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死遁后成了魔尊白月光>第六十二章 牢笼

  不多时,乌泱泱的人群排成长队,各自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肉粥和大米清水,公孙允一直没闲着,礼貌地回复每一份感谢,少年全程沉默着,直到几个年长的女子推搡着凑了上来。

  公孙允笑盈盈俯身询问她们需要什么帮助,为首的缠头巾女子被两边推了几下,这才扭扭捏捏开了口:“公孙公子,那边那位小公子与您是什么关系呀?年岁几何?可有婚配了?”

  公孙允怔住,少年正在盛粥的手一抖,一只白嫩的虾仁弹飞锅外,被几个瘦小的乞儿争抢着捡了过去。

  公孙允很快正色,看了一眼明显僵直的少年,对几人笑道:“他是我的一位至交,将近弱冠,许是……不曾婚配吧。”

  几个女子当即兴奋起来,纷纷把自家姑娘往外推荐,什么肤若凝脂闭月羞花,贤惠温柔善良大方挨个套,生怕被彼此抢先了去。

  少年垂眸不言,耳尖却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公孙允无奈陪笑半晌,左边女子忽然话题一转,看向公孙允小声道:“哎?公孙公子不也将至弱冠?也未曾听说有佳人婚配。”

  此话一出,叽叽喳喳的一群女子当即安静,就连稍远处看热闹的也竖起耳朵,对公孙允的人生大事关切至极。

  有人小声道:“公孙公子才貌出众,世上最美的女子都比不上,这样的一位玉人,应当早就有心上人了吧。”

  “有可能啊,俺听说公子其实早有婚约了。”

  立即有人震惊,窃窃回应:“真的假的?是哪家姑娘?”

  “姑娘?我咋听说是个男子呢?”

  四下登时唏嘘一片。

  方才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公孙允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话题会突然落到了自己身上,听着越来越难为情的议论,笑容僵在脸上,指尖也开始抑制不住的轻微战栗。

  就在这时,一张大手紧紧握住他的,少年没有看他,平淡的嗓音悠悠响起,惊飞了栖在树枝上的几只山雀。

  “不用猜了,他的确有婚约,道侣。”

  “——就是我。”

  一个时辰后。

  公孙允笑着送走最后一位领取布施的百姓,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退下去。

  少年也没好到哪去,他说完那句话后当即引起不小骚动,人群呆滞了几秒,随后纷纷献上了祝福。尽管如此,还是有个别非议落入耳中,引得二人干脆都闭口不言,尴尬地站开好远,一直坚持到送走所有人。

  “那个……刚刚谢谢。”公孙允收好筐篓,轻搓着指腹开了口。

  “不,不用。”少年梗着脖子答道,“多有冒犯,对不住。”

  公孙允慌忙摆手:“没有没有,他们不晓原委,况且你也是为了帮我解围,我没有当真的。”

  少年眸色暗了暗,低低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公孙允又在原地干站半晌,恢复了往日和煦,边动身边笑道:“那我们一起去衣铺看看吧,方才和掌柜打了招呼,说好一结束就会过去。”

  少年抿唇,点头乖乖跟了上去。

  镇子不大,一路上许多人与公孙允热情打招呼,令邱羽惊讶的是,公孙允竟然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同样热情地对每一个人挥手回应。

  不多时衣铺就到了,掌柜是个戴了满头彩布花朵的年轻男子,捏着个娇美的兰花指,一件接着一件成衣往少年身上比,一会夸人帅气一会夸人肌肉漂亮身材迷人,直夸得少年原本就红润的耳尖更加熟透。

  一直试了小半时辰,终于买下五六套,冬装春夏都有,全都照旧收入笔中,掌柜说什么都不收钱,最后公孙允实在没办法,丢下一块玉佩拉少年就跑,远远将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掌柜甩到看不见。

  跑得更远了,公孙允终于停下喘气,两人对着呼哧半天,忽然忍俊不禁,双双大笑着跌倒在地。

  公孙允撑地起身,抬手擦去眼角泪花:“好了,差不多到时间了,我答应了阿伯帮忙翻地,他家住在镇子边上,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少年嘴角笑意未散,起身将他拽起,笑着点了点头。

