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欺压盲眼将军后和他破镜重圆了>第六十九章 生离死别

  耳边响起轰动大地的马蹄声,如同擂鼓作响,那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势力,刹那汹涌此间。

  乌恩疯狂的笑意在这一瞬僵硬,看着抵向眉间锋利的箭矢,眼中的激昂转变为难以置信。

  “你……你?!”他苍老混沌的声音吐露出来,张扬在两边的臂膀顿在空气中仿佛凝固了。

  “你怎么会醒?!你怎么会……!”乌恩狂叫起来。

  江不闻在下一瞬间,猛地拍马,箭矢偏离的一刻,贴着他的下肋而过,随即翻身将他擒至沙地之上。

  后方摄心动魄的马蹄声即将要到达沙场之上,在几息过后,遥遥的后排军队便传来一阵阵痛呼,紧跟着队中骚乱,不知从何处爆发出异响,分布在大军当中各方的人开始举起兵器,袭向了大朝。

  ……那是平梁军!

  沙场前,江不闻狠狠将箭矢拔出,又插入了乌恩的身体里。

  队伍的末端,爆发出一种极致的激昂声,兵器摩擦生火,一展高昂的旗帜踏血而来,如同江上蛟龙,无数的鲜红生命在此刻迸发。

  ……那是嬴丰旗!

  “不可能,不可能!!”乌恩嘴里涌出血,又一箭扎进了他的胸膛中。

  他在此刻,近身地感受着大地的颤动,军队中发生了何事,他无法视物,却很轻易便猜测到……他的年迈浑浊的泪花闪烁到了眼间,那不知是何意味,不知包含何种情感。

  只是泪花涌动,顺着褶皱凄惨地流入沙地,他看着上方被自己的血溅上脸的江不闻,忽然瞳孔骤缩,无法控制地颤抖嘴唇。

  “你能看见了?!”他难以置信地大喊。

  然而对方却面容冷漠,那双黯淡星辰般的双眼装满寒意,倘若不是他有了自我意识,乌恩甚至还在怀疑,江不闻依旧是被催眠的状态。

  就在这时,队伍的那边,麦拉斯怒喊了一声小可汗,上方人黯淡的瞳孔才终于晃动了一瞬,偏移过脸,视线落到对面的沙地之上。

  被血晕开的黄沙上,了无声息匍匐在地上的人缓缓撑起,半是摇晃地站起了身,在这一瞬间,和他遥遥对望。

  江不闻的手便无可抑制地颤抖了一瞬。

  那是一张模糊的脸,一张被口中吐出的鲜血抹污的脸,隐隐可以看见对方纯正的异域血统,高鼻梁,晦暗如深的眼睛,长眉飞入鬓间,俊美如同山间繁星。

  拓跋野在下一刻接过了什么,用它撑住了沙地,短暂凝滞须臾,便将它高举头顶。

  呼啸的长风吹扬,翻动着招展的幡旗,那上面错综复杂的花纹轮廓,最后凝汇成一个血性不倒的民族。

  那是阿索那的旗帜。

  ……那是阿索那!

  在那一瞬间,那日苏被桎梏住的唇齿恢复了自由,束缚自己的士兵受击,他的手腕被谁拉住了,紧跟着就拽进了一人怀抱。

  “青松!!”他的耳膜,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穿透而入。

  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将他牢牢抱进了怀中,拍刀纵马,刹那之间调转了他的位置,他便看见滚滚黄沙出现在了大朝军的身后,依稀可见旗帜飘扬……那是他最为熟悉的旗帜,生活了数年来已深深刻入心底的旗帜!

  “阿索那被俘虏的铁骑……?!”那日苏觉得自己的声音开始颤抖了。

  上一刻胜负均已定,下一刻猛地峰回路转,他在这慌乱间,看向麦拉斯,看向拓跋野,又看向江不闻,最后在无数纠缠的士兵当中,又看见了一个身影。

  那是在今日晨时,他和江不闻被束缚在营帐中,与他遥遥对视的平梁头首……那个名叫周千渡的男人,此刻正带领着平梁军,违背着国君的圣意,为了昔日为民牺牲的无数将领而战。

  他忽而有些脱力,背后紧紧贴上了麦拉斯的胸膛,就感到那人的胸膛微颤,发出声音。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

  他听见麦拉斯说。

  那日苏指尖也开始颤了,鼻尖也发酸了,两个月前的对话如在昨日,那日苏当初害怕对方迁就的惧意还在心头,面色错乱,下一刻,自己的唇瓣却被人蛮横地咬了上去。

  麦拉斯的脸无限放大,与此同时,拓跋野的厉喝响彻沙场。

  “贼首乌恩,败局已定,缴枪不杀!”

