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将军威武【完结番外】>第32章 将军威武032

  龚良泰, 当朝宰相龚安邦的庶子,家中行三, 在朝为正三品户部都事, 理户籍、赋税和俸饷事。

  此人心思缜密、手段非常, 与宫中敏妃过从亲密而从未被责;又通术算, 核准极强,经其手的账册无论明册、暗账都无任何差池。

  而且, 他对人名极为敏感, 朝廷大小官吏的俸禄打他手下过儿呢, 只说一个名字,龚良泰就能说出这人的官品、俸禄, 甚至家在何方、任在何处。

  所以在户部尚书鲍方去后,也是他继任的呼声最高。

  成兴军在墨城的大捷振奋朝廷,又正赶上皇帝高兴, 才特许了左军都督府上报名录,赏赐额外的嘉礼。因此, 舒永忠报过户部的这份名录尤其长, 其中多半是成兴军将领。

  其中还有几个看来眼生的,稍稍一查便知那是北地义军的人。

  这些人虽非朝廷的正规军, 但在御敌于外、固守北疆一项上功不可没, 左不过是朝廷的钱, 龚良泰倒乐于做这个顺水人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多给义军一些。

  何况,多年来朝廷上对戎狄主战、主和纷争不断, 龚良泰是主战派,自然私心里希望北地义军能够多些捷报传来,好让皇帝有信心去对大戎国宣战。

  但在这份名录里,有一个人的名字却让龚良泰十分在意:

  江俊。

  这世上叫“江俊”的人何其多,同名同姓者不乏其数,但偏偏其中就有一个你曾经熟识、前不久又刚刚死去的人。

  这叫龚良泰怎能不在意?!

  何况舒永忠这份名录报得十分讲究,按照将、官、副、长、兵列了次序,上下分明、等次清晰。原本只是舒永忠想要方便他们户部,不至于行赏时乱了次序,但却叫龚良泰又多了一重疑虑。

