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屏幕中的背景从漂亮的庭园与樱花林,切换到举办开学典礼的礼堂时,伊川澄惊呆了。

  好…好多毛茸茸…

  捧着游戏机的他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连吐气都变得小心翼翼的,仿佛自己真的将一堆挤挤挨挨的毛茸幼崽捧在掌心。

  看看这圆滚滚的小鸡崽,看看那胖乎乎的小企鹅,还有白绒绒的小羊羔,还有一堆又一堆的小松鼠、幼猫、汪酱……这对毛绒控扑面而来的莫大冲击力,一时之间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伊川澄觉得自己需要吸一下氧。

  ——嗯,不过看来看去,还是他的垂耳兔最可爱,没有之一。

  仔细咂摸了半晌,捏着下巴端详的伊川澄十分自得于他一手养起来的软萌兔崽。

  想当初刚打开游戏,就见到芥兔在四处躲藏鬣狗的搜寻,体型瘦瘦小小的,健康度低得吓人,原本洁白的毛发也脏得一绺一绺,沾染着大片的灰尘与泥。

  而在他不惜改变作息,通过监督三餐准时定量兼睡前洗澡,时刻紧盯芥兔的各项数值涨幅一年后,如此精心的将它养成了一只柔软蓬松的乖兔兔!

  健康度都从36%爬到51%了!

  就是这个体型……伊川澄用手指大概比划了下长度,陷入沉思。感觉好像养这么久都没长过,也胖不起来,还是印象里这么点大,看着像只软乎乎的毛团。

  况且现在还有Q版的他投影在旁边,看着简直……简直……

  摸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反正背景音杂乱得很,好像有什么人什么讲话,离得远导致听筒里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他又听不清。

  伊川澄的指尖毫不犹豫按在屏幕上,短促地擦过兔团子的小脑袋瓜。

  它的眼神原本相当认真的望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被Q版伊川澄抬手摸了摸脑袋后,似乎整只兔都被摸得一个激灵。

  毛绒绒的球形都拉长了点,变成些微的椭圆形。

  僵了片刻,似乎因为伊川澄并没有下一步动作,椭圆形的兔团才逐渐又软成球体。

  这次抚摸得到的行为反馈好像和之前都不太一样?之前抚摸的次数多了后,芥兔都已经是随便给摸的,几乎不会再什么明显的反馈——除去有次他确实摸得过分了点,咳。

  但是这次的抚摸居然能得到这么大的回应,难道是在不同的场所背景下能解锁不同的动作反馈?许久没有获得新反馈的伊川澄眼睛发亮。

  那……就再摸一下爪爪?

  浅野中学的开学典礼正在稳步进行,这间礼堂已经变得很安静了。

  这所中学的开学典礼是由一位新生身边允许坐一位长辈,共同参与的形式——他的身边理所当然坐着[怪物]。

  为了凸显被聚光灯照耀下的主席台,礼堂的大灯被关掉了,四周厚重的暗红帷幕也紧紧拉起,仅靠数盏光线并不强烈的辅灯照明。

  正因如此,刻意坐在角落的芥川龙之介显得更加不起眼;但这种终于脱离他人注视的状态也让他暗松口气,感到了些许自在。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和许多同龄人待在同一处密闭空间内,却没有任何危险需要警戒,也并非是被锁在即将贩卖的铁笼里,身侧还躺着奄奄一息的同伴。

  不如说,眼下[怪物]的存在才更是让他下意识投入更多注意力……虽然这两年都没有发生过[它]失控或是误伤的事件,但却并不能保证以后这类状况的发生概率也是绝对的百分之零。

  ——视线始终紧盯主席台、但实则在走神的芥川龙之介,脑海里刚浮起这个念头之时,便感觉到发顶覆盖上一只熟悉的手,左右揉了个来回。

  原本早已习惯这种触摸的他条件反射一惊,整个人都绷紧了。

  被…被发现了吗?应该不是,[它]并不会读心……莫非只是随心所欲的想摸就摸了而已,就像之前在家里时那般?

  芥川龙之介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攥成拳。

  此处可并非是只有他和[怪物]所待着的家里,而是人数众多的礼堂…!

