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欺压盲眼将军后和他破镜重圆了【完结番外】>第三十九章 你把我扔了,我会粉身碎骨的

  一个人可以孤单到什么样的地步?

  狼群里面突然窜进去了一直兔狲,长相不同,性格不同,却因为捡到它的人是群狼之首,所以兔狲也就顺理成章地位高一等。

  那日苏被拓跋吉达捡回去的时候,正好三岁,是在一处陡崖之下,他浑身的骨头都已断裂,头脑更是被摔地狠了,一点往事都不记得。

  额头上的血淋了满脸,那日苏眼睛上被糊了一大块,只记知道当时花着眼,死死地拽住拓跋吉达的裤腿,求他把自己带回去。

  拓跋吉达本来是想把他扔下的,也不知什么东西触动了他,在那日苏一次次地伸手后,他终于拎起他,将他丢进了马车里。

  孩童天性顽劣,那个时候的那日苏与现在一点都不一样。他总喜欢笑,特别是面对拓跋吉达。

  养伤的那段日子里,他接触不到外人,一个月里,拓跋吉达只会过来一次,那是唯一可以见到养父的机会,那日苏总会好好地洗脸整仪,吉达刚一过来,他就眼角弯弯地贴上去。

  他总觉得,孩子这样,长者就也会高兴地眉开眼笑,然后把这个机灵的小家伙抱起来,好好宠溺一番。

  可每当与他对上吉达的眼睛时,对方却只有满脸冷酷和憎恶。

  “我拓跋吉达的儿子,不是逢人就迎的哈巴狗!”拓跋吉达每次都皱着眉,对着他怒吼一句。

  那日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但有种感觉,拓跋吉达似乎非常地讨厌自己……

  可是为什么?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那日苏不信邪,总觉得不应如此,因而下次吉达过来时,他还是眉眼弯弯。

  直到拓跋吉达不再过来。

  那日苏一个人呆在王帐里许久,最后意识到,大概、或许,自己真的做错了。

  后来他就不再喜欢笑,为了让拓跋吉达高兴,强迫自己上进,聪慧,替他争夺各种各样的荣光。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有效的,拓跋吉达看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些改变。

  可是很快,拓跋野就横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天赋,在这种东西面前,所有的努力,都会显得苍白和无力。

  就像当年争王之时,拓跋吉达斗不过拓跋扎那,他的儿子那日苏,也比不过拓跋野。

  成王败寇,这是堵在吉达心中的一条坎,他没有实现的愿望被强压到那日苏的身上,日日夜夜地熏染灌输,最后把他成功逼成了自己当初的样子。

  那日苏变得不喜欢拓跋野了,当然,别人也不会在乎他的喜欢与否。

  阿索那的种族思想根深蒂固,那日苏是养子,是从外面捡回来的怪胎,他的长相,就昭示着他的罪孽,成年人还会掩盖的东西,放到孩童的身上,便只剩肆无忌惮。

  那日苏被同龄人排挤孤立了。

  驯马时折半的马镫,比枪时断裂的枪头,习课时,被人撕碎的书本……

  还有被堵在帐门前,无数恶劣的欺侮。

  那日苏在那一瞬间意识到,沉默退畏缩,换来的只有更重的欺凌。

  他看透了成人恭敬他的真实,顺势利用起了自己的身份,变地恃才为傲,锋芒四射。

  刺猬被迫亮起了尖刺,从此再也不会坦露柔软的肚皮。

  直到,七岁的时候,麦拉斯随父在外归来,碰见了放刺的那日苏。

  “哎!几年没回来,王营里怎么多了一个漂亮姑娘?”

  麦拉斯口无遮拦,随性所欲,那日苏那时候脸没张开,又是外族的血脉,长相清秀又好看,与别的男孩半点不像,麦拉斯理所应当地将他认错了性别。

  那日苏最是讨厌这样表面作态的人,麦拉斯笑脸过来,只换来他一记眼刀。

  周围的孩童被这话逗笑,不约而同地壮了胆子,言语之间尽是恶劣的戏谑。

  那日苏变得刻薄后,许久没有受到的欺凌在这时被崩坏了防线,那些放肆的笑声化作了利剑,从四周扎进他的身躯,他长久伪装的冷漠和孤傲在这一刻被刺破,高贵的叶护之子,眼底一刹那挤满了惊慌和恐惧。

  怎么会这样?我应该怎么办?