  若这名册中的“江俊”只是个普通士卒,他倒不会有心,偏偏这“江俊”被列在了“将”那一列,这叫他又如何能不疑——

  镇国将军府江家那小子,在京中一直略有薄名,且在他们这辈儿人中,算得上是个中翘楚。常年被人拿来做比较,江俊其名,早已深入人心。

  任何人的成长过程中,包括京中权贵子弟,总会有个如影随形的“别人家孩子”。

  从前的江俊可谓是他们这代人的噩梦——他善骑射,又能替太子在围猎中拔得头筹,甚至策论无双、得先帝赞许。

  这样的人还建立了玄甲卫,甚至年纪轻轻就军功彪炳。

  若非太子文弱,换了任何一位王爷叫他辅佐,如今的锦朝天下便会是另外一番情境。所谓时也命也,龚良泰倒对江俊的这短暂的一生存了无限唏嘘。

  加之江俊最后是惨死在岁锦密林中的,那具烧得焦黑的尸体龚良泰曾悄悄去看过一眼:少年英豪落得如此下场,真叫人难以接受。

  江俊与他无冤无仇,虽然龚、江两家政见不合,但看着江老将军一夜之间白了头,一双虎目失去光泽,看得龚良泰心里很不是滋味。

  家族恩怨、权柄斗争,于龚良泰而言只是过眼云烟。倒是凭他对江老将军的敬畏,“江俊”的事,他无论如何都要去验一验。

  于是,龚良泰着人带上江俊画像往北地打听,一听到“百步穿杨、骑射非常”之语,画像比对又相似,龚良泰便确定了此“江俊”便是彼“江俊”。

  一个好好的京城公子,放着家中的清福不享,反而要跑到北地去风餐露宿、历经风雨,而且要出“假死”这一招金蝉脱壳——其中的意味还真是非常值得揣摩。

  清官难断家务事,龚良泰自不必去做这恶人。

  于是京中就有了流言四起。

  舒永忠本是好意,但他常年带军在外、久不归京,并不知道镇国将军府“江俊”的死讯,又认为阔野一役中的“江俊”非彼“江俊”,所以好心办了坏事。

  直到他收到了家书,舒永忠才明白自己闯下大祸。

  原来,舒永忠和唐浩广一案中牵扯的洛川清吏司司长舒永思是俩兄弟,虽然嫡庶有别,却都是纳言阁大学士舒庆山之子。

  舒庆山为朝廷三权首领之一,原配慕容氏与江俊亡母林氏同属姑苏人士,两人一起嫁来京中,久而久之情同姐妹。

  林氏在时,江、舒两家常来往,两位夫人虽无亲属关系,但二人以姐妹相称,江俊小时候也会把舒家兄弟们唤作“姨表兄”。

  后来林氏过世,江家仰仗的太子又失势,舒家和江家的来往就渐渐少了。舒永忠长大以后对江俊就没了多少记忆。这次经过父亲家书中提点,才恍然想起这位“小表弟”来。

  一个人情愿“假死”都不愿意留在家中,可见那个家里已经没了他的容身之所。舒永忠虽然是个军人,可对各个大家族内部的斗争还多少有些了解——

  镇国大将军府里的尹氏,和朝堂之上的尹氏,又能有多少区别?

  吟香楼至今悬而未决的“暴|乱”,岁锦密林突然燃起的大火……舒永忠心里愧疚:自己一份名录,只怕又一次给江俊带去杀身之祸。

  江俊三番两次助他们兄弟,他们却恩将仇报还人家一个性命之忧。

  坐在大帐中沉思了少顷,舒永忠还是觉得自己这事儿办得不地道。

  于是他给自己的副将交待了一些军中的常备事务后,便带着两个人策马离开,他先往东去洛川找舒永思,却不料这个弟弟和他不谋而合,两人在路上相遇。

  之后,他们便马不停蹄地往千崇阁赶去。

  因此,在江俊昏迷不醒的日子里,舒家两兄弟就到了千崇阁之中等候着。等着向江俊道歉,为他们的鲁莽,为他们的考虑不周,也想着能否有法子补救。

  同时,京城镇国将军府的江家也得了确切消息:有人带着密信到了镇国大将军府上,亲手将信笺、交到了江老将军手中。

  若说从前“江俊未死”的流言只是叫人生了一丝儿希望,那江老将军看见信笺之后,却是险些喜极而泣、老泪纵横——

  这信封上饰以明黄暗纹栅格,信纸打开异香满室,且其内容乍看不过是一首首词韵不通的诗,可若与一副江老将军珍藏的落梅图透光对照来看的话,又有不同真意。

  于是,江老将军便确定了长子未死、江俊还活着的消息。

  孩子还活着这是好事儿,老将军也没有刻意隐瞒家人。而江夫人尹氏却因此大闹,在江氏里外大说长子江俊不孝,欺瞒父母、罪大恶极,要江俊速速归京。

  “男孩儿在外多些历练也好。”

  ——在尹氏不知第几次当着全族人抱怨的时候,江老将军终于发了话。

  “何况夫人,”老将军神色如常地看了妻子一眼:“你做的那些事儿我并非一无所知,吟香楼之事多有蹊跷。而岁锦密林中的大火更是烧出了多少腌臜隐密——那日,孩子的尸身回来我便看过了——即使面目全非,有些痕迹也不能全部消弭。”

  尹氏的脸色微微变了,讷讷道:“良人是何意?难道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会谋害自己的孩子不成么?”