  但[它]若是真的想做什么,自己也无法反抗……

  等了半晌,发现身侧的[怪物]似乎只是操控着右手过来摸了下他脑袋,之后又回到了端正的姿态,芥川龙之介勉强将心放了回去——

  下一刻,温热的手掌握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拳头。柔和而不失力道的,将蜷缩起的五指一根一根的揉开,最终变成手背朝上,搭在[它]手心的姿势。

  没有再盯着主席台的芥川龙之介依旧安静坐在椅子上,只是视线变成了自己脚前的那一小块地板;右手还好好的放在腿上,但左手却搭在[它]右手的掌心。乖顺的,任由那股向上的力道将左手抬高,朝[它]那边过去了些。

  “……”

  虽说不至于紧张到发抖,但芥川龙之介的神经确实紧绷成弦,万分担心[怪物]接下来会做更过分的举动。

  如果还是无法被肉眼观测到的形态还好说,可现在的[它]也能被其他人看见……

  他谨慎抬了点视线,漆黑的眼瞳微转,以极快的速度扫了圈周围情况。

  眼下是新生代表致辞环节,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位考进这所学校的最优等生吸引走了,暂时没有任何人关注到他这边的情况。

  好在[它]似乎也只是对这种场合感到无聊,把玩起他的手来;用指尖将那只手的五指一根一根地数过去,轻捏着指关节,摩挲指腹的肌肤,拇指摩擦过指甲,揉捏掌心,如同在品赏某种珍贵的稀有藏品。

  芥川龙之介的全身肌肉绷紧得越厉害,那只被[它]牵过去的左手反而变得越放松,连半点力气也没有使出。

  等这个环节结束,校长…不对,那位高木副校长就会上台做出祝辞,接着是新生宣誓和合唱校歌……

  还有至少半个小时……[怪物],不,他能撑到那个时间吗……

  在察觉到对方放开他的左手,原本朝着前方的脸孔也正对着他,好似在打量着,考虑下一步要摸哪里的时候,芥川龙之介终于没忍住,自压低的嗓音里漏了点偏软的声线,“唔…不行……”

  已经快要合唱校歌了,他前面几乎什么也没听见,连宣誓都忘记自己有没有张口跟着念,脑海里全被塞满了刚才手掌被把玩时的那股灼烫的热度与知觉。

  【好吧。】

  [怪物]似乎传来了稍显遗憾的叹气声,没有再多做什么动作了。

  当芥川龙之介能够跟随着结束后的人流走出礼堂,再度来到阳光下时,都对[它]真的能够撑到开学典礼完成而暗自有些恍惚。

  还以为自己刚才的拒绝肯定不会被[它]放在眼里……

  不,也不好说……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如果在外面表示出抗拒后,等回到了只有他在的地方,[怪物]只会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

  芥川龙之介觉得如果真的非要选一种不可,他还是更愿意接受心脏刺激相对没有那么强烈的后一种。

  原本在开学典礼结束后,学生就可以各自回家,等明天开始正式的上课。

  但芥川龙之介的情况格外特殊。

  他还是这所中学的校长……

  高木副校长在开学典礼之前,就叮嘱他之后请务必再多留一会,教职工还需要再开个会,商议些事宜——这也是每年开学前的惯例。

  【回家去。】

  就在芥川龙之介站在刚才与高木副校长分别时的地方等他时,身边的[怪物]蓦然开口。

  “但…”芥川龙之介转过脑袋,望着比他高出不少的那具类人躯壳——五官依旧朦朦胧胧的,但其他人似乎能够看到某种更接近人的外形,总会对着[它]窃窃私语的讨论着什么,神情兴奋。

  【不等他,】听了这么久后,芥川龙之介也能够从这种仿佛机械运转后发出的冷淡声音中,分辨出[怪物]真正所蕴藏着的情绪——比如此刻,[它]正显而易见的有些失去耐心,【也不去开会。】

  芥川龙之介愣了下,“不去吗?”

  【要求老板必须参与会议的部下不需要。】[怪物]的口吻变得理所当然,【如果做不到,就换人。】

  年仅12岁,被[它]这套任性理论忽悠住的芥川龙之介愣愣点了下头,“是…”

  既然[怪物]这样说,他也不再反驳,打算直接回去——浅野中学离公寓的距离也并不远,芥川龙之介打算直接走回去。

  中途或许还可以绕路去看一眼银,升上小学五年级的她今天也是参加完开学典礼就散场,或许可以一起走一段路。

  当芥川龙之介跨过校门前的那段距离时,他意外发现校门口站着位老熟人。

  “莫西干头?”

  正在朝他招手的莫西干老大,“…………”

  “你是跟着中也那小子学坏了吗?”他磨着牙,气哼哼的挤出话来,“都说了多少次,名字是中平一郎!”

  “你怎么在这里。”芥川龙之介眨了下黑瞳,装作没有听见后半句话,“中也呢。”

  “——我当然也在啦。”体型娇小的中原中也自身材壮硕的莫西干老大身后拐出来,“还算你有良心记得我啊!”

  “本来是为了庆祝你顺利入学来着,”莫西干老大抓了抓头发,“但钟表坏了,你也知道,擂钵街的东西就是很容易坏,不管是不是新的……结果来晚了两个小时,就只能庆祝你入学顺利结束了。”

  芥川龙之介慢慢点头,眼神反而十分柔和,“嗯。”

  “那么……虽说我们是没赶上……”中原中也的视线对准站在芥川龙之介身侧的[怪物],眉梢挑起。

  “这家伙又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