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人格的诞生是在燕炽成为燕炽之后, 因此他的身份认同只有一个“燕炽”,但主人格除了是“燕炽”,还是“周灼”。

  江挽这次没躲开, 敛着眸垂视燕炽, 看见他在他的唇角印上滚热。

  燕炽恍若顶礼膜拜,定定亲吻他的唇,咽喉艰难吞咽,呼吸愈发灼烫燎人,过了半晌,他终于从江挽的嘴唇上抬起痴迷的眼神, 自下而上地看着垂视他的江挽。

  只是嘴唇相碰,规规矩矩的, 没有任何其他小动作, 燕炽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江挽。

  “汪!”粥粥突然吠了一声,却没得到屋里两个人的注意。

  粥粥呜咽了声, 脑袋蔫巴巴搭回了小枕头。

  燕炽不自觉收紧和江挽交握的那只手, 面孔焦红,江挽的嘴唇刚分开,他又迫不及待地黏了上去, 鼻尖蹭着江挽的鼻根, 压迫。

  交融滚热的呼吸让两人的耳根都充血滚烫。

  唇瓣简单的相碰仿佛让燕炽上了瘾, 单纯的啄吻江挽的唇瓣,将他的嘴唇亲得更加红润动人。

  “好了。”江挽舔了下唇瓣,嘴唇被他亲得微微发麻,轻轻推了他一把, 抽出交握汗湿的手,轻声说, “我要去洗澡了。”

  燕炽恋恋不舍松开了箍着他腰的手臂。

  两人终于分开,粥粥雀跃地“汪”了一声,跳下榻榻米亦步亦趋跟在江挽脚后,跟在江挽身后的燕炽瞪了它一眼。

  然后一人一狗被关在了浴室门外。

  水声很快响起,粥粥从蹲坐的姿势变成了趴在地上,尾巴甩来甩去,燕炽离开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它的爪子,它“嗷”的一声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燕炽,吠了声:“汪。”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江挽的询问传出来:“粥粥怎么了?”

  “没什么。”燕炽瞥了金毛完好无损的爪子一眼。

  粥粥绕着他走了两圈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蹲在他身前似乎有点疑惑。

  燕炽不搭理它,于是它又折返回去守在浴室门口,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冷艳高贵地转了回去。

  燕炽拿着东西去了隔壁浴室,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江挽从浴室出来,粥粥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江挽停下来,它也跟着停下来,被燕炽踩过的爪子蜷在半空。

  江挽小心托起它的脚掌:“粥粥爪子怎么了?”

  粥粥呜咽一声,很有灵性地看了眼燕炽。这一眼包含了委屈和害怕。

  燕炽:“?”

  燕炽莫名感觉有一口黑锅从天而降,再三思索了片刻,确定他刚才只是轻轻踩了这条金毛一脚、并且感觉到脚底有东西就立即抬起了脚。

  粥粥低着头,爪子疼,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江挽碰了下它的爪子,它就轻轻呜了一声,瞥着燕炽,江挽跟着看向他。

  ……这死绿茶养的绿茶狗。

  “我刚才不小心踩到它了,但它刚才还好好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燕炽微僵着脸替自己辩解,并且不忘抹黑主人格的形象,“粥粥只是一条可爱无知的金毛,肯定是死绿茶教的它。哥哥,你看他一天都教了它些什么?”

  粥粥把脑袋埋在江挽腿上呜咽撒娇。

  江挽摸着它的脑袋没说话,想抱它去榻榻米,但它八个月,伙食开得太好,现在已经很大只了,江挽想抱起他还有点有心无力,只能让燕炽把它抱过去。

  但燕炽把它抱起来,它就灵活地从他身上跳下来,前爪着地,然后一瘸一拐走到江挽面前,蹭着他的小腿呜咽。

  江挽目睹了全过程,看着它抬起的左前爪。

  ——刚才它瘸的是右前爪。

  大概是被江挽看得久了,粥粥缓缓放下了左前爪,抬起了右前爪。

  燕炽小声说:“我感觉它对我有意见。”

