陈静婉意识到这个问题后,第一反应是让春水把带来的夏季薄衫翻出来试穿。

  清装旗袍的放量较大,陈静婉穿着并未觉得有多紧绷,但重新戴上乾隆早些日子赐给她的佛珠手串,陈静婉才真的感觉到手腕儿是变粗了些。

  原本在手腕能绕两圈还宽松的佛珠手串现在两圈刚好贴着皮肤,若是她再多吃点,可能就戴不上

  了。

  陈静婉对着镜子比划了下身材,有些苦恼地问春水:“我真的胖了很多吗?”

  春水笑:“主子什么样都好看。”

  陈静婉想了想觉得也是,她之前在现代都没因为容貌身材焦虑过,她现在焦虑个毛线?!

  主要是清代没有体重仪和体脂分析器,她不知道她究竟变化了多少。她只想把身体维持在健康的范畴内,胖一点点算什么!

  于是陈静婉不亦乐乎地让春水把衣服收起来,喝了些水就回床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陈静婉恢复了好作息,早睡早起,用了膳食。

  不用上班打卡的日子,陈静婉还是跟着春水和松花学些刺绣。

  武陵春色四面环水,又有山林树立,因此在这炎热的夏日算是极为清凉的存在。

  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了三天,宋福舟带来新鲜出炉的瓜说,太后的病一朝大好了。

  陈静婉当时正在跟春水学着打络子——马上就是七夕了,虽然陈静婉没兴趣但宫里的规矩总归是要给乾隆送一份心意的,因此春水一早就劝了主子好好做。

  陈静婉在听到太后迅速病愈的消息后并不意外,只心想她终于不再折腾什么。

  不过虽然太后说她好全了,乾隆却并不觉得如此。

  “太后娘娘跟陛下讲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想让陛下给万方安和送冰了么?”春水分析着,“皇后娘娘和皇子书屋那处昨儿个已经送了不少,想必主子的也快来了。”

  陈静婉倒觉得还好,虽然没有空调,但也不至于热到要送冰的程度。她只是好奇桃源深处这屋子是怎么建的,屋内屋外完全是两个世界——怪不得乾隆当初在武陵春色念书时,能对此地念念不忘。

  宋福舟听完春水的话,笑着说:“春水姐姐都能看出来的意图,陛下当然也能看出来。不过你猜陛下怎么着,陛下让太医再好好诊诊,他觉得太后之所以会突然病了,一定是还有什么没有诊出来的地方,说太后莫要心急,还让太后言里贴身伺候的言女听尽太医的嘱咐,该给太后煮药就煮,若是太后再病了就拿她们是问!“

  这不就是乾隆明摆着想拖延时间?

  陈静婉笑了笑,吃瓜全当逗个乐儿。

  宋福舟说完上面一大段话,转而又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继续补充道:“不过陛下这举措在朝

  中还是挺让大臣们称赞的,太后毕竟年事已高,生病确实是很严重的事情,陛下能让太医细诊是陛下至孝之举,天下百姓都在效仿陛下的孝顺之举呢!“”

  陈静婉听到这话,掰手指算了算钮钴禄氏的年龄。

  四十四岁年事已高?陈静婉的大脑有点转不过弯,在清代应该算。不过若是被钮钴禄氏听到大臣如此评价她,估计会更气得下不来床了。

  陈静婉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一来是章总还知道控制前朝和百姓舆论,引导百姓纷纷效仿,让太后想找茬都找不出来;二是太后若是不听君言依然想要牵连前朝,那她必然也会听到这些被引导后的舆论,她大概率日后的心情也不会好。

  舆论战,还是章总会。

  “不过不知道最近怎么了,陛下严禁后言讨论前朝之事。“宋福舟断了消息来源,不太开心,

  “之后怎么样奴才就不清楚了。”