  “夫人做过什么,夫人自己清楚,”老将军不想多言,他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尹氏一眼,道:“俗语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夫人还是不要泯灭了自己的良心才好。”

  尹氏咬牙不语,只能恨恨地看着江父离开的背影。

  “孩子既然宁可假死都不愿回京,”江父的声音遥遥传来:“那就让他在外头吧,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回来也罢,也罢——”

  只要孩子好,在何处不都是家。

  江父行至中庭,抬头正好看见一行北雁南飞,清风吹过,树梢上摇摇欲坠的黄叶被吹拂而下,如稻田里打落的金穗。

  夏末秋来,凉意未起而云层渐去,夏日里那燥闷的暑气也悄无声息地退却。连日来郁结在胸口的一口浊气,也随着夏暑而去,只留下了通体舒泰、神朗气清。

  江俊醒来,已经又是三日后的事情。

  有些犯难地喝着无烟端过来的苦药,江俊心想自己还真像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头的段誉——身怀六脉神剑绝迹,可是却“时灵时不灵”。

  或者说,像是用了劣质电池的机器人、被安装了劣质芯片的终结者,强悍的时候强得无人能敌,但是关键时候总是会掉链子。

  “咚咚咚——”门口传来了三声整齐的敲门声,无烟看了江俊一眼后才道了一句“请进”,进来的人是个千崇阁的杂役,他双手恭恭敬敬地捧着一个托盘,而那个托盘上放着一封信。

  “小人来给公子送信。”

  “信?”江俊赶快放下喝了一半的药碗,也不顾无烟埋怨的眼神,连忙示意那人呈上前来。

  信封一到江俊近前,他就知道这是父亲的家书,他心里“咯噔”一下便闪过了千般念,手指灵动更是快速地拆开了信来看——

  看着父亲熟悉的字迹,江俊哽着声要无烟先谢过这个送信的杂役,心里却在感慨: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舒永忠给他来这么一手,真叫他原来那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先手优势”尽失。

  大好的棋局,自毁前程,又入险境。

  江俊长叹了一声向后仰头靠在了床榻上,正好无烟关上门回来,江俊便叫他准备。

  “准备什么?”

  “唉——”江俊揉了揉额角,又叹一口气:“无烟啊,我这会儿肯定又要被追杀了,千崇阁是待不下去了,你说——天下之大,我到何处安身立命?”

  无烟眨了眨眼,还是不解:“少爷怎么了?千崇阁你待得好好的、怎么又待不下去了?”

  “唉……也不知道这里出家当和尚容不容易?”江俊颓然地闭上眼睛,苦笑一声自嘲道:“不然我们去当个道士——来日拉个‘每日一卦、神通显灵’的牌子去招摇撞骗也行啊……”

  “少爷,”无烟凑过来,皱眉看着他:“药太苦把你呛魔障了?”

  “什么要当和尚、道士的?”无烟摇摇头,顺手从旁边摸出了一盘子桂花糖来:“少爷你这个喝药怕苦的毛病,还真是从小就这样,怎么也改不过来——现下倒好,连千崇阁的人都知道了。”

  睁开眼看了一眼那精致透明的糖糕,江俊一反常态地没有动。

  “少爷……?”

  “无烟,这是父亲的家书,他直接着人送到了千崇阁里面,这说明什么——说明父亲已经知道我未死,而且现在倚身千崇阁。”

  无烟偏着头听着,自从见到江俊后,他就主动留下来照顾,也不管他现在根本不在是奴仆杂役的身份。

  “父亲知道不会怎样,但是若是尹氏知道呢?”江俊循循善诱,忍不住戳了戳无烟的额心:“就算此地距离京城还有千余里,但她若真想杀我,自然还是防不胜防——”

  “加之,墨城大捷、阔野之役,京中已经有很多人知道其中有我一份儿,你说——鲍方案、唐浩广事,他们会不会知道我在其中的参与?”

  无烟原本没有明白,可是当江俊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就懂了。

  眨了眨眼睛,无烟有些丧气:“少爷,我不甘心,你——你好不容易才——”

  江俊笑了笑,可是笑容里却多了一种叫做萧索的东西:能够加入千崇阁,是很多人此生梦寐以求的。

  而且,在战场上恣意厮杀、快意恩仇,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这种生活才开始了没有多久,就要仓促结束。就好像是在大漠隔壁上跋涉千里看见了绿洲,却发现那只是海市蜃楼、昙花一现。

  浮生如梦,金钱权柄、终归都不是自己的。

  无烟的话没说完,可是俊懂:他好不容易站稳脚跟、重新开始,却又变得一无所有。

  “不过无烟,北地那么大,”看着无烟垂头丧气、红了眼眶的模样,江俊便打起精神来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总会有容身之处的,只是以后要跟着我颠沛流离,对你来说——才更辛苦。”

  “能跟着少爷,无烟不觉辛苦,”他吸了吸鼻子,一摸脸:“少爷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而且少爷,这些日子以来,我在义军当中也学会了不少本事——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也可以保护少爷!”

