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将军威武【完结番外】>第66章 将军威武066

  锦朝自开国以来, 封的异姓王极少——只有京城的宁王顾氏和蜀中晋王颜氏,但异姓侯爷、爵爷却并非少数。

  封官拜爵以励功臣。

  若能以一虚衔、一些俸禄, 便能安抚功臣、收买人心。居上位的天子、皇室又何乐而不为。

  “肃北侯”并非袭爵, 至少方煜珂是不会子承父位、成为肃北侯爷。众人唤他一声“小侯爷”, 也不过是敬重肃北侯的为人, 凡事看他三分面子。

  至于肃北侯方兆伟,则是个货真价实的“泥脚杆子”。如今他拥有的一切:侯爷的位置、封地、土地、士兵甚至是众人敬服的地位, 都是他一拳一脚、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方兆伟出生山野, 早年家乡闹饥荒, 他当过土匪、做过水贼,充过锦朝的正规军、也在北地当过义军。

  义军对大戎作战, 方不慎被戎狄俘虏,被掳走到大戎国都,成了戎狄贵族的奴隶。

  他虽是个粗人, 但粗中有细,自小的辗转求生本能让他忍辱两年, 终于找到机会出逃。

  适逢成宗明统年间征兵, 他便跻身行伍,带领所属小队出奇制胜、以少胜多, 斩杀了敌军首领不说, 更将他曾经的“奴隶主”、“贩奴人”统统擒获斩首。

  首战告捷、之后屡出奇兵, 方兆伟从此声威大振,累年迁各军统领、参领,最后被赠了虎威将军衔、威震四海。

  他出生底层, 同下层士兵亲如兄弟,在民众中也声望颇高。他带过的士兵无一不服他的统领,无一不敬他的为人和气魄,都对他敬服有加。

  成宗晚年,便赐他二等肃北侯爵位,赏封地、良田和宅邸。

  只是成宗凌弘盛封他到羽城,似乎还是忌惮他们这些“泥脚杆子”将军功高震主。安排到羽城,也有让白袍军制约方氏之意。

  偏偏,这位肃北侯人格魅力超群,来到羽城中不久后,竟同时任白袍将军陈左夫、也就是如今的陈洛之父称兄道弟起来。

  成宗不知道的是,方兆伟虽出身下层,可贵在懂得进退之道、为人臣之理。且这位侯爷运气好,娶了个聪明过人的江湖女子主持家事,大小各事,自然出不了差池。

  底层和江湖人,总是精明地懂得最好的生存之道。

  而那位肃北侯夫人,也是个极厉害的铁娘子。手段非常不说,更出了名儿泼辣刁钻,北地不少英雄豪杰都在她手上吃过亏。

  说是巾帼不让须眉,实则凶名赫赫、私下都被人唤诨号做“母夜叉”。

  听闻她从前就是个名扬天下的女飞贼,洗手作羹汤前可没少给北地各路富豪脸色看。但凡家中藏有“宝贝”的,听见她的名号都要抖三抖。

  虽为“贼”,可这位娘子盗得都是不义财,也尽数用在了北地贫苦百姓身上。

  因此,肃北候夫妇两倒都是“野路子”出身,最终跻身了上层还能混得风生水起的。

  远远看着策马赶来的肃北侯爷方兆伟,江俊倒笑了——这男人看上去就是狂放不羁的江湖客模样,不似贵胄反像个绿林好汉。

  把手中的短刀挽了个漂亮的刀花,江俊直指那劫走了崔和悌的戎狄,也不管对方听得听不懂,只勾起一抹凌冽的笑:“你,死期到了。”

  那戎狄一愣。

  他虽然听不懂江俊说了什么,可是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中原人眼中陡盛的杀意是根本不容他忽视的——

  若剑有魂、刀有灵,那则这中原人的身后,定然已汇聚了各种苍狼、猛虎、飞鹰,如猎食者一般带着嗜血的凶光、定住了他的身形。

  他动惮不得、他竟动弹不得!

