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那年，母亲给我起名，跟她的姓，叫段清让。
从小我便知道我的母亲很漂亮，因为总是有源源不断的男人来我家，给她送花，给我零食，然后他们去滚床单。
那时候我不知道，这叫□□。
我觉得很开心，开心于有很多不同的人爱我，有很多不同的人爱我的母亲。
母亲喜欢抽烟，喝酒，我常常替她跑腿，一天拎着酒回家便发下一女人在打母亲的脸。
女人流着眼泪喊：“段渝，你给我清醒点！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清让我看见了，多好看的小孩啊，你忍心他看见你这般模样吗？”
母亲眨眨眼，明明是笑着的，泪水却不停砸在地上。
“他不懂这些，他和我一样傻。”
那时我便知道，母亲其实根本不开心。
那次之后，段渝把我扔到了一个别墅门口，不管我怎么哭喊，她都没再回应，让她的男人驾车载她离开。
她不要我了。
那个打她的女人从别墅里走出来，扯着我的衣领，把我扔在瓷砖上。
她狠狠踹在我身上，尖叫着：“这是你第几个私生子了！姓韩的你还要不要脸！”
男人从楼梯上下来，淡声：“段渝去哪了？”
女人：“我哪知道？”
我听他们吵架，很害怕，不敢出声。
第二天，我从女人的口中知道，段渝死了，在大街上发疯，带着她的男人把车开江里去了。
男人给我重新起了名字。
因为我是他的第九个孩子，所以叫——韩九。
五岁到七岁之间，我一直住在韩家，男人和女人心情不好便上来打我。
女人会在半夜偷偷给我扔止痛药。
我觉得恶心，全倒进马桶里。
后来我发现，男人也会打女人。
会把她吊起来，听她窒息的哀求声。
我也被吊起来过几次。
很烦。
我想跑。
七岁到九岁这个时期，是在人贩子那里度过的。
因为我跑了，所以我被人贩子抓住了也没人报警。
我长得好看，没吃苦头，被安排进了一个宿舍，里面全是好看的小孩。
我和两个人关系很好。
那是两个双胞胎，蓝眼睛，很漂亮。
他们的笑让我很熟悉，但是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
没过多长时间，便有人来买他们。
我看着双胞胎被带走，再遍体鳞伤地送回来，心下恐惧。
我想起来了。
那个笑，和段渝见男人的笑一模一样。
风尘，艳丽，堕落。
——这里是地狱。
我开始幻想自己被带走后会发生什么。
意外的是，并没有人看上我。
我麻木地庆幸。
过了两年安稳日子，十岁那年，我坐在上铺，百无聊赖地晃着两条腿，一个男人推门而入。
我在上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似乎很兴奋，转身跟管理员申请，就把我带回了家。
他把我关在没有窗户的屋子里，给我看了很多视频。
有关s/m的类型电影我被强迫着一部一部地看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神志已经不清了。
分不清白天黑夜。
他跪在地上，突然喊我：“主人。”
我学着电影里的样子，道：“我不希望奴隶对主人有任何隐瞒。”
我知道了他的身份。
妇产科医生。
会骗产妇，说产妇的孩子已经死了，实际被他抓去送给人贩子。
有些清醒的产妇甚至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孩子拿走，出手术室对家人说——其实她的孩子没死。
没有人信。
都以为是产妇压力过大，疯了。
我恶心他。
我不得不借着他对我的臣服，而借机逃走。
他不开心，把我扔回人贩子那。
人贩子把我丢到地下拳场。
看客以看我们流血而兴奋。
我为了活，不停地打，被打，奄奄一息后又活过来，像死了又像是没死。
没救了。
我倒在地上，听一人这么说。
接着就被扔到荒郊野外。
在这里，我遇见了我的第一束光。
十一岁，我住进了他家。
十三岁，再次被那医生带走。
十四岁，女人上门，带着一堆警察，说我是他们家走失的孩子，医生被认定为好心收养，没受任何处罚。
我回到那个别墅时发现，女人好像快疯了。
她在家疯疯癫癫的大笑，乱跑，砸东西，被打，或者被吊起来。
她跟我说：“你妈妈这个贱人，说好跟我一起杀了这混蛋，结果自己先走了，你也是贱人，都是贱人。”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听她骂我，心里却没多大感觉。
好人都在另一个世界里生存。
贱人才跟我在一起。
我也挺下贱的。
贱人都该死。
我拿镜子碎片割了手腕，血流了满地，之后又不想死了，自己打了120。
至于原因？
可能是因为小楚。
我想再抱着他睡一觉。
好好睡一觉。
十五岁，我才上学，从初一开始念。
学习很枯燥，闲着无聊我就去研究男人公司。
十八岁，我成功从男人手里骗来一分公司，找了曾经在人贩子那边帮助过的一个朋友做我助理。
贱人都傻。
不过用了点手段就被架空了。
小刘说我有天赋。
我不在意这些，我只想他们都死，这样才好去H市找楚嘉煜。
我喷上香水，试图掩盖身上从灵魂散发出的难闻味道，带上笑容，替换面上阴霾神情。
可谁又想到，在我心里满怀着期待踏入H市的时候，竟然把楚嘉煜弄伤了。
我把他带回去照顾了一晚上，偷偷抱着他睡了一觉。
很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第二天去上学，我在办公室里看见楚嘉煜，他指认我的动作也很可爱。