  虽然是他把粥粥送去医院,但主人格才是把它接回家、治疗它、陪它做复健的那个主人。

  现在在他身体里占主导地位的人格不是主人格,外表和气味虽然没有任何改变,但粥粥今天显然更亲近江挽,对自己这个主人爱答不理。

  但平时它虽然也黏江挽,但不会不亲近燕炽。

  “犬类能感觉得到谁喜欢它,谁不喜欢它。”江挽撸着粥粥的狗头说,燕炽的副人格显然不是很喜欢粥粥,所以粥粥才不会亲近他,“它能分清你们。”

  燕炽被拆穿不喜欢这条金毛的事,下意识观察江挽的脸色,但没看出什么变化。

  江挽带着粥粥回了榻榻米,才看向燕炽,掠了眼他下眼睑彻夜熬出来的青色,说:“早点休息。”

  他回头叮嘱跃跃欲试的粥粥:“还有你。”

  粥粥咧着嘴散热,甩着尾巴:“汪。”

  卧室的灯很快被关掉了。

  燕炽躺在江挽身边,还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混着沐浴露香气的湿热水汽。他睁开眼,看在近在咫尺的江挽。江挽睡觉的时候喜欢平躺,双手叠在腹前,合着眼呼吸匀静,看不出来有没有睡着。

  江挽不喜欢被抱着睡觉。

  燕炽看了他一会,退而求其次,在被子里试探伸出手,偷偷捉住了他的左手扣在掌心,然后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连续几十个小时没休息的疲倦迅速裹挟他的意识陷入沉睡。

  江挽睁开眼,偏头看着燕炽疲倦的眉眼,被握在他掌心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睡梦中的燕炽下意识把他的手指握得更紧,不让他抽出去,江挽眼神微动,最后还是任由他牵着。

  身体的疲累让燕炽一整夜没苏醒。

  但第二天六点,燕炽却准时睁开了眼睛。

  眼底残留的睡意在看见江挽触手可及的睡颜时消散,身体的感官迟钝地回笼,终于感觉到了和江挽相握的手。

  一整晚,江挽都没挣开他。

  燕炽有些动容,心脏却在意识到昨天陪江挽睡觉的人不是他的时候沉了下去。

  江挽牵的人不是他。

  燕炽的心脏迅速被嫉妒侵噬糜烂,眉尾怪异地抽搐了下,但这点异常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汪。”

  粥粥的叫声从床边传来,燕炽回头,看见它精神抖擞地蹲坐在床边,朝他摇尾巴。

  燕炽伸手,它就凑过来乖乖舔舐他的手背。

  “啧。”副人格说,“竟然真的能分出来。”

  燕炽回头看眼熟睡中的江挽,轻手轻脚掀开被子,送粥粥下了楼,给它用牛奶泡了狗粮,趁它埋头干饭的时候撸了它几把。

  “你真教了条好狗。”副人格讥讽地说,“一脉相承的死绿茶。”

  燕炽轻笑,眼神却深沉如寒潭:“但哥哥喜欢。”

  副人格似乎噎了一下,因为他无法反驳——昨天他已经那么说了,江挽也没有对主人的绿茶表示出任何反感和厌恶。

  “那又怎样。”他过了会说,“死绿茶,你再绿茶老婆也没有相信你的挑拨离间。”

  他得意地说:“你知道我昨天和老婆做什么了吗?他让我牵手,还牵了一整晚。你刚才是不是感觉到了?哈哈哈哈哈哈老婆说我是第一次这么牵他手的人,死绿茶,原来你还没牵过他的手。”

  “啧啧啧。”

  “昨天晚上老婆坐我腿上亲我。”副人格,“嘴都被老婆亲麻了。”

  “你知道老婆为什么会让我牵手,还会坐我身上亲我吗?因为我告诉他,我已经帮他找到可以治他性瘾的医生了。”他说,“我要他自由。”

  “我要他能顺着他的本心选择我,而不是被xingyu控制。”

