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根本不知道公主有多喜欢我。.

  此后连续许多日姜帛都是在青鸟阁跪上一整天, 中途会有宫人给她送饭。

  但也只是放下饭就走了,荆泉来瞧过她几回, 但都被帝卫拦在门外, 只能远远与姜帛对上几眼。

  这天, 姜帛正坐在地上吃饭,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几个女人笑谈的声音,她顿了刹那,咽下嘴里的饭, 将碗放到一旁, 重新面无表情地跪了起来。

  “姜帛你不是很神气吗?”留菁的声音下一秒出现在青鸟阁外。

  老帝卫此时不在,负责看守的是青鸟阁侍者,“三公主,青鸟阁不得高声喧哗,望您约束。”

  “滚开。”原本站在留菁身后的四公主凤芷先出了头,“敢顶撞我们,不要命了?!”

  侍者仍礼貌道:“此乃青鸟阁, 即便您几位是天潢贵胄, 也要遵守青鸟阁的规矩。”

  留菁斜了侍者一眼, 径直推开侍者跨进阁内,看着地上被放到一旁没吃完的饭菜, 留菁嘴角撇出得意的笑:“姜帛, 跪了有十天吧?本宫早告诉过你, 你我之恨, 他日必报。”

  姜帛切了声, 头都没回:“这就算报仇啦?那我可告诉你, 来青鸟阁, 我求之不得。”

  “你只管嘴硬吧。”留菁故意从姜帛旁边走过,踢翻了碗。

  这姜帛可忍不了,登时从地上蹿起来,“留菁,你不要在青鸟阁放肆,咱举头三尺有神明的,青鸟神脾气不好,小心揍你,我可不拦啊!”

  “你爱拦不拦,你还真以为自己来青鸟阁跪上几日,就真成青鸟神护佑的女孩了?”留菁不屑。

  这时四公主凤芷将侍者撂在身后,擅自闯入阁内,瞅了眼姜帛,“你以前不总仗着父皇喜欢,在我面前趾高气扬么?怎的也能落得这般地步?先前青鸟诞上你不是很风光么?”

  姜帛和凤芷结的梁子可不少,过去姜帛可没少向太傅举报凤芷写功课作弊。

  只不过以前姜帛深得矜帝偏爱,故凤芷不敢拿姜帛怎么样,只偶尔使点无关痛痒的小坏,不在意也就过去了。

  “凤芷,我劝你不要跟留菁学坏。”姜帛一副语重心长的神情说道,“你只是刁蛮,还没到人品败坏,不像留菁,她做的那些事但凡揭到台面上,够她死几百次来回,你跟着她早晚要出事。”

  留菁冷笑:“姜帛,我居然小看你了,如今都会挑拨离间了?”

  姜帛不以为意,“你做的事情你自己清楚,三番两次对公主下手,你以为没人能耐你何?有的人不追究,那是她不屑与你等凡人计较。可我不是,我就一俗人,以牙还牙才是我行事之道。”

  “凡人?”留菁几乎笑出声,“姜帛你犯得着这么舔梧桐宫那位么?都把她奉成神啦?但人家可根本不管你的死活呢,你在青鸟阁这些日,她连看都没看过你一眼,连帮你求情的意思都没有。”

  姜帛在心里冷笑。

  要不是不能让旁人知晓青雨的身份,姜帛真想告诉她们这几日晚上她都是怎么过的,每天她故意让阁门开着,就是为了等夜里入睡之后门自己关上,你们知道那是谁在使力吗?

  是青鸟神!

  是公主!

  你们根本不知道公主有多喜欢我!

  姜帛这辈子没有像此刻这样憋得难受,想曾经她即便得了先生几句夸奖都要让满世界的人知道,眼下却只能自己一个人感受被青鸟神眷顾的荣幸,她好想向留菁和凤芷炫耀啊!

  “算了,你们永远不会明白的。”姜帛摆了摆手,还是决定将自己憋死,“你们赶紧走,别耽误我礼神。”

  “我偏不走。”凤芷道。

  “是谁不肯走?”门外来人乃矜帝的帝卫统领,红巾银铠,威风凛然,迈过青鸟阁门槛时,铠甲发出金属摩擦的厚重之音。

  他高大的身躯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然而姜帛却一眼看见跟在房统领身后走进来的青雨。

  姜帛眼里射出惊喜的精光,“你来啦?”