想要他。
可从同学嘴里，我知道楚嘉煜不是好学生。
他打架斗殴校园霸凌，成绩年纪倒第一。
我愣了愣。
心里的厌恶感油然而生。
不是对小楚，而是对我自己。
果然我的世界里只有贱人。
楚嘉煜变了，不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我去食堂打饭，想着吃饭就离开这里……真的吗，也许只是想看他最后一眼。
——我看见他跟一帮混混坐在一起。
楚嘉煜。
没用的东西不值得我喜欢。
我忍着心里的恶心感走过去，手腕却忽然被一柔软的手抓住。
楚嘉煜眼神躲闪：“家里有钱啊，晚上请我吃饭啊。”
于此同时，我听见隔壁桌说我手表的事。
我对手表没兴趣，用也只是遮挡难看的疤痕。
别人随便送的表没想到能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
小楚是好的。
他在关心我。
心里的喜悦几乎淹灭了我，我掩盖着心里无数疯狂悸动的因子，冷静地想——
他变成这样一定另有原因。
晚上。
我如约而至。
碰见他在练习吸烟。
笨的可爱。
为了接近他，我当了他的小弟，也借此成功了解到他变成这样的原因。
——为了自保。
没想到，在我离开的这些日子，他的生活竟过得这般无助。
程子尧是吗。
他会付出代价。
我去查程子尧，意外发现他的父母竟然是那个人贩子团伙的一员。
借着开公司的名义大量高薪聘请年轻人，工作一段时间后组织团建，借此拐卖。
我联系蓝眼睛双胞胎其中的一个（他们其中一个已经当上警察了），借机把人带进公安局。
此后，我和小楚相处了很久。
但是韩家那群人又开始找死，小楚的债主为了钱把他的信息卖给了韩家，韩家得知他与我的关系，就绑架他。
得知这个消息，我和魏家两兄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我曾观察过，小楚很喜欢我香水的味道，所以故意拿来魏楠的香水，打碎在车里。
魏楠：QAQ好贵
我看着他，又把副驾驶那一瓶红酒拿了过来。
魏楠：……！！
魏伽瞪了魏楠一眼，去后备箱拿了灭火器。
在我看见小楚在地上伤痕累累的模样的时候，第一次动了想把韩家灭了的心思。
安定的日子总是很幸福，我看着小楚成绩越来越好，心里很满足。
我们如果能这样在一起一辈子就好了。
可偏偏事与愿违。
那天小楚发烧，我去药店找他，竟然看见了医生。
……
……
……
不能再拖下去了。
只要那些人存在，小楚就随时会有危险。
为了不让小楚忘记我，我故意那天对他的举动很强势，晚上去外面吹了很久的冷风。
多久已经不记得了。
冷到骨子里。
我联系了苏警官，我知道他一直在调查这个案子。
半年后，医生锒铛入狱。
我认为这样就结束了，所以才敢在小楚面前露面，我们相处了一阵子，苏警官突然联系我，说韩家与这个案子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我愣了愣。
我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原来九岁那年，我逃离韩家，不是不幸运被人贩子抓走的。
是他们把我卖了。
嗯……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也可以说是没有感觉。
我在房间里，拉上窗帘，关着灯，目睹一室黑暗，好像是我所看到的一切，所经历的一切。
或者说，是我世界里的一切。
……
……
两年半的时间，我深入韩家，和警方配合终于把韩家这个大毒瘤从社会上摘除。
他们所有的家产由我接手。
那天晚上，我站在韩家偌大的别墅面前，看着那些人被警察押进警车，灯光交错，眼前留下一道道印记。
我低头，骤然有些想笑。
不知是笑他们的不自量力，还是我命运的可悲。
迎着晚风，我乘上车，像往常一样踏入警局。
我似乎听见了身后男人的怒骂，女人的尖叫，说我一定会遭报应。
曾经毒打留下的伤痕，泛着难忍的疼痛。
“咳咳咳……”我靠在墙边，气息顿在喉头上不来，窒息的感觉让我不停咳嗽。
都是疯子。
冗长走廊回荡着我沉重的呼吸声，警员瞧见想过来扶我，被我拒绝了。
我面无表情，急切地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却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抬头，看见小楚趴在桌子上。
他似乎瘦了，衣服变得宽大，我听见他无比认真地问苏警官：“我可以见他吗？”
那一刻，往日之事似云烟通通散去，男人的叫骂声被小楚的话逐字替代——
一切的一切都没关系。
因为我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一直在牵挂我，我会好起来的。
我走上前，唤出那一声“楚哥”。
仿若回到高中时期，那段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想要穿一辈子的蓝白校服，想要变得干净，想要你想起我就会联想到世间的美好，想要你——此生足矣。
你回头露出的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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