  看着那小孩的小腿肚儿还没有自己胳膊粗,江俊忍笑着点点头、没反驳无烟。

  这时又有敲门声响起,不过这一次对方没有等江俊和无烟开口,就自己颇为失礼地推开门进来了——

  “江公子……”

  “哥哥猜你要走了——”绿衣服的李无章红着眼睛,脸上竟挂着泪水,他扁着嘴看着江俊、满脸的不相信:“你告诉我,你不走的,是哥哥他……呜……猜错了……”

  “无章……”张千机颇为尴尬,他抱歉地看了江俊一眼,手忙脚乱地在劝着李无章,可是李无章的眼泪好像是止不住了一般,竟然断线珠子般往下落——

  望着这个哭唧唧的小包子,江俊简直要以为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玩蛊毒的阴毒小子和他不是同一个人。

  “你……你说话呀……”李无章瞪大了眼睛,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我知道错了!你、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我都把雪貂送给你赔罪了,你、你要是喜欢,我还可以把小狐狸送给你——”

  小狐狸是一只毛色火红纯正的狐狸,同李无章亲近得很,也是李无章最喜欢的,平常连给人看一下都不许。

  江俊愣了愣,实不知李无章这是闹的哪一出。

  倒是张千机还能冷静下来,他一边替弟弟擦着眼泪,一边面带惭色地对江俊说:“江公子,实在是在下的过错,我实在没料到无章会是这个反应——”

  “我猜想,江公子在知晓京城局势之后,定会不叫千崇阁和自己陷入尴尬境地,而选择早早离去,却没料到——弟弟却、因此伤心成这样……”

  毕竟开始最讨厌江俊的不就是李无章么?

  张千机脸上尴尬,江俊却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其实在离开的时候反而能够看清楚千崇阁这帮人的心。

  吴廉泉作为阁主,偌大的家业要顾及,想要周全就一定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柳二、李无章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对他戒备,但也是想保护千崇阁和卫五。

  至于张千机,他应该是千崇阁中最冷静清醒的人,洞察世事、神机妙算。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江俊笑了笑,“既然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走不可,那还要请三当家的,哦,不,还要请张兄弟,替我同吴先生解释,说我江俊辜负了他的厚——”

  “江公子没有辜负吴某的厚爱,”吴廉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来,打断了江俊的话。他还是一身长衫,踏着布鞋慢慢地踱着方步进来:“吴某只要江公子行百步,可江公子却已至于千里。”

  “大哥——”、“大、大……呜……哥……我不要江公子走——”

  “吴先生,您怎么……?”

  “江公子,没能够彻底保护你的安全,是千崇阁的失礼,也是千崇阁的错漏,”吴廉泉看了江俊一眼,竟然冲他欠了欠身,道:“我们很抱歉。”

  “……先生客气了,”江俊连忙走下榻来扶住吴廉泉:“江俊何德何能?”

  “公子不必急着离开,”吴廉泉却摇摇头,拉着江俊重新坐下来、道:“就算您的仇家找上门来,我们千崇阁也不是好招惹的——倒不如安心住下来,您身上还有伤,北地酷寒,您何必……”

  张千机、李无章甚至是无烟都跟着劝,想要江俊留下。

  可是在这件事上江俊却特别坚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现在是可以不走,尹氏派来的杀手一波、两波是不碍事,可是若是以后他的仇人越来越多、敌人也越来越急,千崇阁终于也有疲于应付的一天。

  等到日后两看生厌,倒不如早早离去。

  正在众人焦灼之时,千崇阁门口的护卫却忽然匆匆忙忙地跑上白楼来——

  “阁主,外头、外头——”

  “外头怎么了?”

