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有理解错， 他这位同伴是想等裴凛进屋，洗漱，睡觉， 直到他睡着才出去，但裴凛向来很机警，先不说前面裴凛会不会发现， 就算他睡着了，他们出来的动静也很容易把裴凛吵醒吧！
时启简直无法想象，裴凛知道了他是卧底这件事， 该会怎样暴跳如雷， 把他抓回来之后，肯定要气死。
“我觉得……”还是赶紧出去为好。
时启还没说完， 便听到了外面门开的声音。
裴凛回来了。
时启立刻噤了声，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裴凛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窸窸窣窣的声音， 似乎脱衣服去洗澡了，搞得他们两个躲在床板下面的人好像有点变态。
时启和黑衣男人靠得很近， 灯亮了起来， 他好歹能转头看看这位同伴长什么样了，结果对方捂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双乌黑沉静的眼睛。
时启注意到，黑衣男人同样穿着B基地的黑作战服，衣领挺括， 布质很硬， 但很干净，仿佛没穿过几次似的。
“黑鹰”原来也是B基地的人啊， 他是谁呢？时启回忆自己遇到过的人，越看感觉那双眼睛有些熟悉。
他疑惑地想了想，难道是……
那个对他总是很好的异能者？
时启之前就发现，那个异能者似乎对他很热情，在车上给他留空位，给他留吃的，还问他喜欢吃什么，平日里很照顾她，而且对方好像也很爱干净，再加上他也是作战队的人，每一项几乎都完美符合！
时启了然，浴室里水声哗哗，看来裴凛已经进屋洗澡了。
“我想……”时启轻声开口，熟料刚说了个开头，对方一根食指横在他的唇上，示意不要说话。
对方戴着露指手套，手指修长，皮肤白皙，而这一切又和那个异能者对上了。
但时启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个动作，突然间脸有点烧。他不易察觉地往后退了退，而对方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小动作，自然地收了手，闭上了双眼。
闭目养神。
和他一比，时启简直就像是个毫无经验又急躁的菜鸡新手。
毕竟人家是职业的，他是临时工。
这么一想，时启又心安理得了，他拍了拍那人的手，在他手心轻轻划了几下。
对方睁开眼睛，注视着他。
时启有点着急，以为他没弄懂，又写了几遍。
——文件，没拿到。
对方眨了几下眼，握住他的手，朝他的怀里摸。
时启：“？”
时启：“？”
时启吓呆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难道是误解了他的意思？这能理解成什么！他不是想摸他的胸啊！
然而下一刻，时启摸到了什么，那触感像是……在怀里放了一沓纸。
哇——他这个同伴未免也太厉害了，连文件都搞来了，简直是他的作|弊神器了！时启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朝他作揖。
然而这时，裴凛出来了，时启只得停住动作，继续安静下来。
裴凛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直开着灯，时启等着等着，神智不由自主地迷糊起来，脑袋一点一点的，直到一头磕到同伴肩膀，对方则让他靠进自己怀里。
时启没注意到同伴的温情动作，等他迷迷糊糊被人拍醒，睁开眼时，房间内一片漆黑。
裴凛已经睡了。
时启动了动身体，才发觉自己已经倒进了人家怀里，连忙起来，对方则完全没有要介意这件事情的想法，冲他示意，两人从床下出来。
床下空间狭窄，半天不能动，出来时时启的腿都是麻的，缓了一会，黑鹰则从另一侧出来，走向了裴凛。
——他要做什么？
时启睁大眼睛，黑鹰则是靠进裴凛，那距离但凡发出一丝响声，裴凛绝对会察觉到！太危险了！
果然，在离他不远处，裴凛有了即将醒来的迹象，而黑鹰下一秒则是低头，注视着裴凛，吐出了些时启听不懂的话语。
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裴凛的呼吸再次变得平缓，而黑鹰松开手，冲时启点点头。
时启：“……”
他这同伴可真是，太牛逼了。
两人是从黑鹰找到的路线逃出去的，一路上没遇到巡逻队，直到出了B基地，时启的心才真正放松下来。
“你刚才也太厉害了吧，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时启冲黑鹰说，“那是你的异能吗？”
黑鹰的面容隐藏在面具之下，看不清神情，但时启并不怕他，毕竟知道了他是谁之后，看起来也没有多神秘了。
“是的。”黑鹰言简意赅道，“这是我的异能。”说罢，他转过头，望向外面，“我们需要找一辆车，今晚只能睡在车上了。”
黑鹰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有些虚弱。时启便自觉承担了找车的任务，燃料最足的一辆车，车身已经覆上了大雪，时启说：“糟了，没钥匙。”
黑鹰走过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开了车门，随后又神奇地点了火，车子摇摇晃晃驶向远方。