  他的眼中血红,身上发出浓重的压迫,和一种不容抗拒的王者风范,在这一刻,无人可与他比拟,阿索那小可汗沾满血迹的身上爆发出了无人可及的胜者之光。

  乌恩自以为尽在掌握的局势天翻地覆,余绥军已被平梁士兵事先打压,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给到,便尽数溃败,而大朝士兵,此刻正腹背受敌,承压着各方援军数量上的压制。

  ……乌恩终于缓慢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浑身的剧痛——他要败了。

  他怎么又败了?

  记忆回起当初,若干年前,拓拔扎那,嬴丰先皇,还有自己,这么来自三个不同国土的人,因为少年意气而结伴而行……

  在他们当中,扎那善武,嬴丰先皇善文,乌恩有文有武,甚至精通巫术玄学,是三人中最具备能力的。

  可若干年以后,另外二人均已成为最高统帅,而自己,只能够俯首称臣,永远地埋头跟在扎那的身后。

  他不服……本不该如此。

  他一场大战策划多年,耗尽无数的心血,分明刚开始,一切的一切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为何到最后,会弄地满盘皆输?

  为什么?为什么??

  乌恩恍惚间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球里含着血光,那里面渗透出一种疯狂的意味,好像在顷刻之间,要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下一刻,他便这么做了。

  他本已耗干的力气不知怎么,在这瞬间猛然爆发,趁着江不闻看向他拓跋野愣神的刹那,倏而翻身,将扎入胸膛中的箭矢拔出,瞬息间刺进他的心脏。

  “江应!!!”那一头,拓跋野的面容崩坏碎裂,如同猛兽发出嘶吼,那是一声绝望破音的嘶吼,几乎震天动地。

  然而时机业已太晚,他和江不闻绝隔数米,乌恩疯狂地笑起来,口中嗫嚅,唤着神明。

  “我败了……也要你陪我下地狱!”

  箭矢即将扎入身下人的身躯,拓跋野在此刻无法喘息,心中生出的预感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

  他倏而看见江不闻压在黄沙上的头微微侧过去了一点,晦暗的眼眸珠光闪烁,分明地流下一滴眼泪。

  那是足以洗涤黄沙一样纯净的眼泪,让拓跋野要在瞬息被它淹没,他就看见遥遥远方,江不闻的唇颤了颤,做出了几字的口型。

  “我,看,见,了。”

  你的样子。

  他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场迟来两年还是几年的约定,山洞里意乱情迷,白金面具,折掩住心中臆想。

  我能看看你的样子么?

  等结束那天……我们不必刀剑相向的时候。

  就给你看。

  眼角的泪划过,让原本模糊的视线更加模糊,最后只能看见许多水雾,拓跋野就躲在水雾之后。

  江不闻不知道自己的视线是怎样恢复了半点,只是白布掉落的一瞬间,他的心中激昂,眼前重新出现了色彩,光亮……是那般久违,几乎会将人刺痛。

  他不动声色地瞒过了所有人,直到拓跋野出现在烈马之上时,晦暗的瞳孔却无法抑制地颤动了一瞬。

  那是怎样的一副面孔?

  分明江不闻从来没有见过他,可偏偏跳过了那数以万计的人,一眼便将拓跋野从人群中认出。

  他终于看见了,拓跋野没有戴面具时候的样子。

  这是一场执念,缠绕自己多年,也该解了。

  “拓跋野……”他的声音那样颤抖。

  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

  你不用再弥补,我们重新开始。

  江不闻想说出这句话,却已经来不及,箭矢刺破了肌肤,剧痛刹那席卷了全身……好疼好疼。

  他习惯忍受了多年,男儿有泪不轻弹,在他的身上晕染到了极致,直到他遇到了拓跋野……拓跋野……

  拓跋野?

  拓跋野怎么老是让自己哭。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流下,江不闻在这一刻,丧失了所有的自控力——他崩溃了,与先前所有的崩溃又不同,这一次是生离死别的崩溃。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的最后,只能看见拓跋野弃马而下,发了疯地向自己奔来。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要真的清晰地看见他的脸了。

  可战场的厮杀声贯穿了耳膜,把最想听到的人声淹没在了大海里,他的心痛如麻,再也坚持不住。

  再见了。

  ……忘了说。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