  戎狄汉子第一次感到了恐慌,且是看见自家大军后还抑制不住的恐慌。

  他后撤了一步,江俊却早料到他的动作,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江俊便已经算出了少说五种奇袭策略:上路、下路、后路和左右两路。

  戎狄是马上民族,他们的弯刀可并不如无烟这柄小小的短刀锋利灵活。

  戎狄只后撤了一步,可他眼前的江俊却好像被神明附身一般,速度极快地朝他扑杀过来,他手中的弯刀没怎么发挥上,就“叮——”地一声脱手。

  而江俊冲他笑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感受到痛,便看着江俊脸上挂着笑容,陡然用力、将一柄夺命的小刀、从他的胸口拔出。

  鲜红的血从他胸腔里面喷射出来,又如同洒落的杨花一般缓缓坠落。

  戎狄只来得及捂着胸口、后退了两步,指着江俊“令、令……令……”地说了半天,终于两眼一翻、倒在地上,彻底绝了气。

  “有劳秦老板照拂崔公子了,”江俊看着远处慢慢冒头的戎狄大军,还有先锋一队戎狄脸上震惊的表情,他翻手、甩了甩短刀上的血珠,抬手一摸脸,眼中闪过兴奋的精光。

  他动了动手,道:“无烟、接着!”

  “噌——”地一声,一柄锃亮的弯刀不偏不倚地直直插到了无烟面前的土壤里。

  无烟抬头,却见江俊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抢了一匹马来、策马而来,冲他伸出了手:

  “你随我来——”

  无烟眼前一亮。

  然后他紧紧地握住了江俊冲他伸过来的那只手,然后借力一跃上马,稳稳地握着弯刀,跟着江俊杀入那群戎狄之中——

  “诶?”崔和悌惊呼出口,一双眼里盛满了惊恐。

  那、那可是好大一群戎狄,江、江公子怎么就……就敢带着一个人、两人一马冲将过去?

  “崔公子放心,”秦深站在旁边,微微笑着,耳朵却在听着各种声音:“江公子不是英雄意气的人,何况——还有肃北侯爷在后压阵呢。”

  “肃北侯?!”

  少不得秦深看不见,不然一定能够将崔和悌脸上那种带着羞愤的复杂表情尽收眼底。

  至于戎狄这边——

  他们根本没料到一个中原小子竟敢这样挑衅他们的大军,策马立在军旗下的太尉呼赤尔和黄浮川将军束鲨都脸上闪过了狠戾神色。

  束鲨眯了眯眼睛,当即便欲策马出阵去杀一杀中原人锐气。

  这小子竟当着这么多部族的面儿,折了他们一个扎束头领!

  奇耻大辱!

  束鲨一动,军马便如离弦的箭一般急蹿出去,呼赤尔伸出去的手,是来得及抓住被束鲨带起来的风。

  看束鲨出阵,江俊则矮身策马、带着无烟以更快的速度朝前而去。

  而跟在江俊身后出现的肃北侯,原本是杀气腾腾朝着戎狄的大军压过去的,看见江俊和无烟的身影,反而顿了顿。

  肃北侯方兆伟勒马眯着眼睛看了江俊一会儿,忽然笑起来大喝了一声“好”,然后命人从军中牵出了一匹马——

  “好小子!你们二人同骑不方便施展,且用这匹马!”

  江俊回头看了一眼,对无烟使了个眼色,稍稍降下了行马的速度,待那匹肃北侯放出的马跑得近了,无烟才一跃过去。

  两人分而为二,一左一右朝着束鲨疾驰过去。

  “侯爷,我们——”

  肃北侯抬手,制止了他的副官,两军交战将领既已出阵,野蛮如戎狄都还守着规矩,他们又怎能一味上前。

  何况,肃北侯嘴角不可抑制地上翘——那个杀入阵中的小子,对他的性子!

  束鲨策马直接朝着黄浮川泥沼而来,他熟悉黄浮川的流沙和暗渠,速度虽快,却也避开了容易陷入的污泥。

  至于江俊、无烟,刚才见识过了秦深的手段,自然也在心中记下了黄浮川里头可行的道路。

  两方人马眼看就要短兵相接,江俊的马匹竟然不慎坠入了流沙之中!