  副人格轻飘飘扳回了一局:“死绿茶,老婆更喜欢的人是我。”

  燕炽眉目阴沉。

  燕铭用性瘾牵制江挽,让江挽无法离开他太久,即使第二天的事再重要,如果犯了瘾,江挽也不得不去求他。

  现在燕铭已经进了监狱生不如死,江挽却还是被他留下来的性瘾折磨,他已经不胜其烦。

  他渴望自由。

  他和他这段关系的伊始就是因为他的性瘾,副人格却没选择用它牵制他,终于真正触到了他的内心。

  “班磊。”副人格说了个名字,“他九点钟就会过来帮老婆治性瘾,记得让他进来。”

  “哦对了,老婆说他答应试一试,是因为我陪产的表现。你看看你,死绿茶,你拿什么赢我?”他讥嘲,“就靠绿茶吗?”

  燕炽唇角的笑纹冰冷无温,并没有被副人格短短几句话刺得失去理智。因为他知道副人格这个蠢货的话里多少有春秋笔法,所以他始终保持着理性——

  如果没有他前面那两年的铺垫,单靠副人格这个蠢货草履虫短短几个小时的表现根本无法打动江挽,在江挽眼中,他们是一个人。

  他不会被一只草履虫刺激得失去理智,在他面前露出难看的一面。燕炽慢条斯理地清洗着碰过粥粥的手。

  现在还不到江挽生物钟的起床时间,但燕炽离开的时候他醒了,半梦半醒间揉着发麻的胳膊,手腕却忽然被人捉住了,江挽睁了睁眼,看见燕炽坐在床边。

  “睡吧。”燕炽温声说,“我帮你揉揉。”

  江挽困意浓浓地“嗯”了声,眼睛一闭,又睡了半个小时的回笼觉。

  等他再睁眼时,燕炽已经不在房间了,他的手也放在被窝里。

  江挽收拾了出去,先去婴儿房看了眼。

  现在在婴儿房的是冯阿姨,江挽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给小雪芽换衣服,见他进来,便称呼他:“先生。”

  “怎么了?”江挽问,扫了眼桌上放着的奶瓶和换下来的脏衣服,拿起冯阿姨放在婴儿床的小衣服。

  冯阿姨心领神会把位置让出来,如实说:“喝奶呛到了,吐了次奶。”

  不是什么大事,小家伙没哭闹,见江挽过来还开心地朝他吐泡泡。

  江挽心软得一塌糊涂,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儿,给他换好干净的衣服,摸了下奶瓶的温度。

  奶瓶里还有小半瓶奶,温度也还适宜,但他还是让冯阿姨带着它和脏衣服出去了。

  冯阿姨带上了门,江挽把小家伙抱起来坐进了躺椅,直到燕炽来婴儿房,他才把儿子放回婴儿床。

  “我让林管家把粥粥接回去了。”燕炽温和地看着他,“班医生九点就过来。”

  昨晚燕炽的副人格没说医生的名字,江挽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班医生就是副人格说的那个医生,于是点了下头。

  他多看了眼燕炽,蓦地想起副人格昨天晚上让他不要忘了他的模样,冷不丁问:“他现在醒着吗?”

  燕炽唇角的笑纹一顿:“哥哥说的是?”

  “你的副人格。”江挽说。

  “醒着。”燕炽低声说,“哥哥想和他说话吗?我可以把身体让给他。”

  江挽眼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你真的愿意?”

  “愿意。”燕炽笑得有点勉强,“他好像比我会讨哥哥高兴,只要哥哥想,我可以让给他。”他轻声,“他现在也很想出来见哥哥。”

  这模样是挺绿茶的。江挽看了他两眼,终于说:“不用换。”

  “明天让他出来见我就可以。”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敖琴和冯金凤两个阿姨在清理一楼的狗毛,冬天春明市难得一见的太阳从大门斜射进来。

  江挽说:“今天把小雪芽带下来见见太阳。”

