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清穿同人] 婉妃只想吃瓜看戏【完结番外】>第30章 乾隆:为什么她不告状?

  天还没亮,宋福舟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寅时三刻的紫禁城寂静无声,只有值守侍卫和掌灯嬷嬷走动的细微声响。

  宋福舟将昨日里陈静婉准备好的经书用玉案压好,端上案盘悄无声息地出了延禧宫。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永和官外的那条小路,看到天夸宝殿言顶时,意识到他已经到了景阳言外。穿过景阳言就是高贵妃所住的钟粹言,因着陛下的留宿,钟粹言正门外的烛光比以往更亮。

  宋福舟隐藏在黑暗中,一直听着那边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钟粹宫正殿终于火光盛明,宫仆来回走动和说话的声音响起。于此同事,值守的负责皇帝安全的侍卫也在钟粹官门口列队完毕,皇帝的御撵同时停在了侍卫之前。

  呈帝该起身上朝了,宋福舟知道,他也该换条路装作偶遇陛下了。

  陛下与后妃不同,他上朝时会穿承乾宫旁的景和门而过,而后到乾清宫和乾清门。宋福舟想着若能在景和门前不远处撞见,是最好不过。

  他一手护着主子连夜赶制出的经书,一边小步快跑往那边赶去。

  昨日陛下走后,陈静婉便顺着乾隆教导过的方式,将剩余的半卷经书抄写完毕。

  为了让乾隆能够一眼看出是她的字迹,陈静婉还特意将后写的经书纸张放在了最上。

  宋福舟看在心里,明白主子的意图,定是要让陛下一眼就能瞧见这些。因而顺着墙根往钟粹官方向去的时候,宋福舟看到承乾官与钟粹自交界的地方烛光最盛。

  等他绕了一大圈重新回到靠近景和门中轴线位置的正街时,乾隆的轿撵也已经越过了他最开始设想的位置。

  虽然陛下的御驾前后都有八位掌灯太监指路,但宋福舟还是不甚放心陛下是否能真的看到陈主儿抄写的经书。

  保险起见,也为了主子,他想到了一条可能遭灭顶之灾的计谋。

  但为了主子,他豁出去了!

  因而宋福舟压了压帽檐,低下了头,紧紧地护着面前的经书。他装作还未睡醒的模样,小步快跑地对着乾隆的御驾冲了过去。

  而后在距离御驾前不到十尺的地方,假意重重跌在了地上。

  寂静的紫禁城里,歌然一声控击的巨响,御驾周国所有人的精神都紧张起来。宋福舟意识到陛下此刻必然已经有了反应,便当即去检查那经书的纸张是否被他折损。只是那压着经书的玉案沉重,经不起这般大幅度倾斜,竟然硬生生飞了出去,直直地对着乾隆的御驾而去。

  有护着陛下的御前侍卫在,那玉案自然不会靠近乾隆半分。只是在这玉案飞出去的同时,也有御前侍卫拔刀向着宋福舟而去,甚至已经用双刀架住了他的脖子。

  冰冷的刀具勒着脖颈,饶是宋福舟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大腿还是吓得软了。他视死如归地指了掐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什么人这般不长眼睛,竟连御驾都没看见?”紧跟着乾隆的李玉公公立刻出声责问。

  宋福舟被双刀架着,没办法立刻磕头求饶,但声音里的颤抖毫不作假:“都是奴才眼拙,都是奴才眼拙。都怪奴才急着去送东西冲撞了陛下,奴才知错了,奴才真的知道错了,求陛下绕了奴才吧!绕了奴才吧!“

  李玉听出来这是陈常在身边的小太监的声音,他愣怔片刻,小声在乾隆身边耳语道:“似乎是陈常在身边的小舟子,估计是奉陈常在的命令去送什么东西吧。”

  乾隆前一日休息的甚好,今日的心情也着实不错,但一大早被这般冲撞,任是谁都不会高兴。

  他揉了揉眉,本想按照宫规发落了,却在听到那熟悉名字的同时放下了手。

  一提到陈常在,乾隆不禁想起昨日他离开时陈常在站在延禧言偏殿遥遥相望的身影,心下骤然软

  了片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陈常在宫里似乎只有那一个侍奉的太监。只是这么早的时间他不在宫里侍奉主子,跑出来作甚…

  于是乾隆语气缓了缓:“起来说话吧,陈常在让你去送什么?”

  两侧的刀松开,宋福舟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了来。他仍吓得不轻,虽然恭敬地弯着腰,腿却还是在颤抖着,托举着那案上经书的手也在微微抖动。只不过他确实有奴才的本分,不敢轻易直视龙颜,低着头呈上经书时,案盘的高度甚至超过了他的头颅,“主子让奴才去送昨日她抄写好的经书..”

