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欺压盲眼将军后和他破镜重圆了>第七十二章 念我之死,照他一二

  江不闻尚未从胆颤中缓过神,陆云轻进来时,他还抱着昏迷的拓跋野不撒手,平日里倔强冷傲的人泪没有流干,就这么碎着眼光看过去。

  陆云轻心中一动,须臾后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好一会儿后,他淡淡嗤笑,看见对方稍稍缓和下,脸上才露出了温和的嘲讽。

  江不闻缓过神色,紧紧握住拓跋野的手,在他进门后的少顷,便猜出了来人的角色。

  他曾经贵为祖国上将,自然知道君臣之道,但在此刻,他却并未行礼,只微微垂首,冷哑着声音。

  “告诉我。”

  他说地不明不白,陆云轻却知晓话意。

  自己面对拓跋野的发病并没有感觉惊讶,再联系这些天里发生的事宜,聪慧如江不闻,必然已猜到了许多。

  陆云轻便接过他的话:“既然小将军大概都知晓了,那寡人也不必藏掖……小可汗身上中的是蚀心蛊,蛊毒发作时痛不欲生,好似千刀万剐。”

  江不闻的脸越来越白,紧抓着拓跋野的手青筋爆出。

  “但你不用担心……这蛊毒有解药,就在我的手里,阁下想要,随时都可以取走。”陆云轻轻笑。

  江不闻立时看向他,朦胧对上那人狐狸般的面孔。

  须臾后,他凉着声音问:“什么条件?”

  陆云轻便笑起来,深谙明人不说暗话,与聪明人交道,点到为止的古话,只是笑了一会儿,又停下。

  “没有。”他说。

  江不闻面上的冷漠终于化作了丝缕惊讶,带着防备地看过去。

  “将军驻守边关多年,自然知道,余绥对嬴丰的威胁有多大。如今小可汗帮寡人除掉大患,一份解药而已,寡人送予也无妨——只不过,他愿不愿意服下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陆云轻的声音慢了一些,说到最后,冲着江不闻隐约一笑,后者便敏锐地察觉出了他的话中话。

  “是因为我的眼睛么?”江不闻忽然说。

  “……这就猜到啦?看来他藏得也不是很好。”陆云轻一顿,继而怅然:“那我便不再拐弯抹角了,其实几个月前,小可汗答应我出征时,还说过一个条件……”

  治好江不闻的病。

  这个病有两个,先前已经描述过了,失魂已好,剩下的便是失明。

  那时候,拓跋野提出要求时,陆云轻还是有些为难的——毕竟江不闻中的是勐佳毒,他虽然耳通八方,却也无法减轻解毒的难度。

  像这种毒性凶猛的药物,寻常调理方根本不管用,相比拓跋野也早早想过这一点,唯有以毒攻毒,才有些许的机会。

  而恰好,陆云轻便知道一个以毒攻毒的法子:正与常年困扰他们的余绥有关。

  余绥擅长的蛊毒与勐佳相比不分上下,其中有一个名叫蚀心的蛊,以人的躯体作寄生,心脏为终点,随着蛊虫的侵入,会逐渐引出筋脉,到筋脉发黑,延伸到心脏时,便可以从寄生地取血——即为掺毒的心头血。

  这种血与勐佳的毒性相克,两者结合,反而将毒完全抵消了。

  陆云轻说到这里,忽而一顿,继而问:“你还记得,出嬴丰城的前一天,寡人给你的甜羹么?”

  江不闻回忆起那日的情景,在他带着暗示的问话中,恍惚将数日来的疑点全部连接。

  紧跟着,他的手开始颤抖了起来。

  陆云轻:“那羹是红色的……因为里面加了红枣,不过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江不闻胃里骤地翻涌,猛然干呕出声。。

  他呕地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却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只吐出一些酸水,最后双眼花糊地喘息,好像在这一瞬间,被许许多多的杂音包裹住。

  他这些天在军营当中,日日饮用的羹汤,原来每一碗,都掺杂了拓跋野的心头血。

  江不闻呼吸困难了起来,就听见陆云轻再次开了口。

  “对了,当初拓跋野还给寡人送了一封信,或许小将军也想看一看?”