  他忍不住想要躲起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麦拉斯,眼里尽是悲伤和痛苦。

  麦拉斯总是迟钝,却在那时,瞬息之间反应了过来,在帐中怒吼一声,把大笑的孩童尽数威喝住。

  “对不起。”

  他微微皱着眉,伸手捂住了那日苏的耳朵,眼底的担忧和真挚,那日苏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叫须卜,你以后可以喊我麦拉斯。”

  他这样说。

  那日苏震惊地和他对视,耳朵上的温度,烫地几乎要把他融化。

  他没有说话,几息之后回过神,一把推开了麦拉斯。

  那天之后,刺猬的背后,跟上了一只不怕扎的穿山甲。

  那日苏一个人久了,已经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没有人愿意去当他的朋友,他自己,同样也不需要。

  可是麦拉斯的出现,就好像凭空掉下来了一个变故,把运筹帷幄的人打地措手不及。

  人如果遇到苦难,那么刚开始,他一定会觉得苦痛难以忍受,但人如果一直活在苦难当中,他却不会再觉得疼了。

  因为习惯。

  那日苏显然是后者。

  他不需要光,也不需要蜜饯,但如果你硬要把他的锋利的躯壳剥下来给他,让他尝到了蜜饯的甜头……

  他不会笑,只会想哭。

  那日苏抗拒麦拉斯的理由,他自己都不知道。

  可麦拉斯执拗又缺心眼,认定谁了,便不放手。那日苏被软磨硬泡,逐渐允许了他的存在。

  或者说,麦拉斯走进了他的心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里。

  那日苏,在某个夜里大哭一顿之后,终于试着接受了麦拉斯陪伴。

  从此之后,他的世界里多出了一个人,笨又很幼稚,一句话,非要把它理清嚼烂了才听得懂,不安静,总闹腾,还很……好色。

  好色。

  那日苏垂下了眼睫。

  须卜·麦拉斯,喜欢姑娘……漂亮的姑娘。

  十六岁那年,几多湖边,麦拉斯闲情逸致,突然想去钓鱼。高原山地上,哪有那么多鱼给你去钓?那日苏本来是想和他讲道理,奈何他并不听劝,执意要去几多湖。

  去了才知道,麦拉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到底是一个将军的儿子,英雄就是豪放不羁,放纵自由,潇洒为红颜。

  麦拉斯喜欢美人这件事,那日苏从来只是看在眼里,心里却下意识地去忽略,毕竟他总是喜欢表面说说,真的有姑娘过来了,他比谁都要拘谨。

  而几多湖畔边的那位小娘子,是麦拉斯第一个想要主动的女子。

  那天麦拉斯把人骗去了湖边,闹着要和他比赛,看谁先把鱼钓上来,那日苏心道幼稚,却还是默默跟着他闹。

  他虽然聪慧,所学技能样样精通,但在钓鱼上,麦拉斯却比他更有天分一点,从前也不是没有比过,只是赢得几乎都不是自己。

  他们正潜心钓着,眼睛却花糊一瞬,一位妙龄姑娘从湖的那边过来,身边人一激灵,那日苏下意识地要责怪他把鱼吓跑,却先看见麦拉斯红着的脸。

  他哑了喉咙,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一阵,说不出话。

  水面泛起波澜,鱼钩拉动着绳线,那日苏第一次在麦拉斯之前钓上了鱼,他却只是愣愣地停在了那里,忘了收网。

  那之后,他是如何应激地逃离开,麦拉斯又是如何在他身后追赶的,他已经忘记了,只知道在这刹那里,他意识到了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情,究竟是什么。

  原本以为的纯粹情意,没想到已经在一天天的磨搓之下,变质扭曲,成了难以启齿的爱意。

  那日苏,喜欢上麦拉斯了。

  麦拉斯那样好的条件和资本,出人意料的,他并没有和几多湖畔的那位姑娘在一起,那天之后,他常常问起那日苏当时的异举,却全被后者搪塞过去。

  那日苏知道自己在逃避,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知道麦拉斯对自己好,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与他人根本不同,就好像麦拉斯在他心里的分量一样,至于双方抱有的情感究竟是什么……那日苏不在乎。

  麦拉斯在那之后,再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心仪的姑娘,他也如愿以偿,小心翼翼地隐藏这份感情很久,久到最后,甚至产生了一点幻觉。

  或许,在某一刻,麦拉斯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对他的感情已然变质,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呢?

  那日苏终日活在这份幻想里,像一个小偷,又像一只可怜的老鼠。

  周围的白眼和诋毁从来没有从他的身边消失,他却已经强大了起来,不再如同幼时一般脆弱。

  他的身边,有了麦拉斯,永远的、无条件站在自己身边的麦拉斯。

  他给足了自己安全感,让他不再害怕,所以也让他理所当然地忘了,原来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的。

  麦拉斯说的那句话好像一道惊雷,带着这十几年来被隔绝在外的痛苦和厌恶,把他一瞬间劈醒,给了致命一击。

  他恍惚领悟出了一个道理。

  挂在悬崖边上的人,是不能上岸的……

  当初我想自甘堕落,你非要看我可怜,想伸手把我拉上来,我拒绝了你,你却不死心。

  后来,我终于小心翼翼地把手递给你,你拉我拉了很久,我渐渐看见了大地,小草,绿树……我以为自己终于要上来了,可你却忽然撒了手。

  我便立刻掉了下去。

  你忘了,我原本抓在崖壁的手已经放下,你再把我扔了,我是会粉身碎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