  “无妨。”陈静婉本来也就是把这些当个下饭佐料听听,并不会太挂在心上。

  又两天过去,吃瓜前线的宋福舟再度带来消息说,太后有意向皇上求和,特意亲自做了一碗百合莲子奠送去九州清晏。

  “太后这就等不急了。”宋福舟跟她们咬耳朵,“太后自从搬到圆明园来,几乎就没怎么去过九州清晏看望陛下,都是陛下去向她请安。”

  自从主子被太后磋磨,宋福舟就在私底下再也对太后恭敬不起来,“不过也难为太后,这么热的天气亲自煲了汤奠。”

  “陛下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陈静婉道,“更何况那是太后,陛下心软才是正常的,总不能再让百姓们给他安个不孝之名。”

  宋福舟还是有些愤愤:“也就是主子太善良,过两天要安排新的宫女太监来伺候,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陈静婉这才听明白了,原来宋福舟也是担心他自己呀!

  她笑:“不管将来怎么样,反正等咱们搬去了永和言,你就是永和宫的大管事,这样成了吗?”

  宋福舟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连连磕头谢恩:“谢主儿隆恩,奴才一定当牛做马,给您管好那些

  杂事小太监,把您伺候得妥帖,谁都不能欺负了您去!”

  松花听闻,哼了声:“惯会油嘴滑舌。“

  不过也确实,上次乾隆大封后官,升职的妃子都会增加份例,同时也会增加服侍的言女和太监数量。

  贵人身边可以有四位宫女,再升为嫔后陈静婉可以被六位言女侍奉,伺候她的太监数更是就贵人位份翻了个倍。

  今年内务府小选进来的言女已经调.救完,就等着分配到各言主子那儿伺候了。

  听说了这些,松花也不禁有些焦虑。

  原本常在位份下主子应该有三个人伺候,但因为最开始她不得宠还生了怪病,内务府就只挑了她和春水两人。后来陛下说要给主子再送一个宫女,也被主子婉拒。

  但是主子升到贵人和嫔之后,就肯定是要多几个人伺候。

  松花不禁甜蜜又痛苦着,伺候主子的自女多了,她的活自然少了许多,还能仰仗着一开始就伺候主子的资历便唤新来的小宫女;但若是新来的小宫女更讨主子欢心,那她的位置岂不是会变得不上不下了.

  松花想着想着,就绞起了手帕。

  春水见松花在一旁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瞥了她一眼。

  松花立刻乖了。

  ……

  五月二十一日那天,富察皇后召了所有妃嫔,开了场大会。

  首先就是各位妹妹既然已经晋了位份,那自然不能少了侍奉的人。富察皇后在这种事情上从来不会苛待任何人,因此主动提议让她们自个儿去内务府挑,喜欢的就要去伺候。

  这感情好!

  陈静婉听完富察皇后的话,觉得这还真挺适合她这种对人品要求高的人。她可以多去观察观察,遇到合适的要过来伺候,对她和那小言女都好。

  宫女的事情说完,第二件事就是节流。

  “自从河南水患以来,陛下殚精竭虑,只为水灾能早日结束。”富察皇后徐徐道,“但治理水患和安抚百姓都需要银子,本官思来想去,既然前朝如此紧张,后言自然更不能铺张浪费,要把每一笔节省下来的银子投入到河运之中。”

  “因此本宫想了想,可以从捐款或者削减后宫开支份例上着手,当然各位妹妹如果有更好的想法

  也可以提出来,本宫自然会向陛下传达。“

  富察皇后的话音落下,整个大殿内寂静无声。

  原本听到“治理水患”时,高贵妃正一脸高傲地睥睨着众妃嫔。在听到富察皇后接下来的话之后,也安静下来了。

  过了会儿,还是娴妃先开了口:“臣妾全凭娘娘吩咐。“

  娴妃的话一出,纯妃就连忙附和了句:“皇后娘娘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臣妾自然都是愿意的。”

  “嘁。”高贵妃听闻,翻了个白眼,“墙头草。”

  纯妃被她说的好不尴尬,她讷讷重下手,表情实在是说不上自然。

  一时气氛更僵。

  富察皇后“哦”了一声,语调轻扬,“看来贵妃是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了?“

  “本宫的阿玛在河南治水修坝,本宫自然是想快些筹措银两,让阿玛能轻松些。但是本宫份例也就那么一点儿,更何况还有那么些宫女太监的份例都要本宫担着,本宫也实在是.…….”