  两位阿姨连忙答应了。

  九点钟,班磊准时到了碧云馆,被燕炽的人接进来。

  班磊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二十七八的模样,鼻梁上架着一副呆板无趣的黑框眼镜,话不多,简短扼要地询问了江挽几个问题,简单了解了他的情况,抽了他一管血就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加了江挽的微信,并再三保证能治好江挽的性瘾:“你的性瘾不是在心理上,而是在于生理,只要能找到你曾经吃过什么药对症下药,在你工作之前就能治好它。”

  “但你刚生过孩子,你的身体完全恢复生孩子之前的状态之后才能开始接受治疗。”

  江挽的身体完全恢复要四十二天,现在他已经休养了三十多天,还有一周多的时间。

  但问题是他之前吃的药已经被新陈代谢掉,验血不一定能验出来,而他也并不知道燕铭给他喂了什么药。

  燕炽轻轻握住了江挽的手保证:“我会把它找出来。”

  江挽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说:“好。”

  小雪芽出生的第四十二天,江挽去医院复查身体,顺便带小雪芽做全身体检。

  小家伙发育得很好,一切指标都正常,江挽恢复的情况也不错,没有了前段时间的虚弱,可以一步步恢复正常生活。

  而就在班磊和江挽见面到江挽复查身体的短短十天内,燕炽派人查到了当年燕铭给江挽喂的药是什么——他抓到了燕铭的私人医生。

  这个私人医生神出鬼没,行踪成谜,燕铭还没入狱的时候只有他能找到这个私人医生,他锒铛入狱之后他的私人医生都彻底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

  直到燕炽的人抓到他,采用了一点手段问出了当年他给燕铭的药——没让江挽知道这件事。

  总之,班磊在江挽身体指标恢复正常之后就打算给他治疗。

  而在他治疗下,江挽在生完小雪芽之后一次也没犯过性瘾,因为他进入了另一个极端:性冷淡。

  小雪芽的口粮也跟着变少了,原本只有江挽不方便亲自喂他的时候他才会吃奶粉,但自从江挽接受治疗之后,他吃奶粉的次数就增加了。

  小家伙吃不到奶,不乐意了,吮不出来就抱着哇哇哭,哭得恨不得捅破天,哭得所有人都心惊肉跳,哭进了医院。

  这是他出生后第一次哭这么大动静,闹出了兵荒马乱。

  江挽有些手忙无措抱着他,对着他哭红的小脸红了眼眶。

  小雪芽出生后太乖了,还有三个保姆帮忙,以至于他以为他也可以像奶奶独自把他抚养长大这样轻松养大小雪芽。

  “我来,哥哥。”燕炽从他怀里抱过小婴儿,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

  敖阿姨已经冲好了牛奶粉放在母婴包,燕炽摸了下温度,润了润小婴儿的嘴,让他尝了一点味道,才将奶嘴放进他的嘴里。

  但小婴儿吃了几口之后发现了是个赝品,把奶嘴顶出来,哭着吐了一次奶。

  燕炽耐心熟练拍着他的背没让他呛奶。

  小雪芽才一个多月,经历了恨不得哭得天崩地裂的阵仗之后,现在哭得像只落水的小猫儿,有气无力的可怜模样,江挽眼中的那滴泪还是掉了下来。

  “不是你的错,哥哥。”燕炽轻声安抚他,“小雪芽不会有任何问题,不要自责。”

  江挽泪眼莹莹看着他,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

  小雪芽被送到了医院的时候哭得浑身通红,医生检查过后没什么大问题,终于安静睡着了。

  但江挽心疼他,再也舍不得他哭,也担心他哭出个好歹,只能先让班磊先暂停治疗,调理好身体之后,小家伙的口粮也跟着回来,心满意足地趴在江挽胸口。

  “太娇气了,小雪芽。”江挽发愁微叹,用指腹轻轻戳了戳趴在他胸口的宝贝儿子的小脸儿,还心有余悸,“小作精。你是不是小作精?”

  小雪芽才两个月大,闭着薄薄的眼皮,听不懂妈妈在说什么,只知道他的幸福回来了,大吃特吃,吃得啧啧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