  下午的日头最盛,赤阳如一团悬挂在天穹滚滚燃烧的火团,炙热的光束刺透皮肤,烤的毛发都卷曲打蔫。

  公孙允戴着斗笠,指挥木偶在田间深松,时不时用犁耙地演示。先前打头下跪的老伯领着儿女站在一旁,仔仔细细听他讲解如何套种稳产,平衡土壤水分。

  老伯媳妇盛了满满几大碗清水,少年帮着端了,与那女子一起送到了田间。

  公孙允谢着接过少年水碗,仰头咕嘟咕嘟尽数喝完,少年盯着那上下攒动的喉结,忽然注意有晶莹的水溢出公孙允唇角,顺着脖颈一路向下,滑入衣襟里看不见的深处。

  鬼使神差的,少年的耳尖又莫名其妙红了起来。

  农活一直干到将近傍晚,少年送完水再没闲着,公孙允修为低,驱动木偶的灵力不够,后面全都是他在用法力接管。

  红日渐渐西颓,村户的烟囱里开始冒出灰色炊烟,老伯孙女步履不稳跑上田埂,奶声奶气叫爷爷吃饭。

  老伯应了,说什么都要公孙允两人留下一起吃饭,公孙允拗不过便应下,老伯带着儿女笑呵呵先去收拾了,叫他二位不必着急。

  太阳将落不落,红色的晚霞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少年闭眼吹了会夹杂几丝凉意的秋风,再睁眼就注意到,公孙允掌心不知何时磨出了血,一块又一块触目惊心。

  他一把抓起公孙允的手,吓了他一跳。

  “疼吗?”

  公孙允一愣,随即温和笑道:“不碍事,干活入迷了,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

  少年抬头看他,晚霞璀璨,却比不过他眼眸半分。

  “说到这,我们认识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呃啊……”

  掌心突如其来的湿热刺得公孙允低低惊喘,少年眼睛湿漉漉一片,闻言舌尖收起,抬起头与他对视,缓缓吐出几个字:“阿七,叫我阿七就好。”

  公孙允没由来的一阵心跳加速,想抽出手却没有成功,少年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再次低头细细舔去。

  “可以消炎的。”少年顿了顿,耳尖又一次通红,“别怕。”

  “阿七……别,痒,哈哈哈哈。”

  公孙允却猝然大笑出声,少年刚刚酝酿出来的情绪霎时间烟消云散,不禁犬牙厮磨,泄愤般捉住他的手指轻轻咬了下去。

  晚饭只有简单的烙饼和白粥,几碟咸菜就着烤地瓜,简单朴素,却胜过世上所有山珍。

  饭毕,老伯的一对孙子孙女黏着公孙允不放,一左一右拉着袖子求他教自己写字,老伯媳妇去拉,公孙允笑着摆了摆手,整好衣摆席地而坐,指尖刚捏法诀召出霸下,干脆对着地面写写画画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处,心,嗯……心……”

  两只小奶团认认真真跟读着,时不时挠头读错不少字音,公孙允也不烦,耐心地一遍又一遍读给他们听。

  夜风习习,老伯女儿端出一筐柿子,阿七默默剥了皮递给公孙允,公孙允正在低头写字,看也没看张嘴吸了,柿子皮薄汁多,吸不住的滴到阿七指尖,公孙允没有多想,头也不抬轻轻舔去。

  阿七却如遭雷劈,瞬间僵在原地,手伸出不是收回也不是,整个耳朵都红得胜过西边落日。

  幼童的注意力到底集中不了太久,老伯儿子从外面带了几只糖葫芦,两个奶团当即放弃学习,冲刺到爹身边垂涎欲滴。

  公孙允只觉得身边一空,抬头就看到两个小奶团塞着糖葫芦噔噔跑回来,刚到身边就喂了一颗到他口中。

  酸酸甜甜的,是不知多少年都没有再尝过的味道。

  就在他细细品味时,老伯小孙女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公孙允俯身,小女孩贴上他的耳边:“阿允哥哥,这个糖葫芦,七哥哥吃,可七哥哥好凶,莲莲怕。”

  公孙允看了看凝眉不知道在沉思什么的阿七,眼珠一转,声音刻意高了几分:“阿七哥哥不凶,这么好看的哥哥怎么会凶呢?”

