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欺压盲眼将军后和他破镜重圆了>第十章 勒木的意思是赎罪

  “发生什么事了吗?”江不闻听见声音,蹭臂的手停下。

  “没什么。”拓跋野弯腰把裘衣捡起,凑近替他裹住,这动作有些过于亲昵了,江不闻眉很快皱了起来,往旁边移了移。

  “劳烦……我自己来就好。”

  拓跋野眸光暗了些,“嗯”了一声,给他去拿桌上的羊奶和肉。

  江不闻没吃几口便停下,想让他拿走退下,后者却一言不发地站在身边,沉默不语。

  他大概猜出拓跋野的意思,却头脑昏涨,郁结心胸,怎么也不愿下肚了:“你可以片刻后出去,与门口的守卫分食,拓跋野不会看出来的。”

  江不闻说罢,伸手去探额前的温度,那只手曾经强劲有力,如今却只剩下皮包骨头,虚虚覆上额前时,显得苍白又脆弱。

  “你若不吃,小可汗会打断我的腿的。”

  拓跋野大概没想到有那么一天,会亲口将自己描述地那么无恶不赦,他拿过羊奶,重新给他递过去。

  江不闻听见他的话,指尖微微晃了晃,不愿连累他,却实在打不起精神。拓跋野便包住他的手,让他握住装羊奶的皮囊。

  “你心中怀有不甘吧。”江不闻忽然听见这位侍从问。

  他握住皮囊的手不觉收紧,身体立时绷住,偏头转向他。

  “你在阿索那人民的心中,曾经是位传奇。”拓跋野继续说道,“小可汗胜之不武,换做谁都会不平,不是么?”

  江不闻:“……你并非拓跋野派来的侍从。”

  拓跋野起身,去旁边的柜中拿伤药。

  “是或不是,你都不需要知道。你只有清楚,调理好身体,反击的可能才会更大。”

  江不闻感受到他靠近自己的动作,下意识地伸手挡住,“我自己来……”

  拓跋野把他手按下,再去解他的里衣,声音沉沉:“你不方便。”

  江不闻话堵在了喉间,张了张唇,却没有说话。

  自己无法视物,连伤口在哪都是靠痛觉感知的,让他自己来上药,确实显得可笑了些。

  他合上唇,不再作声,默许了拓跋野的动作,然而没过多久,自己的手背便被包裹住。

  他将手缩了缩,便听身旁的人莫名其妙地说:“抱歉。”

  “……嗯?”

  江不闻还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就感觉手被带动,抓住了药瓶——

  偏凉的手被热度包围,源源不断自接触地传进来,药瓶倾斜,撒下粉末。

  他反应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给腹部的伤上药……借着别人的眼睛。

  江不闻的大脑几乎宕机了片刻,直到拓跋野帮他把衣服重新理好,才恍惚回过神。

  ——江不闻原先是很倔的。即便现在身陷囫囵,也没有变下多少。

  他瞎了眼睛,一身伤病,明明已经和废人相差无几,却还是甩不掉压在最底下的自尊心。

  年少的时候无父无母,还带着一个妹妹,做事或大或小,自己一个人抗下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以至时过境迁,他还是会总忘记如今什么也做不了的事实 。

  就像方才上药,江不闻本是下意识地要想自己动手,拓跋野那句“不方便”却刹时点醒了他。

  比终日呆在深渊中更可怕的,是从崖顶坠入深渊。

  江不闻以为自己已经慢慢接受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但心还是晃了一下,脸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只是这点错愕很快被掩下,几乎在瞬时,他再一次在心里说道:你已经是个处处要被人照料的废物了。

  可是下一刻,自己的手就被包裹住——

  那上药的动作,仿佛在告诉他并非如此,只是需要一点借力,自己便和从前无异。

  日日夜夜在心中呐喊的声音忽然便小了下去,紧跟着,好似很久没有出现在他身上的振作冒出了一点头,又很快消失无踪——

  拓跋野抓着他的手碰上了自己的眼睛。

  江不闻立刻将手抽回,半晌后方道:“你来吧。”

  他还是不敢。

  拓跋野眼底波澜晃动,没有强求,依言去解他面上的白布,这动作与先前以“小可汗”的身份出现在江不闻面前时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这次的江不闻没有半点挣扎。

  拓跋野眼皮向下扯了扯,闪过一点阴沉,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涂上那人的眼睛。

  倘若阿索那的小可汗,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侍从,有些事的结局,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

  江不闻忽然向后躲了躲,呼吸重了一瞬,拓跋野回过神,察觉到手上力气不稳,弄疼了他。

  “抱歉,我——”

  “我是不是再也看不见了?”江不闻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拓跋野一顿,看着他苍白的眉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片刻后才压着声音启唇。

  “不会的,”他将干净的布蒙上江不闻的双目。

  “你会好起来,届时想去做什么,便能去做什么。”

  江不闻拉扯出一个笑,听见他的声音沉沉,却充斥着坚定。

  但愿。

  拓跋野将吃剩的食物拿走,虚揽着他的背,让他重新躺下:“阿索那不日将举办祭祀,可汗有意让你充当礼士——礼士需要跪于风雪三日,平安捱过这一遭,才是眼下最为重要的。”

  江不闻闻言,指尖轻轻晃了晃,明明事关自己的性命,他却不作关心,反而问到了别的一处:“祭祀神灵这等大事,为何你会知晓?”

  ……

  “我说过了,你不需要问我这些问题。”

  拓跋野起身,将他打理好,向着帐外走去。

  江不闻察觉到他渐行渐远的声音,不再追问,偏头望过去:“你要走了吗?”

  “嗯。”

  江不闻声音哑了哑,须臾后佯装轻快:“可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拓跋野已经触及到帐帘的手顿住,墨色的瞳孔晃了一刹,半晌不语。

  江不闻看不见,只能靠感受帐口的冷风来判断他有没有掀帐离开,久了便以为自己失了分寸,没发现人已经走了。

  直待将要放弃的时候,才听见不远处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勒木。”拓跋野说。

  阿索那取名大多有着特殊含义,江不闻生在中原,不是很清楚这名字的寓意,便自然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拓跋野手搭上帐帘,将之掀开,风雪窜进帐内,又很快消失了。

  他没有回答,便离开了这里。

  江不闻神色暗了暗,翻身背对了帐口。

  很久之后,拓跋野酒过三巡,情至心头时,他才从那人口中套出了话。

  ——勒木的意思……

  叫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