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饲养一只刃】
狭隘的空间内密不透风,压抑、逼仄、昏暗,微弱的灯光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低语在耳畔回荡,毫无逻辑,又像是恶魔们的密谈。
“你将走向末路,你永远无法从这里走出!”
“世界改变了,想要活下去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今日是我的血肉,明日又是什么?”
“杀…我要啃食他人的骸骨,杀…杀。”
大门“咚”地关上,将所有噪音隔绝,丹恒环视这一切,半晌才长叹一声,蹙眉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自从发现还有个体在外,丹恒便决心收回,不能让那群刃在外闲逛。
他将水流渗透各个世界,寻找刃的足迹,但大部分刃存在目的,他们隐藏自己的足迹,绝不可能被丹恒找出。
唯独一只特殊的。
像是一块小蛋糕,故意站在世界核心,招手等着丹恒去。
丹恒是小心谨慎的人,他不会贸然前往,靠水滴打探完消息,确定无害后才将世界锚定。
在出发前,三月七还特地询问:“真的不需要咱们去吗,虽然看起来帮不上忙,但人多力量大啊!”
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丹恒垂眸,他嘴唇微启,模拟着回话:“不需要,那个世界没有任何危险,我们很快就能回来了。”
话音刚落,丹恒扶住额头,一副无奈的模样。
不过是一句世事难料。
此世界的刃更像是故意引诱,进入后本体刃直接消失,丹恒的能力也遭到削减,被一群黑衣人推搡,迈入这间屋内。
让人喘不过气的屋子。
不怪丹恒总被压制,获得什么自然会失去什么,奇迹的代价是昂贵的。
丹恒能够保持本心与人性,是对自身神性的扼杀,舍弃大部分能力,以原本的身体塑造而成。
面对自愿摒弃一切的刃,他暂时无法抗衡。
“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丹恒垂眸,打量屋内的线索。
世界换汤不换药,仍是副本的形式,存在怪物以及相关规则。
若是按照之前的顺序。
“果然。”丹恒了然,在抽屉中翻出方形圆角的机器,和四角发黄卷起的纸张。
纸张上明确写出:“您好,欢迎您加入本宿舍,在这混乱的世界里,为了确保您的人生安全,请遵守以下规则:
规则一,每位人类都需要饲养一只怪物,请守护好你的怪物,这会成为你上升的关键,你的一切都与此挂钩。
规则二,喂养怪物需要插卡,一切卡片通过劳务获得,请不要进行偷窃等行为,并保护好自己的卡。
规则三,名字是重要的标志,代表你的生命,请守护好你的名字,不要被任何人知道,即使是怪物也不行。
规则四,怪物若是出现其他行为,或是出现在现实,那都是正常现象,不必感到惊慌。
规则五,请善待你的怪物,用心去呵护,若是让他不满意,将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规则简单明了,世界的全貌也一目了然。
人类与怪物共存,但人类过于羸弱,成为怪物们的俘虏,为了生存,他们迫于怪物的压力,接受各种苦难的任务。
丹恒不仅要在白天时外出打工,还要入夜前赶回家,凭当日的工资领取卡片,喂养给怪物。
是的,卡片,饲养怪物更像是曾经的小游戏,手掌大小的游戏机类存在一只小怪物,他会四处旅游,也会与饲养者互动。
游戏机下方存在卡槽,无论是给予食物,还是其他物品,都需要用插卡的方式进行。
在经历一整天打工人的生活后,丹恒疲惫推门,终于拿到“开机卡”与“食物卡”,成功唤醒小怪物。
“哔哔哔…”
游戏机发出噪音,像素方块从上掉落,堆积后发出闪光,变成二维的小人。
而从光芒中蹦出的,正是刃。
还是两个。
屏幕上显现两行大字:“刃很喜欢你。”
“刃讨厌你。”
紧接着字体又被分解,变成散落的像素方块,“啪嗒”打在刃的头上,将其埋没。
丹恒:……
“刃钻出来了,小怪物的生命力顽强,他似乎喜欢疼痛的感觉。”
丹恒抿嘴,手指轻轻滑动字体,将即将散落的像素扔出框外。
“哇,您真是贴心的主人,刃感受到您的细心,更加喜欢您了。”
“刃想杀了您。”
丹恒算是明白,两只刃中有只是怪物,另一只是他的伴侣,他们被困在二维的世界里,需要自己喂投。
而在他愣神期间,提示再次显现。
“两只刃打了起来,糟糕,他们出血了,生命力在快速流失,请赶快喂投!”