  阿七登时脊背绷直,心跳慢了半拍,木墩墩接过莲莲送来的糖葫芦。

  糖衣咬在嘴里咔嗞作响,山楂有些酸,但阿七的心里却比蜜还甜。

  那之后,公孙允又给老伯一家弹奏了几首新谱的曲子,阿七全程陪着两个孩子,小奶团们见阿七不仅真的跟公孙允说的一样不凶,甚至还会变魔术编花篮,黏他比黏公孙允更厉害,最后玩得累了,一左一右窝在阿七怀里呼呼睡着。

  几首曲子演奏完毕,老伯一家十分捧场股掌欢呼,夸公孙允才貌双全,也夸阿七帅气温柔,照顾孩子很有耐心,若是今后两人成婚,定能和和美美幸福一生。

  两人闹了个大红脸,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即使是修仙者,两个男子也是无法生孩子这件事。

  离开老伯家时月亮已经高悬夜幕,今夜的天气似乎不太好,浓厚的云遮住了星海,也晦暗了几分月光。

  公孙允和阿七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渐渐的,浓云遮去了最后一丝月光,山路变得崎岖不平,漆黑一片。

  阿七两步追了上来,矜持地拉住公孙允衣袖很小的一角,引着他小心翼翼向上走去。

  岑寂片刻,阿七忽然说了一句:“你真的,要和那个大师兄成婚吗?”

  公孙允脚下一顿差点绊倒,阿七扶住他,默默收手站到一旁。

  公孙允静了片刻,叹了口气:“我不想,只要能在才隽大会前做好机关木偶获得门派长老认可,就再也不用受这种屈辱。”

  “万一失败了呢?”

  阿七嗓音低沉,却带着伤人于无形的尖刺,裹进逐渐猛烈的夜风,直直穿透公孙允的心脏。

  他艰难扯动嘴角,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那我就自爆灵脉,死也不要受人摆布。”

  “不可!”阿七一把攥住公孙允的手腕,“别死。”

  公孙允没有挣扎,浓睫低垂。

  阿七顿了顿,毅然道:“等我,两年,就两年,届时冥川开启,我会拼尽一切冲出来,保护你。”

  公孙允讶然,一双凤眸睁得滚圆,半晌噗呲轻笑,轻轻点头:“好啊,届时你便是全天下最厉害的魔尊,那我就是全天下最会种田的掌门。”

  雨滴就在那时落了下来。

  起初只是凉丝丝的一点水渍,紧接着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最后成了磅礴的雨瀑。

  凡界已经好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公孙允忽然开心起来,他干脆脱掉鞋子,展开双臂在雨中唱歌。

  “瑞雨降临,这是好兆头,苦尽甘来,人间终于看到了希望啦!”

  阿七想给他披上自己的外衫,公孙允轻轻挡开,仰面在雨中肆意大笑。

  暴雨打在树枝,叶片发出噼啪乱响,它们,也在大笑。

  公孙允听到了,雨在笑,树在笑,山石也在笑,一切都在肆无忌惮放声大笑,除了阿七,只有阿七不笑。

  阿七分明在哭。

  他说晚秋夜凉,不要冻坏身子。

  他说别笑了,阿允一笑他就心碎,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他分不清。

  他说的最多的就是等我,一遍十遍一百遍千千万万遍,公孙允听见了吗?阿七不知道,他只知道公孙允也在说话,不停的说话。

  他说自己所求太多,父亲康复,门派强盛,不仅如此,他还想要世间太平,灾祸不再,百姓安居,世上再无饿殍与冻死骨。

  他说自己是废物,寒凛山堂堂天下第一大派,又怎会接受他这样一个只会种地,天生灵根残缺的废物做主。

  他说想阿娘了,阿娘在哪?为什么不能再抱一抱他?

  他像拔掉爪牙后徒劳嘶吼的兽,绝望的灵魂在暗无天日的囚笼里歇斯底里,妄想找出哪怕一缕日光。

  邱羽站在雨里,雨帘透过他宛若不存在的躯体,暴雨淋不到他,他默默看着,入卷来头一次,对这个毁坏三界的混蛋,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返回结界的,公孙允还是发了热,阿七细细将他全身擦干,法力将屋里弄得烘暖,隔着层厚厚锦被佣他入睡。

  雨渐渐停了。

  稻田里,流萤的光点越来越密,流水般的月光透过窗棂暗格洒落桌案,邱羽突然注意到阿七坐起,翻身下床拿起毛笔,毫不犹豫推门而去。

  他慌忙穿墙追去,却看到月光下,阿七站在银河般熠熠闪烁的流萤稻田,躬身化作一只庞然巨狐,修长的身体赫然拖着条等身长的毛绒大尾巴。

  红狐抖了抖全身皮毛,尾巴猝然一分为三,回头望了望伫立在星河下的小茅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长嘴伸向其中一条,尖牙闭合猛然发力,随即噗呲一声揪心的裂帛脆响,那条火红巨尾竟被它整个撕掉,鲜血瞬间如瀑布倾洒,泼湿了大片随风摇曳的金黄稻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