  “恭王、恭王爷——”那护卫跑得气喘吁吁,却还是没能够说清楚话,只是他囫囵说出来的这两个字,让千崇阁众人都变了脸色。

  “恭王?”

  本书最大的反派BOSS?那个起兵造反却最后因为错信了李吟商而失败被杀的年轻亲王?!

  江俊眼睛亮了亮,却不动声色地等着千崇阁的人应对。

  然而,也不用应对了,因为在那护卫的话音落后没有多久,便又有一个稳重的步伐声响起,一个身着浅黄对襟衣衫、外披暗金纹格白袍的男人闯了进来。

  他一步跨进来,身后的几个宦官便喊开了:“尔等见到恭亲王为何不拜?”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跪拜下去行了大礼——他们再如何声名鹊起,在皇家亲贵面前还就只是一介草民。

  江俊跪得远,自然得了时机偷看这位与他有一面之缘的王爷——这人生得极耀眼,往人群里一丢绝对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的那种。

  他的五官十分深邃,眼眸如鹰、鼻梁高挺犹如俊峰顿起,龙眉皓齿、薄唇微翘,挂着一抹优雅从容的笑意。

  他身上的衣衫富丽华贵极配他的气质,像只高贵慵懒的雪豹,黑色长发上束了一个金玉盘龙的簪子,腰间则垂坠了一枚金镶玉的精致玉佩。

  和他们初见时候的一身军装相比,此刻的恭王倒像个风流倜傥的安乐王爷。

  众人口呼了“千岁”之后,恭王却没有立刻叫他们起来,他只是饶有兴味地将跪着的一地人细细打量了一遍,眼中闪过千般情绪,终于、目光与江俊陡然相接。

  “江俊?”恭王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尤其是嘴角挂笑的时候,有种别样的性感。人都说“食色|性也”,没想到这色|相加上了声音,同样能令人沉溺。

  “草民在。”

  “本王听说了,”恭王笑眯眯地走了过去,一双描了金线的革靴很快映入了江俊的眼帘:“阔野一役,你的箭——比谁都厉!李为一案,你的计——比谁都绝。鲍方一事,你的谋——反败为胜、借力打力。”

  “王爷谬赞了,”江俊也笑:“草民不过运气好些罢了。”

  “是么——”恭王忽然一伸手将江俊扶了起来,然后他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双眸深深地看进了江俊的眼睛里:“就算你只是福星高照,这颗照着你的福星、也要比旁人大一些。”

  江俊不置可否。

  “本王今日来,正是要问你江俊——”他放开了江俊的肩膀,转身走了两步,倏然回头,冲江俊伸出了手:“敢不敢入我恭王府——为我的谋臣!”

  恭王这话说出来,满座皆惊。

  “王爷——?!”

  “您——?!”

  莫说是江俊,恭王亲自来请。就算是江俊值得,可是恭王是什么尴尬的身份——皇帝防他防备了多少年,他算得上是废太子一党最后的人,羽城中又有多少人在盯着他。

  他不合时宜、也不应该说出这种邀请的话。

  但是恭王说了、也做了,他嘴角擒着一抹略有些邪佞的笑,有些挑衅地看向江俊:“江公子如今已经山穷水复,就不知江公子——敢不敢入我这王府的柳暗花明?”

  “呵——”江俊却笑了,一笑之后他竟然“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没有直接接恭王的手,反而是一击掌将恭王的手掌握在了手中——

  他们的双手交握在一起,江俊曲肘、他们两人的距离便近了几分。

  江俊带着一抹狡黠的笑看了恭王一会儿,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王爷给我父亲去了信,不就是在这里等着江俊的么?”