  乾隆往前一瞥,那案上摞着的正是陈常在的字迹。

  这陈常在学得还真是快,那一整页经书上的字确实很有他教学后的风范,工整又美观,虽然还需要进一步地练习,却已经有了形体。

  于是乾隆的态度更加缓和,他又急着去上朝,几乎是不打算再跟宋福舟计较了。

  “甚好,陈常在有心了。”乾隆道,“没别的事就起驾吧,既然是为主子做事,这大过年的朕也

  不愿做个恶人罚你什么,该去就去吧。”

  然而宋福舟听到乾隆说些这话,心却凉了片刻。

  主子的意思是,既然要装作去往钟粹官,就是借着前两日陛下罚贵妃娘娘抄写佛经一事,让陛下以为这高贵妃的佛经是命了主子代笔。因着贵妃娘娘一向不喜抄书,再加上太后今日午后才会从畅春园回来,所以主子卡的时间点刚刚好。因此不管贵妃娘娘最终交上去的是什么,都必须让陛下觉得贵妃娘娘要交上去的其实是主子写过的这份。

  更何况,贵妃娘娘之所以被罚抄经书,正是因为她在陛下面前颠倒黑白诋毁主子,而主子又没有接下贵妃娘娘泼的这些脏水。因此贵妃娘娘背地里让主子替她抄这经书合情合理,任是谁也不会怀疑这不是贵妃娘娘的所作所为。

  然而,陛下却并没有问他要去哪。

  这就很难让陛下将这件事与贵妃娘娘联系起来,借着贵妃娘娘当初欺凌主子一事而反击自保。

  宋福舟顿时有些急了,他在大脑里反复回想还有什么可以引起陛下兴趣的办法,却见陛下突然抬手,止住了行进。

  “..陈常在让你把这经书送去哪?”乾隆突然出声问道。

  “送.……送去给...”乾隆发觉宋福舟的身形僵硬了片刻,而后才如梦出醒又极尽遮掩一般连忙回答道,“奴..…奴才要.”.

  他这慌慌张张的神色落在乾隆眼里分外碍眼,还未等宋福舟说完,乾隆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朕知道了,你不必再说了。“

  这条路通往哪里,他还能不知道吗?毕竟他刚刚才从钟粹宫里出来。

  只有高阶妃嫔能够在正殿内请佛像供

  奉,抄

  佛像前祈求佛祖的照拂,低阶妃嫔若

  写经书置于

  写了佛经想要送于佛祖前,唯有重新将其送回到中正殿念经处,那里有专门的喇嘛和内管将妃嫔们的经书保存供奉。

  而要去中正殿念经处并不会走这条路。

  联想到陈静婉与高贵妃相同的经书,乾隆的神色冷了下来。

  他明着褒奖实则惩罚却没让高贵妃有一点反思之心吗?昨夜他去之时,也确实没在高贵妃的书房见到有抄写经书的痕迹,那到时候要交给太后供奉在佛祖之前的经书又是哪来的呢?

  ——宋福舟呈在他面前的,这不就是了吗?

  乾隆转念就想到了昨日李玉告诉他的消息,陈常在和她的宫女之所以受伤,是被嘉贵人拦在承乾宫后的那条小路上罚跪和掌了嘴。只不过因为当时嘉贵人叫了不少宫女拦路通风报信,并不能查出来嘉贵人因为什么掌嘴了陈常在的春水,但就嘉贵人惩罚陈常在还命人盯着有没有他人发现这件事来看,至少嘉贵人本身是心虚的。

  乾隆一向较为相信李玉的话,更何况嘉贵人也确实有张扬跋扈之名。当初定位分时,因着金氏于内务府的管理一向妥善,便许了她这贵人之位。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金氏管辖下的光是贪污之人都处罚了七个,也不知还有没有其他漏网之鱼。

  乾隆本就因为这件事收回了一部分金氏对内务府的管理职权,任命了新的官员和太监接替了他们的位置,但没想到嘉贵人还在这时候无缘无故惩罚妃嫔和宫人!

  这陈常在是傻子吗,连告状都不会?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能告诉他让他为她做主?因着陈静婉这般沉默,乾隆不禁也有些迁怒。高贵妃欺负、嘉贵人凌辱——怎么,她是觉得朕不能公正以待吗?

  原本大好的心情瞬间被此刻的真相一扫而空。乾隆木着脸,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帝王不怒而威,冷言道:“你把这经书留下,若是陈常在问起,就说是朕要走了,让她不必再多

  想。"

  “奴才遵旨。”宋福舟战战兢兢地将经书奉上,李玉立刻叫了小太监接过。

  “起驾吧。”乾隆还赶着上朝,并不想再多费什么口舌,更何况他如今是真的没了兴致。

  这陈常在,果然是书都读到了肚子里,半分女人的情,趣都没有!