  “嗯。”青雨只是‘嗯’了一声。

  李宴然同样穿着帝卫银铠,但与房统领相比就显得十分单薄了。至于荆泉,始终像根筷子似地杵在那儿,看起来似乎比房统领还要再高出一些。

  房统领看见地上泼洒的饭菜,沉眉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诸位在青鸟阁糟践粮食,就不怕触怒神灵,致使矜国遭受饥荒之难?”

  姜帛想,你们根本不懂青鸟神,青雨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被触怒的。

  而且青雨根本不可能会降灾给矜国,人家根本不赏脸掌管矜国的风雨国祚好吗?

  她只关心夜里帮我关上门怕我着凉好吗?!

  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能知道我有多么快乐!

  正在姜帛思绪飘远时,凤芷立刻就指向姜帛:“是她踢翻的,她说她不喜欢这食物的味道!三姐可以作证。”

  可是当房统领看向留菁时,只见留菁不知何时脸上已涨得通红,仿佛吞了个烟罐子似的。

  姜帛心说这是怎么了?

  旋即她注意到从入阁后便没开过口的青雨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看着留菁完全说不出话,捂着嘴从青鸟阁跑了出去,姜帛才看向一脸事不关已的青雨。

  难怪祖母说青雨以前是很顽皮的,果真坏坏的,居然这么作弄留菁,就是不知道她往留菁嘴里变了什么东西。

  姜帛心里偷乐,表面却还要装出震惊的神情。

  凤芷见留菁跑了,自然跟着追了出去。

  侍者上前将打翻的饭菜收拾了出去,这时房统领才对青雨道:“公主可以上香了。”

  “上什么香?”姜帛下意识就想,青雨就是青鸟,还向青鸟上什么香?

  房统领:“五日后乃中秋盛节,依照惯例,陛下每日要来青鸟阁上香,只是陛下近来身体欠佳,便让公主代劳。”

  姜帛这才想起中秋离青鸟诞只有半个月,每年中秋都是进宫和舅舅全家一起过,今年与往年不太一样,不知如何安排……

  转眼间青雨已将三支香插入香炉。

  不过姜帛看得出,那三支香插得非常没有感情。毕竟自己给自己上香,总有种不太吉利的兆头。

  姜帛一直在等青雨主动开口同她说点什么,可是眼看青雨上完香准备离开,姜帛才生出几分着急,十天不见,真的没有什么话想和她说一说吗?

  还是碍于这么多人在不好意思说呢?

  这几日没下雨,那株梧桐树想来完好,肯定已经注意到她给树做的屏障了吧?

  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知梧桐树有没有长高……

  到了夜里,侍者已经歇下,帝卫兴许是觉得没必要再日日守着,于是今夜便没有来。

  这回是姜帛自己将阁门带上,随后则悄无声息隐没在宫禁内。

  回梧桐殿的路她非常熟悉。

  但绕开梧桐殿的守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尽管她的轻功很好,可梧桐殿自从被李宴然加强防守,连只蚊子都很难从外面飞进去。

  幸好李宴然还是她的朋友,姜帛只是扔了颗石子引起李宴然的注意,李宴然便将一部分护卫调开,姜帛趁这短暂的间隙溜了进去。

  梧桐树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和那天她走的时候差不多,那天她扔在一旁舀水的木勺仍旧躺在那里。

  看起来青雨这几日没有对人间更多一些眷恋。

  不过看着梧桐树长得很健康,姜帛也算放了心,她该回去了。否则被人发现她擅自离开青鸟阁,恐怕事情更麻烦。

  就在她翻身要跃上院墙时,不远处的亮光忽然摄住了她的视线。

  鬼使神差地,她朝那光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那是青雨房间所在。

  离得越近,她心跳得就越快。

  像做贼一样。

  终于她没发出任何声响地来到了窗棱下边,正如宴然所说,即使这般深夜,青雨依旧没睡,一个人坐在桌前,微微摇晃的烛光映照在她面前的纸张上,青雨正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青雨正在绘一张扇面。

  提笔时不知该画什么,但此刻知道了。

  只见她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

  与此同时,她的余光不经意朝窗外瞥了一眼。尽管没看到人,但她知道窗外墙边一定躲着一个人。

  因为此刻她在扇面上画的正是那个躲在窗外偷偷看她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