  恭王挑了挑眉,一愣:“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是王爷您写的信么?”江俊一笑之后松开了手肘,两个人的距离又拉远了,他从前襟取出了江父的家书挥了挥:“父亲说是故人来信,用了梅花图——那梅花图是一共就两幅,全是出自当年元皇后的手笔——”

  “……”恭王一愣,继而他“哈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

  “而且,太子已故,唯有王爷您,还懂得这种梅花图的藏笺,而且您才有那种沾满了龙涎香的信纸,天下、也只有您敢用皇帝用的龙涎香——”江俊眼波流转,他眨了眨眼睛:“而且,把我逼到了绝路——算来算去,还是只对王爷你——最有利。”

  “哦?”恭王翘了翘嘴角:“怎么讲?”

  “告诉我父亲我还活着,明面儿上是出于好心,可是却等于告诉了我那个恨不得要我死的继母。继母尹氏代表了尹家,加上鲍方一案、唐浩广一事、阔野一役,我已经把京中权贵得罪了个遍。而我与太子过从亲密,皇位上那一位、肯定不会用我——”

  江俊顿了顿,眼中闪过了一丝揶揄:“算来算去,天下间,和我同病相怜的,也只有王爷您了——”

  恭王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江俊所语。

  “王爷这般不留情面地断了我的后路,却又挖了个充满荆棘的陷阱叫我跳,”江俊放开了手抱胸,挑眉:“王爷怎么就这么自信——相信江俊会入局?”

  “你不来,怎么知道前路充满了荆棘?”恭王却反问了江俊,“本王倒觉得,前路坦荡,犹入大平野,天高地阔——”

  江俊眯了眯眼睛,这人向来自信,而且比太子、比皇位上那位都要英明。

  他曾说,他若有机会,一定会选择辅佐恭王。

  “江公子,怎样?”恭王再一次冲他伸出了手,“可愿随本王去——”

  “哈,王爷既然屈尊相邀,”江俊眨了眨眼睛,摇摇头伸出手去,“江某怎能不舍命相陪——”何况,进了王府,确实要比在外颠沛流离要好些。

  他已经和京城那帮人存了矛盾,那索性便撕破了脸去——

  此去黄泉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跟随恭王,至少不会被一个文弱之主耽误,至少、不会被尹氏追杀。作为恭王府的谋士,若是莫名惨死,这可是比杀个将军府嫡子更大的罪名。

  江俊骑上闪电,冲不远处的恭王笑了笑,而恭王也回了他一个笑容。

  但是,无烟跟在江俊后面、看着他们家少爷和恭王对视的时候,怎么觉得好像看见了一只狡猾的狐狸和一只凶恶强悍的野狼在狼狈为奸??

  江俊打马、也不等恭王,恭王座下那匹汗血宝马绝不比闪电差,无烟自然是跟随主子上。

  所以,他们两个当中,没有一个听见恭王站在千崇阁的大门口,面无表情地冲吴廉泉等人说的话。

  恭王凌武面无表情地说:“你们护不住本王的人,本王亲自来护。”

  “你们守不住的秘密,本王也会亲自来守——”

  “还是那句老话,他的事,你们少插手——”

  说完这几句话,恭王一跃上马、带着他的人追着江俊而去,他们面前道是一条坦途,就是前路,不知是否如恭王自己所说的那样——如入大平野,是一片开阔?

  而江俊也没想到,

  在北地羽臣的恭王府之中,还有一个故人,在等待着和他重逢。

  作者有话要说:  天哪,我真的写到18:58分最后一秒……真是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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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烟你没看错,你家少爷和恭王真是在互相算计咳咳。

  江俊:嘻嘻嘻,和反派BOSS近距离接触啊,能不能怼死剧情那个小妖精就看这一把了。

  恭王:呵呵呵呵——本尊不套马甲上线,媳妇儿你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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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我肯定还要修一修错别字,大家先看吧~之后如果有更新提醒,肯定是我改了错别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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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我不仅改了错别字,我还加了几句话……方便双开的某位日后合并经验值←←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怎么这么有才!我看着这个经验值笑了三条街】

  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