  乾隆一边想着,视线却忍不住瞟到那身侧侍奉的小太监手里的经书处。

  陈常在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字里行间也确实有他的风韵,乾隆不知怎地,突然就问李玉道:“你说这女人,明明心系对方,出了事却又不敢言说,到底是何用意?”

  李玉就是乾隆肚子里的蛔虫,若他不能揣测圣意,恐怕早已死了八百个来回。

  陛下不就是想问为什么陈常在不告状吗,这还不简单吗?

  但李玉并不能直白把心中所想告诉乾隆,因此他只试探着答:“或许是不想让对方担心呢?”

  乾隆对此回答并不满意。

  从开府纳格格到娶福晋再到如今位列九五,乾隆见过的因着吃飞醋或者私下惩罚而到他告状之事数不胜数。曾在潜邸时因为已逝的哲悯皇贵妃多吃了高贵妃的两块糕点,高贵妃都会对着他撒娇告状,他也乐得去哄。只有这次陈常在这反应,倒是觉得让他好似外人一般。

  因此乾隆冷笑声:“若是她真不想让朕担心,就更应该直接告诉朕,而不是让朕这样暗地里派人去查。”

  李玉一时语塞。

  他很想直白地告诉他的陛下,为什么不敢告诉您,是因为陈常在她根本就不敢吧?

  他一个阉人,自然看这宫廷争斗拜高踩低之事更多更甚,也更容易理解陈常在的心理。毕竟后宫中高位分妃嫔惩罚低位分妃嫔之事不在少数,若是人人都向陛下告状,陛下一天到晚得烦死,哪还有心情跟这妃嫔再有往来计较?

  贵妃娘娘之所以一直愿意同您撒娇,那是因为贵妃娘娘位分在那,背后又有家族撑腰;陈常在一个无宠无爱的小常在,能让您能记住已是难得,哪还有那胆量再向您告状、让您去惩处这比她位分要高的嘉贵人和贵妃娘娘啊!

  她告诉您,您为她处罚了贵妃娘娘和嘉贵人,她俩自然会记恨上陈常在,未来只会在您看不见的地方继续出手整治她;而您若是将这件事一扫而过,没有任何处置,伤心的也只会是她自己。既然这样,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去向您告这个状呢?

  李玉叹息一声,努力寻找着陛下能够接受的表述,忐忑道:“陈常在书读得多,心思自然百转千回些,像奴才这种阉人就做不到。这宫廷里见风使舵的人多了,下头的人难免会受到欺凌。但奴才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只敢嚼碎了往肚子里咽,毕竟奴才也只是个奴才罢了。更何况陈常在胆子小,您也是知道的………”

  李玉有几句话乾隆倒是很认同。

  他突然想起还是皇孙时期,在先帝潜邸时和皇额娘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他的额娘并不讨皇阿玛喜欢,皇阿玛许久也才来看她一次。他还小的时候见额娘受了那年氏的口舌,也只敢自己在屋里偷偷流眼泪,而不是告诉皇阿玛。后来他读书习字得了皇玛法的夸赞,皇阿玛才对额娘好些。

  乾隆叹了声,似乎明白了些陈常在的顾虑。

  他的手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说到底还是陈常在怯懦胆小,不敢与他讲,想将这件事搪塞过去。但他一向是不喜别人有什么事情瞒着他的,但陈常在也确实不是有意让他知道了受伤一事。

  乾隆一向喜欢陈静婉的懂事和乖巧。但这次陈常在也未免太“懂事”了些,竟然连后路都想好了,是不是治完这病后就当不存在了?

  乾隆顿时有些许内疚的情绪涌上心头。

  但只一瞬,就消散了。

  乾隆看着陈常在的字迹,只觉得若是能让她大胆些,倒也无妨。

  “嘉贵人僭越,禁足一月,撤绿头牌。她身边的宫人不懂规劝,每人罚俸三个月。”乾隆道,“陈常在尚且知晓皇后善待宫人一令,嘉贵人却把皇后的话当耳旁风。若是她不明白朕为何罚她,就叫她好好想,想不明白就别侍寝了。”

  ”是。”李玉道。

  “还有,这份经书呈给皇额娘。”乾隆上朝前嘱咐道,“就说是陈常在抄写的。至于贵妃的那份,一样先送到朕这。”

  李玉心下一动,这是陛下帮着陈常在在太后面前邀功?若陈常在真的能得到太后的赏识,那必然能在这后宫自在多了。

  这陈常在看来是真的前路光明啊!李玉心想。但他仍面不改色着回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