  “啊——!”崔和悌惊叫一声。

  束鲨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好时机,他当即策马朝着江俊这边扑杀过来,一刀下来直劈江俊的天灵。

  而江俊则是看着那明晃晃的刀,面色不变、甚至还微笑了笑。

  没有人会不畏生死,束鲨警觉的时候,已经被无烟从后一跃而起、袭向了他的背部。

  束鲨不亏是戎狄的将军,情急之下弃马而下,没有回身防护自己的后背、也没有继续扑杀江俊。

  ——因为他若回身接下无烟的杀招,那么后背必定空虚,江俊又会围拢上来。到时候腹背受敌,不若先弃了此局。

  诱敌深入、绝地反杀。

  束鲨一边后撤,一边若有深意地看了江俊一眼。

  似是找料到束鲨此举,江俊突然抖了抖马缰,同时轻唤了一声“秦老板——”。那匹明明陷入了泥沼之中的马儿,竟然犹如神助一般站了起来、只朝着束鲨追去。

  崔和悌瞪大了眼睛,这时,秦深才款款一笑道:“崔公子稍安勿躁,毕竟秦深是个盲人,您方才一声尖叫,险些叫秦深断不准江公子的方位。”

  “唔……”崔和悌连忙双手捂住了嘴,但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江俊。

  那黄浮川的流沙和暗渠有多么恐怖凶险束鲨早已得知,却看江俊脱险,他也心下一惊,慌忙调转马头意欲回阵。

  呼赤尔也再等待不得,当即挥了挥手下命令要大军上前助阵。

  “戎狄小儿——”肃北侯大喝一声,“你等既然出阵,如今算率先弃了规矩,到时莫怪爷爷们没有给你们留下面子!”

  束鲨、呼赤尔听不懂肃北侯的话,肃北侯也故意用的是汉话。

  他一挥手,身后肃北侯府的士兵们如潮水般涌了上去。肃北侯本人冲在最前,手中一双勾弋,挥舞得虎虎生风!

  呼赤尔知道此战难了,咬咬牙也带兵急下。

  可是见了鬼的是,他们戎狄的士兵明明已经避开了黄浮川的流沙暗渠、少不得不少戎狄还是会陷入沼泽之中,连着战马一起折损在当地!

  反观中原人这边,一群人毫无章法地扑杀下来,竟然毫发无伤、仿佛踩不到任何的暗渠!

  戎狄好战、然而在流沙和沼泽之中,再好战、也无法从泥沼中简单脱身。

  不少戎狄的魁梧大汉,都是深陷泥沼之中,被扑上来的肃北侯府士兵,直接了结了性命。至于肃北侯,他从一开始就直取呼赤尔所在的位置,一路杀过去,劈出血路一条。

  江俊和无烟两人困住了束鲨,无烟身形灵动善攻上路。而江俊则配合着无烟,吸引束鲨的注意力,要他不断地分心、露出破绽。

  束鲨久经沙场,可也从没见过如此狡猾的诡计。

  江俊穿过来的那几个月里,他身上有伤动不得武,却可以将原主“江俊”曾经的记忆尽数熟悉,更可以看完“江俊”曾经没能够看完的书籍。

  兵家诡道,战场计略。

  这些江俊早已谙熟于心,何况无烟的本领能够发挥到何种地步,知道他将来成为了大将军的江俊,自然最有发言权。

  束鲨应对不暇,身上、后背上已经有了多道伤痕。

  他怒瞪着江俊、嘴里发出了“呜哈呼哈”的奇怪声音,手中的弯刀也越来越凌乱,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心。

  但江俊却还是那样游刃有余,嘴角挂着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束鲨和他身后的戎狄大军必须死,一个都不能留,黄浮川的秘密——决不能让戎狄知晓。

  征虏军要大获全胜,自然少不了黄浮川的一番设计。

  既然肃北侯误会、既然呼赤尔和束鲨提前来临,倒不如将计就计。

  而且,江俊偷空微笑着看了一眼快要靠近呼赤尔的肃北侯方兆伟——他看得出来,这位老侯爷应该同他非常投缘才是。

  若将来,恭王凌武举事,肃北侯的支持,会让羽城的局势明朗起来。不至于像剧情中所言的那样——一旦起事,白袍军便会火烧王府,让恭王断绝了后路、只能一路上京。

  在肃北侯斩杀了呼赤尔的同时,无烟手中的弯刀也正好插进了束鲨的喉管里。

  束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面前的小个子。

  而江俊则笑眯眯地拍了拍无烟的肩膀,带着满脸无辜的笑容,冲束鲨道:“我说过,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束鲨死不瞑目,呼赤尔头首分离。

  戎狄大军何曾见过如此阵仗——两位主将瞬息毙命,他们想要逃、却更多地消失在了黄浮川的泥沼、流沙之中,他们想要拼死一战,却终归被肃北侯大军生擒。

  “他奶奶的!”肃北侯看着那群被捆成粽子的俘虏,冲他们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戎狄语,听见对方颤颤巍巍地回了几句后,他怒不可遏地一脚踹在对方心窝上:“草你娘的熊玩意儿!没见过?!啥玩意儿没见过!”