  虽然高贵妃没有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读懂了她的意思:反正没钱!

  皇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贵妃的话本宫明白了。夏日里一冰值千金,贵妃心善,愿意将陛下赏的喜日所用换作同等的金银送去筹措,这份心意本宫替受灾的百姓先领了。”

  “你!”高贵妃愤怒难遏,但没有冰确实过不了这日子,“本宫没说不捐,皇后娘娘这般,未免

  太咄咄逼人了些。”

  “哦?难道本宫解读错贵妃的意思了吗?”富察皇后轻笑了声,端起茶杯饮了口,不做声。

  尹常在立刻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妾身们心里的想法怎么能瞒得住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的,可不就是妾身们心中所想?“

  “其他人呢?”富察皇后拿起佛珠,温声开口。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震撼,一种威严而从容不迫的感觉袭来。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众妃嫔道。

  “你看。”富察皇后重新面向高贵妃,“大家都解读出贵妃你有这意思,那么贵妃你还有什么要

  说的?”

  一套组合拳下来,贵妃彻底被呈后死死压制。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本盲愿捐一套纯金的

  珠钗头面换作金银,皇后娘娘您满意了吗?“

  “贵妃这等好心,本宫自然会向陛下告知。”富察皇后直接忽略高贵妃的问话,淡淡道,“那其

  他妹妹呢?”

  娴妃:“臣妾愿意捐一套纯金璎珞,和一枚银制长命锁。“

  纯妃:“臣妾愿捐一对翡翠玉镯和一枚翡翠玉戒。”

  轮到陈静婉时,陈静婉道:“妾身愿意捐一年份例用作治水。”

  贵人一年份例二百两,虽然对现在有点小富的陈静婉来说不算多,但在富察呈后听来却极为真

  诚。

  “婉贵人有心了。”富察皇后夸赞她道。

  “皇后娘娘,妾身有个想法。”陈静婉虽然知道历史上的富察呈后就做过削减后官份例一事,但她却并不完全赞同这些。

  高位妃嫔的份例被削减,大部分时候并不会被影响什么,因为皇帝给她们的赏赐也多。但是低位妃嫔就不一样了,本来份例就少的很,生活就很困难,再一削减,那简直就等于要去喝西北风了!

  于是陈静婉道:“妾身是这样想的,削减开支不如减少伺候的人数。比如妾身觉得只有松花和春水两个宫女伺候已经足够,多的宫女份例妾身便能自行安排。这样的话宫女的需求没那么多,每年内务府选秀时也不用选那么多宫女入宫,自然节省了一大笔开支。”

  “当然,妃嫔身边所伺候宫女和太监的数量全由该妃嫔自定。宫女若是在宫里伺候时间久了,也应当早早放出宫去,让她们早日嫁人了好。”

  陈静婉说这些话其实有一部分是出于私心。

  其实很多旗人都不愿意将女儿送入宫作宫女,就是因为她们出宫时的年龄较大,很难说到一门好亲事。就如春水的母亲一样,明明是非常优秀的绣娘,却只能给人做妾,也白白连累了春水。

  这样减少每年的宫女人数,百姓高兴,皇家也减少了支出。

  就陈静婉这些日子的观察,其实很多妃嫔也确实要不了这么多宫女伺候。减少了宫女人数就等于给原本伺候的宫女涨了薪资,她们自然也愿意。

  富察皇后听完,觉得陈静婉此言不错:“婉贵人所言确实为一个不错的法子,本宫会跟陛下商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