门外灯火通明，大家都在巡逻，今晚首领勃然大怒，大家都没想到首领的计策居然会失败，这时一人突然高声道：“谁用车了？那边有辆车开走了！”
“没人用车啊。”大家都说，“夜晚出去无异于是送死，怎么可能有人这个点出去？……不会吧。”
他们面面相觑，随后有人说：“不好，他们跑了！怎么办？”
雪已经下大了，风声呼啸，天色浓重得宛若最深沉的墨，一丝光亮也无，寒冷侵袭了整个城市。就算没有丧尸，这种暴风雪天气也是极其危险的，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只得去叫裴凛。
裴凛被副官叫醒时，只觉得眼皮无比沉重，头疼得要命，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要醒来，继续睡下去。
但裴凛还是咬牙清醒过来。
这不对劲。
他从不会睡得这样沉，原本也仅仅是打算闭上眼睛小憩片刻，是有人对他动了手脚。
是谁？
裴凛只得去思考一个最坏的结果。
假设，祁识从头到尾都骗了他呢？他有办法躲过吐真剂的效用，有办法编造出假资料，谎称自己是无异能人士，假装不会开枪，假装自己只是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甚至还给自己的感情史添加了那么浓墨重彩的一笔，为的就是让裴凛注意到他。
好笑的是，他居然信了。
倘若以前有人告诉裴凛，他会为一个卧底开脱找借口，为他心软，不敢伤害他，裴凛只会冷笑一声，说做梦呢吧。
但现在听到这种消息，裴凛在被欺骗的愤怒之中，居然还在担心祁识的安危。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追过去把人干掉，管他是谁的人，但凡背叛了他的人，绝对都没有好下场。
可感情却在拉扯，他不想让祁识出事，不让看到他被咬，甚至于，即便人真的回来了，裴凛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
“首领，外面风雪太大，追出去太危险了。”副官道，“在这种天气下，他也……活不了多久。”
副官不知为什么，也有些于心不忍。
大概是当人看到美好的事物即将凋零枯萎时，都会产生的那种不舍吧。
副官说的是实话。裴凛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宛若一头巨兽，无情地吞噬渺小的生物，即便他们偷了车，车上的燃料又能维持多久？即便是不被丧尸咬死，也注定会冻死在这茫茫雪夜之中。
裴凛沉默了许久，最后道：“备一辆车。”
副官一惊：“首领！”
裴凛向来会做出最理智的决断，哪怕是被背叛，在不适宜的情况之下，也会压着怒气，之后找机会再报。他这种性格令人寒颤，但作为下属，却是很有安全感的。
怎么也没想到，裴凛会决定这么做，但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气疯了。
“我自己去。”裴凛道，“你们继续巡逻，如果丧尸有异动，开启安全法则第一条。”
“外面天气太恶劣了，首领。”副官急切道，“哪怕您是想抓他回来，也不必急于一时……”
只不过等待几天，或许他们便会被风雪淹没，到时候便是一具尸体。他们都心知肚明。
然而副官说着，眼皮不知道为什么一跳，他心中产生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首领或许并不想让祁识死，而是想……让他活下来。
“不用担心我。”裴凛说着，顿了顿，又道，“找不到，我自会回来。”
然而这声停顿之间，包含了多么复杂的情绪，大概就只有裴凛自己知道了。
这辆车算是保修比较完好的了，起码车窗不怎么漏风，暖气也很足，但也没有开的太大，太费燃料了。
时启还没有考到驾照，也不太了解车，他看着燃料表，问：“黑鹰，燃料还能维持多久啊。”
黑鹰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过了会，道：“今晚该是没问题，但如果继续开，只能维持半夜。”说完，他瞥了眼时启，道，“怕了？”
“……有点。”时启说着，又说，“所以，你怎么找到文件的，可以说吗？”
“他的卧室里有一个保险柜，打开暗门才能看到。”黑鹰说，“之前搜集过情报，至于密码，破解了五分钟。”
时启：“……你好厉害啊。”
厉害到时启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人家就已经把事情做完了。
黑鹰轻轻笑了一下，道：“你也帮了忙。”
如果不是时启住进裴凛的房间，他也不能趁机将窃听器放进睡衣里，听到裴凛和副官的谈话。
如果不是时启将那枚药给裴凛，那么他们的通讯器将变得非常危险，裴凛随时会得到定位。
如果不是他拖住裴凛，情报也不会这么快到手。
“可以再看下文件吗？”时启注意到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大概是需要他自己拿一下文件。
黑鹰轻轻点头，道：“你自己拿。”
黑鹰在开车，的确不合适，但时启凑过去，拉开他的衣服拉链，将手探进去摸索时，突然感觉这气氛似乎有点古怪。
有点暧昧。
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