  “你爷爷我得到了消息,不正是你们这群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东西,敢抢我肃北侯府的人!”方兆伟手中勾弋一丢:“什么神兵,真他娘的难用——取老子的长|枪来!”

  一柄长|枪很快被递到了方兆伟手中。

  “爷爷再问你一次,方煜珂,是不是被你们给劫掠走的?!”方兆伟用戎狄语狠狠地问,“爷爷的枪可不是吃素的,不想被捅成漏斗,就他娘的说!”

  戎狄少说也有五六万人葬身此地,剩下的俘虏没一个人知道什么方煜珂的消息。

  他们刚刚跟随束鲨江俊、呼赤尔太尉来到此地,怎会抢掠什么中原人,他们一个个不解地看着方兆伟,却只能看着这个恶狠狠的杀神,将他们的同胞戳成了蜂窝。

  江俊眨了眨眼睛:这位老侯爷还真是拼。

  “他奶奶的气死我了!”肃北侯戳死了五六个戎狄之后,见对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气呼呼地长枪一丢,当即一屁股坐地:“真是日了我的娘,那吃狗屎的臭小子到底去了哪里?!”

  厉害了。

  江俊极为服气地看了肃北侯一眼,老侯爷还真是真性情。骂起人来都这么别致不俗:什么叫日了“我的”娘。

  这时,正好方兆伟看见江俊,江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便上前恭敬行礼:

  “见过侯爷。”

  “你小子!”方兆伟却又一骨碌翻身而起,“好小子!真是个好小子!老子纵横北地二十多年,还真么见过你这么带种的小子!”

  “侯爷谬赞了,小侯爷才是人中龙凤,江某不过雕虫小技而已。”

  “别提那个混小……唉?”方兆伟眼睛一亮:“你小子看来认识那小混蛋啊?”

  江俊便笑着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又将在恭王府上通方煜珂喝过酒的事情说了出来。哪知方兆伟听完竟然愣住,江俊唤了他一声“侯爷”后,才回神过来。

  “你就是江俊?”

  “我就是江俊。”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方兆伟扬天大笑起来,站得近江俊都被震得耳膜生疼:“好好好!虎父无犬子,小东西你可真给你爹长脸!走!相识是缘,我们喝酒庆祝庆祝去!”

  “……唉?”江俊反而愣了,“侯爷不担心小侯爷了?”

  “他?”方兆伟哼哼一声,“既然没有在戎狄手上,那老子还担心他什么,惹出天大的事儿来他娘会收拾他,来来来,江俊小友,还有那边那几位朋友,走走走!我那里有上好的酒!”

  崔和悌本想拒绝,看了江俊一眼之后,又犹犹豫豫地答应了。

  于是肃北侯一行人,浩浩荡荡从羽城的北门大摇大摆地进了城。肃北侯更直接将呼赤尔、束鲨的项上人头,用长枪一挑、直接甩上了城楼。

  “告诉你们将军——这是本侯送给他的大礼!”

  方兆伟为人潇洒,他如此想一出是一出的行径,江俊倒也明白了为何白袍将军陈左夫会同他成为生死兄弟。

  路上,江俊才知道肃北侯这次出兵的原因。

  原来,是有人到肃北侯府上递了消息,说方小侯爷被戎狄劫掠而去,正是朝着黄浮川附近行进。而方煜珂这几日当真不在府中,问了跟着他的小厮,也说小侯爷出门去就没回。

  区区戎狄,竟然敢欺负肃北侯府?

  当下方兆伟便带兵出城追杀那些胆子大的东西,没想到却正好遇上了江俊和崔和悌。方兆伟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没有看不起读书人,对崔和悌倒是十分礼遇。

  而江俊也难得地有了机会一见那位侯爷夫人,她一身红衣眉目十分精致亮丽,风风火火出来,先是狠狠训斥了方兆伟的鲁莽,然后又变脸一般冲着江俊等人和和气气。

  “江公子是吧,久闻江公子大名,一直未能得见,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豪、气度不凡,让人敬佩。倒不知比我家那个小崽子——强上百倍!”