刃的小人不断冒出像素方块,蹲在地上,一副委屈的模样,扭头用屁股对着丹恒。
丹恒忙不迭掏出“食品卡”,上面还有一行说明。
“此卡有喂投和治疗作用,怪物是强大的生物,他们能够迅速成长,不容小觑。”
“友情提示,若是将血淋上去,怪物会更加忠诚,成长得更快,伤口也能迅速愈合,但请注意,过度宠溺会让怪物变得贪心,请确保你有能力支付代价。”
丹恒毫不犹豫滴血,液体融入纸片之中,竟将画面改变。
原本褐色的咖啡被替代,变成玻璃杯中的红酒,不知是何种原理。
“刃很喜欢您的食物,您的血液似乎有特殊功效,小怪物不仅没有死亡,还在茁壮成长。”
“刃不生气了,望了您一眼。”
短期问题解决,丹恒戳了戳屏幕,刚准备进行洗漱,屏幕上的内容再度变化。
“刃喜欢您的触碰,请多和他互动,他期待出来的那一刻。”
“刃对您的行为感到愤怒,正在等待出来的那一刻。”
莫名觉得背后发凉,丹恒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对下一步感到束手无措。
平日里,刃总是沉默寡言的样子,以标准姿势靠在墙上,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
丹恒能读懂大部分意思,但也不会细想,难道对方内心戏真得这么多?
估计是机器的臆想。
配合二维的形象,竟有几分可爱。
适合挂在手机上,随身携带。
“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丹恒长叹,副本的基调是沉重的,他需要做的工作也是真实的,像是连轴转,在各个部门往返。
直到下午四点才吃上早饭,虽没有生命危险,但面对面色麻木,满脸阴沉的同事,也会不由感到瘆人。
世界中的其他人宛如被抽去灵魂,不会相互交流,在自己工位上干活。
除了日益加重的黑眼圈外,没有活人的特征。
丹恒被其影响,满脑子被“睡觉”占据,对其他事情失去兴趣。
但当天好不容易摸上床,厚重的眼皮将要落下之际,机器猛地震动,发出“砰砰”的响声。
文字提示道:“怪物是害怕寂寞的生物,请多与刃互动,只有增加亲密度,才能提高您的生存概率。”
“刃正在看您。”
最后一句话有股警示的意味,无奈,丹恒从床上翻起来,打着哈欠与刃互动,戳动时不小心将刃戳倒。
“刃被您戳倒了,他又站了起来,好吧,他决定不与您闹脾气,真是好脾气的小怪物。”
“刃面色阴沉,朝另一只大打出手。”
稍不注意,两只刃便会打架,每次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物资,相关卡片哗啦啦流逝,卖卡的老板都与丹恒熟识,时而打趣几句。
“哟丹恒,你又来买卡了?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喜欢怪物的,呵呵呵…念在你经常光顾的份上,我给你瞅瞅新货。”
卖卡老板不是人类,对方顶着鲶鱼头,靠近后会有一股潮水般的气息。
仿佛能把人吞没。
丹恒垂眸道:“没有。”
半晌又好奇货品,按照以往的惯例,重要npc做出改变时,便是下一阶段的信号。
“给我看看吧。”丹恒最终接受了新卡。
那是一张与众不同的卡面,正面附加镭射工艺,摸起来自带磨砂质感,在阳光下闪着彩虹的光泽。
上面写道:“恭喜您获得这张SSR的卡片,使用此卡将会让您的怪物重获新生,改变您的生活。”
“友情提示,若将鲜血滴上去,将会有奇效。”
丹恒一一照做,血珠融入纸面后,景象瞬间变成吞噬万物的黑洞,中心点正在涌动。
不断转换角度时,更是能看出漩涡边缘在运动,亮闪闪的东西掉入其中,点缀整个画面。
“嗯。”丹恒拧眉,思忖片刻后还是选择插入,他已经做好准备,在刃变回的瞬间捕捉,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家中。
传送准备就绪。
卡面蓄势待发。
屏幕上的字变换着,回应丹恒的期盼。
“刃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他期待与您碰面。”
“刃正在看您。”
“请尽快执行最终指令。”
机器变得着急,游刃有余的人强调消失,不断催促着丹恒,让他尽快执行。
“不对。”丹恒收回手,决定再观察一下。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丹恒足足蓄了半个月的力,目前处于能力巅峰状态。
他不怕机器存在祸心,但必要的准备绝不能少,丹恒操纵着几滴水,从金属缝隙中挤入,捆住画面中的刃。
“刃被捆住了,他还在等您。”
“刃正在看着您。”
另一只刃是需要堤防的重点对象,对方总是目不转睛盯着,不会做出其他行为,相关心理活动也欠缺。
丹恒再上一道保险,又多了条水流,把刃像粽子样捆住。
“好了…该进行最后一步了。”丹恒深呼吸口气,沉着地滑动卡面,在触碰的瞬间,强光在屋内笼罩。
“恭喜您,您成功培育一只,不对,是两只小怪物!经过系统评定,您将获得史上最大的荣耀!”
