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欺压盲眼将军后和他破镜重圆了>第四十二章 都是他偷来的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默了,半晌无人说话,拓跋野眼底露出错愕,惯以掩盖神色的人忘了伪装,愣愣地看着江不闻蒙眼的白布,仿佛在与他失明的眼睛对视。

  他的声音有点入睡之前的哑,带着不确定:“你刚才……说什么?”

  江不闻却合上了嘴巴,如同在玉池里一样,不作回应了。

  困意被醒神,便再也无法入睡,拓跋野等了他一会儿,忍不住起身,单膝跪在了他的身前,头和他侧过的脸平齐。

  “……江应,你再说一遍。”

  江不闻感到他靠近的气息,鼻翼间染上了一点草原白的酒香,还混着先前在玉池里浸泡过的荼蘼花味,长眉细细地压了压。

  半晌后,他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拓跋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却感受到他杂乱的思绪,心中渴望着答案,却还是下意识地退让一步,不想去逼他。

  江不闻却继续道:“那个人碰我的时候……我想吐。”

  还想抗拒,抵触,甚至有一丝的害怕,但这份惧意出来的时候,他又总觉得与自己格格不入,仿佛江不闻这个人,是不应该感到怯意的。

  他说出的这话与前文没有关联,拓跋野故而没有懂他的意思,却知道他在说被陆延俅欺侮的那件事,压在心底的怒意重被勾起,混杂着愧疚和心疼。

  倘若陆延俅不是嬴丰未来的帝王,拓跋野也还是当初那个强国后的小可汗,是断不会让江不闻受这样的委屈的,奈何一切都物是人非,他只恨自己空有怒意,却困于局势。

  拓跋野眼皮垂了些,想开口,江不闻却又说:“但你来之后,我心里便踏实了许多……你先前说的怕,我可能是懂了一些。”

  这句话很长,他费了一些力气才说完,话语落到了人的耳畔,让半跪在床下的人沉默。

  拓跋野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眼底闪过许多情绪,最终沉没在黑色的深渊里。

  先前在玉池里,江不闻对他的离开,表现出的抗拒,其实是在那天客栈独自下楼后产生的心理障碍。

  那天拓跋野头脑昏沉,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开,才让祸端降临,江不闻的心里便惧怕起了独自一人,说清楚些,就是没有安全感。

  他的身边,早就已经众叛亲离,唯有一个拓跋野,时时刻刻地守在那里,他从前说过,拓跋野靠近时心会疼,这是生理带来的痛意,即便在失魂的情况下,也还是难以遗忘。可矛盾的是,让他想要抗拒的人,却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里,给了他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拓跋野会一直照料着他,顺应着他,不会伤害他,江不闻的如今,就好像一张被蹭了些灰的白纸一样,拓跋野虚假地以一个保护者的身份进入他的世界,轻而易举地便占据了一个分量。

  江不闻想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东西,到了阿索那的小可汗这里,便理地齐齐整整。

  拓跋野心里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点喜色,却又觉得自己的所谓保护,让人觉得十分唾弃。

  可怜江不闻什么都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经历过什么,全部忘却了,还傻兮兮地把伤害过自己的人当成依赖,倘若他哪天清醒过来,又该是怎样的一副悲痛?

  拓跋野不敢想了,怕届时,自己会心疼地疯掉。

  “我在你身边,你便不怕了吗?”他低声问。

  江不闻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应了一个字。

  “是。”

  他又过了一会儿,好像觉得有些矛盾,又慢慢蹙眉:“或许也不是……”

  他说不清楚。

  拓跋野便不再问他了,看着他侧着的脸,几缕发丝落到了他冷白的面容上,头发因为睡觉的原因,有些乱。

  江不闻长得一副清冷样子,性子其实一点也不冷,从前的事在他们二人还交好时,拓跋野曾听江不闻讲过许多,知道他小时候有多闹腾和张扬。

  只不过,他虽在外表现地不拘形迹,内里却比谁都要细腻,所以很少可以看见他仪容不端的样子。

  可是现在,江不闻却任凭仪容凌乱,也没有想去休整的观念,而拓跋野也如同夜盗者一般,不去教授任何事,就这样看着那几缕头发,望了许久,最后温声。

  “睡吧,很晚了。”

  他说。

  江不闻低低应了一声,身体放松,早在这份安静里昏昏沉沉。

  拓跋野重新躺下,视线落在宫殿的顶端,那里有着精致的花纹点缀,过了一会儿,江不闻平静的呼吸声便响到了耳边。

  拓跋野也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气氛平和又安宁——

  只可惜,都是他“骗”来的。

  ……

  太子受封日的前一晚上,陆延俅少有地失眠,折腾到了半夜才睡下,没过多久,侍从便催促着人开了门。

  天刚碰了蒙蒙亮,就要起身洗沐更衣,着装净身,这样一直到了辰时末,再由大礼官牵引着去了皇家祠堂,叩首跪拜列祖,最后在文武百官和青天之下,接过皇帝赐下的圣旨,正式入住东宫。