  “夫人客气,小侯爷也有一身好武艺。”

  他们夫妻二人都是直爽人,说话做事都让江俊觉得舒服又新奇。须知在天下贵胄、皇亲国戚、高门望族中,可少有他们这样“可爱”的人。

  崔和悌不知为何一直不大自在,笑得极为勉强,却也不好拂江俊面子。

  “崔公子受惊,不妨先到客舍小住?”侯爷夫人提议。

  “不!不用了!”崔和悌却好像受惊了一般,整个人跳起来,突兀的让整个侯爷府的人都看向了他的这边。

  江俊也挑了挑眉,怎么——崔家公子似乎很是畏惧肃北侯府?

  “……我、我只是有些,有些累了,也、也不好叨扰侯爷和夫人,我、我……”

  “崔公子,眼下战事在即,你一个人若是从羽城出去,难保再次遇上戎狄。肃北侯爷的为人众所周知,你就暂住在此处,等联络上了你的家人,再走不迟啊?”

  江俊走过去,温言劝了劝。

  “我……我不能去江公子府……不,我是说,去王府中借住吗?”崔和悌看着江俊,眼中闪过可怜兮兮的光。

  江俊:……

  他倒不知道,崔家小公子是这样一种白兔性格。

  “不、不可以么?”

  “也、也不是不可以,”江俊头大,看着崔和悌泫然欲泣的脸,总觉得对方下一秒就要变成哭唧唧的小白兔:“但是崔公子,不日我便要出征,你留在王府中,也只怕不太方便。”

  “唔……”

  “若崔公子愿意,可到我那里小居,”秦深微微笑,“不过崔公子,你是好人家的男儿,已经中举,算得上是半个仕人,流连酒肆,传出去也不是好声名。”

  崔和悌红着眼睛,看着江俊半晌,终于咬咬牙点头:“那、那就有劳侯爷和夫人了。”

  等人将崔和悌送走,肃北侯便搬上来了大堆酒坛子,他豪气地拍了拍酒坛:“江公子,老夫今日认识你这么个小友,当真高兴!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无烟刚想开口说自家少爷酒量不行,可江俊却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提。

  江俊先应下来,然而等侯爷夫人亲自给他倒酒的时候,他却站起身来,直接取过了一坛子美酒,拍开了封泥、抱在怀里:

  “原本,江俊不胜酒力,可是闻到了侯爷的美酒,当然要痛饮三百杯。只是——江俊身体尚未复原,陪不了王爷豪饮,这坛子酒——就当是江俊先给侯爷赔礼!”

  说着,江俊端起酒坛子就倒,一仰脖子豪气地喝了下去。

  酒液顺着喉管灌下去,更多的却洒落在江俊的颈项、衣襟。虽然有些浪费,可根本架不住那股子豪情,让人看了只会觉得爽快、想要跟着恣意!

  肃北侯先是一愣,然后便鼓起掌来:“好!好小子!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也豪爽地拍开一坛子酒,和江俊对饮。

  殊不知,江俊洒掉的多、喝得少。一切不过是做做样子、一场豪饮赚了朋友,更能免去了之后的觥筹交错,而肃北侯、却是十成十地入了江俊的戏。

  “呯呯——”两声,两个酒坛子同时落地。

  江俊和肃北侯纷纷豪气地一抹嘴,相视而笑、笑得十分畅快欢愉。

  如此,一场酒席,宾主尽欢而杯盘狼藉。侯爷夫人跟着去后堂休息,而肃北侯高兴得差点当场和江俊拜把子、结了兄弟。

  这时,肃北侯府的管事却匆匆进来,悄悄地对肃北侯附耳几句。

  “呵呵呵呵哈——嗝……”肃北侯笑,笑到一半却打了个酒嗝:“江、江公子,你还真是个宝贝,怪、怪不得才半刻不在,你、你家王爷就来找我讨人。”

  凌武?

  江俊脸上一喜,他送李吟商回来了?

  不一会儿,江俊就被微笑着的恭亲王塞进了他富丽堂皇的马车,然后微笑着同半醉的肃北侯告别了。

  然后,江俊就被咬了。

  “唔唔唔喂!!”江俊捂着脖子怒气冲冲:“很痛你知不知道!”

  “……”恭王却搂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闷闷的有些委屈:“你喝酒了。”

  “没喝多少,”江俊将自己的小伎俩告诉恭王,却还是抬起袖子来闻一闻,疑惑道:“难道是太臭了?”

  “不臭,当然不臭,”恭王埋在他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身上的味道,永远比天下最好闻的酒还要醇香迷人,只是——”

  “只是?”