  陆云轻说着上前,从怀里拿出了信封,上面还有血迹,是谁的血不言而喻。

  江不闻双手颤抖,滑了好几遍,才将信抓住,哆嗦地展开时,却看不清上面的字。

  ……他的眼睛并没有完全恢复好,信笺模糊一片。

  他头疼地要炸开了,一阵阵的眩晕感扑面而来,身前的血不知流了多少,身体终于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陆云轻不达眼底的笑意于是收下,看着紧紧依偎的两个人,片刻后眼底露出了一些凉意,隐隐掺着点落寞。

  最后,嬴丰那位尊贵的皇帝弯下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瓷瓶,放入了江不闻的手中,声音淡淡。

  “实在看不得你们这般耗,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了。”

  嬴丰新皇起身,不多时便来了许多医者,将二人一一放上了床榻。

  ……

  那次昏迷再醒之后,江不闻见拓跋野的次数便屈指可数,原先抓在手上的药瓶也被人拿走了,对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没有生命危险后,便有意地避让开来。

  江不闻身上有伤,没有办法下榻,拓跋野不过来找他,他自己也无法去找人。

  偶然愣神发呆时,会听到窗边一点杂音,起初以为是云雀,后来认真思索,便多少猜到,那是拓跋野不放心他在偷偷地观察。

  江不闻在这些日子里,已经完全将他做出的事情消化,起初的汹涌逐渐转为平静。拓跋野不想让自己取心头血来医治他的事情被知晓,江不闻能够理解,却并不可以轻易原谅。

  特别是这些天里的躲藏和避让,让他心中的愠怒逐渐盖过心疼。

  终于在两个月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原本还透着花糊的视线骤然清晰了,他才意识到拓跋野败露后便舍弃了甜羹,换了一种方式将血神鬼不觉地喂进了自己口中,在清楚这一点后,江不闻又一阵肠胃翻涌,呕了好一刻。

  须臾后气息暂缓,拿出枕下的信笺,便开始看了起来。

  那是拓跋野的字迹没错,信封开头,写着陆云轻的尊讳,内容并不多,却看的他眼眶生红,双手发颤。

  也正是这一天,他的身体恢复到了可以下床行走的地步,数月来的第一次走出了房门。

  嬴丰皇宫里地形复杂,好在拓跋野的行宫与他暂住的地方并不远,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住所,推门而入出,拓跋野正蹙眉坐靠在床沿上,脸色不是很好。

  在看到江不闻出现的一瞬间,对方眼中的机警和疲惫立时转变成了慌乱无措,仿佛被人撞破了什么事物一般,随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逃离。

  于是江不闻冷着脸,就看见床沿上的人因为没有恢复力气,扑通一声倒到了地面,抿着唇闷哼一声,久久没有力气起来。

  “怎么,我是什么豺狼虎豹么?”

  江不闻冷漠地看着他撑着爬起,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虚弱,内里心疼,面上却是嗤笑。

  任谁被喜欢的人看见这副狼狈的模样,都会感到羞耻,更何况拓跋野这些天里做了什么,比谁都要清楚,撑到一半,甚至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重新趴下来,把脸埋进双臂去逃避现实。

  这实实在在是他的真实想法,在事情发生之前,拓跋野从来没有生出这种想法过,如今陡然冒出,竟然心中一阵暖流,师从何方又说不出来。

  江不闻看他有些顿住的身形,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微微下腰,抬手捏住了他的下颌。

  这个动作,在曾经,拓跋野也对江不闻做过,如今两者的位置颠倒,显得有些奇怪。

  江不闻身上的威压在静养的天数里逐渐回来,终于不是那副风一吹就要吹倒的样子,拓跋野被迫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又下意识地想要避让。

  “还以为你有多好看,也就不过如此。”江不闻忽然说。

  撑在地上的人一愣,随即听懂了他的话,视线忍不住重新落到了他的脸上。

  江不闻从前失明,后来又长时间地半朦,如今在这时才完全恢复视觉,将拓跋野的相貌看得一清二楚。

  拓跋野眼睛深邃,鼻梁高挺,薄薄的唇,五官是刀削一般的冷俊,实打实是个英姿美男。

  因为自幼就有追求者的缘故,夸自己貌美的称赞几乎要听腻了,陡然听见了一句“不过如此”的话,还是从心爱人口中说出,便显得格外刺耳起来。

  江不闻看见他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点愠意,又被压制住,心中满意地笑了笑,脸上却面无表情,薄唇恍然凑上前,离拓跋野的面容就隔着一指宽。

  拓跋野有些恼的愠意立刻被撩拨地烟消云散,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就在脸庞,滚烫炽热,好像要将他灼伤,不由喉中发紧,气息急促。

  江不闻的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马上就要碰到他的双唇,拓跋野下意识地半垂下眼皮,脖子向前伸了伸,在即将吻上他的一瞬间,后者却倏而后退,转而咬上了他的耳尖。

  “此战凶多吉少,恐无归期,有惦在人世,望陛下念我之死,照他一二。”

  拓跋野浑身一颤,继而想起了这句熟悉的话,恼羞地推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