  当天晚上,嬴丰皇帝还设备了晚宴,一方面是为太子受封宴请四方,一方面也是为拓跋野一行人接风洗尘。

  阿索那借兵的事,嬴丰皇帝并没有公布于众,阿索那的变故就在一夕之间,嬴丰与它向来和睦,加之拓跋野等人快马加鞭来到王都,因而嬴丰的一些官员几乎都不知这些事端,只当他们代表阿索那的使臣前来拜会。

  江不闻生病后便有些惧怕生人,拓跋野本是不想带他前往宴会,但因为前一晚的对话,思索几许,还是牵住了他的手。

  他寻了一只帷帽,垂落下来的白纱刚好挡住了江不闻的脸,让他的面容和覆眼的白布都可以被掩盖住。

  大殿中央是嬴丰皇帝的专座,两侧坐着高官权贵,新上任的太子在左侧的首位,对面便是拓跋野和江不闻。

  嬴丰以右为尊,陆延俅昨日狼狈地被皇帝从宫内赶出,记心记到了现在,现下新官上任,明明自己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位,在嬴丰皇帝的安排下,却还是低于拓跋野一等。

  他心中的怨气在看到二人的共落一座后,几乎要冲破了内腑,在身侧尉迟衮的冷眼下,才勉强地压制下来。

  拓跋野对于这样的座位,心中的嫌恶与陆延俅相比,自然只多不少,只不过胜在心气,一垂眼,便将憎恶掩在眼底。

  他和江不闻的旁边坐着那日苏,那日苏的右边是麦拉斯,自那日的争吵过后,这二人已经各自为营,许久都没有说话。

  偌大的内室当中,坐着许多陌生的面孔,拓跋野半垂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所有人,忽然与一人的视线对上。

  四目相对,各怀心事。

  那同样观察着他们的人,是一名而立上下的男子,长相俊朗,只是皮肤有些白,透着一种病态,与拓跋野相视后,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拓跋野长眉微压,礼貌性地报以回应。

  男子便又自然地把视线移开,看向了别处。

  座上的达官们多少都对陌生的四人投上探究的眼光,他们或带着女眷,或漠着神色,总之无一例外地表现出一种高傲和生冷,除却方才的那位男子,和善地对众人报以微笑,仿若春风。

  拓跋野端起一盏酒,手掌遮掩住了眼睛,又在这男子周围停留片刻,便见他的旁边座位上,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男人面容冷峻,身上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气,与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拓跋野微微蹙起了眉,想起先前与嬴丰皇帝的对话里,他顺口说的一句话。

  【寡人手上的虎符有半,另一半,在镇国将军的手里……】

  镇国将军……

  拓跋野喉结滚动一圈,咽下了杯中的酒。

  他多年身在沙场,轻易便看出那名黑衣男子身上生人饮血的气息,联系到他对嬴丰的了解,嬴丰皇帝口中的镇国将军,与眼前这位的匹配程度只多不少。

  “别一直冷着脸啊。”先前与他对视的人忽然侧头,轻轻碰了碰那位将军,后者转头,看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没说话,身上的寒意却明显地收了一些。

  拓跋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动声色。

  晚宴即将开始,嬴丰皇帝注重这次宴会,所备的人和物自然都十分不同,上菜的侍从变成了漂亮的舞女,肌如玉脂,葱葱玉手托住盘底,一个接着一个地放到座前的桌子上。

  那一个个,许多都是纯正的中原美女,温婉里不少媚态,对于喜欢美人的麦拉斯来说,这场宴会,无疑可以让他一饱眼福。

  但他今日却漠然着脸,视线略过姑娘时,眼睛甚至没有停留一息,便移了过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向来心大看得开的阿索那汉子,内里有了沉石,兴致蔫蔫。至于他身边的那日苏,则全程没有抬起过头,他的眉眼低垂着,掩藏在长发之后,让人看不清神色。

  麦拉斯几次偷偷地想看他,都败兴而归。

  前菜很快上齐,剩下的佳肴,要等宴会开始之后,再一一献上,众人万事俱备,看着殿前中央的那座空椅,只待嬴丰皇帝摆驾晚宴,便正式开始。

  然而他们等了许久,几个忍不住的已对着门口不停张望,却迟迟不见皇帝的座辇,主持晚宴的官员看着渐渐浮躁的众人,皱眉叫来一个侍从,让他去看看龙宫里是什么情况。

  侍从听命下去,前往了寿康宫,又过好长一段时间,正当负责人急得原地踱步时,那名侍从才手忙脚乱地从殿外跑来,嘴里叫喊着,几乎要破音。

  “不好了——皇上、皇上……”

  他迟疑着,喘着气,一时说不出话,负责官被他在贵人面前的惊慌吵闹弄得有些骇又有些恼,带着愠气训斥道:“有什么事不能静下说,你这般——”

  他的话被骤然打断,侍从摇着头,最后跪在地上喊了一句。

  “不是……皇上他!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