系统的声音激昂,而屏幕上早已不存在像素小人,取而代之的是实体版本,正扒在丹恒手上,不过手掌的大小。
人总会对弱小的生物抱有幻想,即便他们被称之为怪物。
丹恒露出浅笑:“你出来了。”
“嗯。”刃回道,听不出情绪。
两只刃统统扒着不松手,完全没有攻击性,丹恒也放任他们的行为。
他冷清的嗓音掺杂些许柔情,近日的辛苦化作简短的话语:“回家吧。”
话音刚落,意外再次显现,某只坏蛋的计划进展顺利,笑容格外猖狂。
“哈哈哈,你以为你能走得了吗?”
由像素小人说出的狠话不具备任何威慑力,丹恒也不以为然,但紧接着刃的身体变化,半透明状的不明物显现,如同融化的雪糕,布满整个手掌。
无法承载的部分从指缝溜走,黏糊糊的,又滴到丹恒的身上,流至各处。
“你?!”丹恒惊愕,一直以来,他都理解错刃的种族。
对方根本不是可爱迷你的二维小人,而是伪装的史莱姆。
意识到危机,丹恒果断控水攻击,但水流被史莱姆“嗷嗷”吞下,使他的身体快速涨大,足以攀附整条手臂。
刃缓慢蠕动,粘稠的液体形成人行,只有模糊的轮廓:“丹恒,想体验绝望的感觉吗?”
规则中明确指出,不能告知真名,此刻,丹恒终于明白是何用意。
微弱的电流贯穿全身,酥麻感从深处扩散,丹恒摊在地上,仍在挣扎。
他必须回去。
只要脱离世界,史莱姆的功能也会被消减。
但史莱姆刃看似缓慢,行动却尤为灵活,他瞬间扩大,像张巨大的网,落在丹恒身上。
附在任何地方。
不留一丝缝隙。
史莱姆与触手不同,触感更冰,包裹时更是全方面,不留死角。
被填满,被控制。
对方一次次念着自己的名字,感知被重复触动,喷出的液体被稀释殆尽,精神逐渐恍惚,只能做出本能的反应。
最终,丹恒度过混乱的一晚,并再也不相信刃表面营造的假象。
“危险级别需要重新评估了。”丹恒吐出一口浊气,将吃饱喝足的小史莱姆打包带走。
衣服凌乱不堪,被侵蚀成一片片的破布,穿了堪比没穿。
丹恒在记录中写道:“刃是危险的生物,今后的回收计划必须提前准备。”
不然光凭他现在的身体,恐怕还撑不过五次。
丹恒扶着自己的腰,叹气时又误将刃的资料删除,愣在原地。
第一次,他产生偷懒的想法。
“算了…”
当困意涌上心头,丹恒倏地向后仰,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而他的枕头,正是未完全吸收个体,还是史莱姆状态的刃。
微风从窗口溜进,绵长的呼吸在屋内响起,两人抱作一团,陷入无尽的梦中。
宁静、安逸。
恐怕今后,也会一直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