  “只是你为什么同他喝酒?你都没有和我一起喝过酒!”恭王抬头,满脸不满地瞪着江俊:“你身体渐渐复原都是我的功绩,你不感谢我、陪我喝酒,竟然还同外头的野男人畅饮!”

  “噗嗤——”江俊忍不得笑着戳了戳恭王的嘴角:“你舍得用大酒坛子灌我?”

  “……我舍不得。”

  “那不就结了,”江俊笑嘻嘻地搂住醋唧唧的凌武童靴:“也没见我陪着肃北侯吃葡萄、喝葡萄酒、欣赏月下美人图啊?”

  凌武眼前一亮。

  “有些事儿,”江俊凑过去咬了咬凌武的耳朵:“我只同你做。”

  凌武亮着眼睛、弯起了嘴角,转过脸来叼住了江俊的嘴唇:“嗯,最好每天都做一做。”

  “……没正经!”

  “那我同你说点正经的?”凌武似乎被哄好了,圈着江俊笑嘻嘻地说:“你猜猜方煜珂去了哪里?而递到肃北侯府的消息,又是谁递的?”

  “你都这么问了——”江俊扁了扁嘴,用手肘拐了凌武一下:“那肯定就是你,你还瞒着我,看我算计来去,你在偷着乐吧?”

  “哪敢?”凌武用下巴蹭蹭江俊:“方煜珂确实是二姐找人引走的,但崔和悌被劫持之事我可并不能知。至于你想什么时候收拾那帮戎狄,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一切,只是恰好而已。”

  凌武圈着江俊,微笑着看着黑夜中马车奔驰的前方——

  恰好让他带走了方煜珂、恰好让肃北侯出来相救。

  恰好,让他重生一次,遇见了江俊。

  这么恰好,刚刚好。

  “对了,崔和悌的性格这么柔……”江俊犹犹豫豫地开口:“似乎——不可用?”

  他知道恭王明白他的意思,既然凌武是重生的,想必知道未来的新皇后——岩罗郡主颜氏的秘密。

  “容妃崔氏不可用就不可用吧,你没要忘了那是在后宫之中,后宫中的女子,可从来不乏比崔氏这样的人物,”凌武眯着眼睛:“且利用崔家,倒不如一箭双雕,做个两全之计。”

  “什么两全之计?”

  “你忘了敏妃吗?”凌武道:“敏妃的出身,可绝对高过崔家,也能够在京城,翻出一番风浪。”

  江俊一愣,他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而且……”凌武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你不想报当年青宫哗变的仇吗?你不想——替你那些玄甲卫的兄弟们,抱个不平么?”

  江俊想,他当然想。

  敏妃姓韩,来自韩家,中军都督府韩俊志,便是她的父亲。

  前仇往事一并涌现,江俊倒是突然明白了恭王的心思——利用韩家来牵制凌承、岩罗郡主,当然要比崔家更来得痛快容易。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凌承原本就对外戚忌惮,若是利用得好、两败俱伤。

  不仅仅能让凌承和颜氏生隙,更能让凌承对韩家痛下杀心。

  “啧啧……”江俊感慨万千:“没想到你恭王爷坏起来,还真是坏得能捏出黑水来——稍稍动点心思,你可把这整个韩家都算计了进去。”

  “我算计的从来都是天下,”凌武也坦然承认,“不过现在,本王还想算计算计,你江公子的心——是不是同本王一样,想要做些只能同你做的事情。”

  “喂——唔唔唔?”

  江俊被扑倒的时候虽然有些不甘心,却还是欲拒还迎地陪着凌武在马车上胡闹了一遭,谁让他——不忍心拒绝呢?

  理智上,江俊只能告诉自己,他明天恐怕要颤抖着腿、去见上官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噫——我好甜,凌武是个妻管严。

  今天的我也是如此肥肥口口、粗粗|长长呢~哎嘿嘿,终于开始打仗了我好高兴(你个好战的!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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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武:肃北侯我同你讲,宝贝这个词只有我才能用。

  方兆伟:???

  侯爷夫人:呵呵。

  方煜珂:江俊你……还我的小白兔,朋友妻不可欺,我跟你讲……你——爸爸!我要参军!我也要上战场表现我英姿飒爽英武无敌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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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深小天使:汪~哼——

  (我还是没想到小天使能有什么好攻配得上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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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