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和月沉哥都参加过很多物理竞赛,可能之前的时候见过呢?”元齐说。

  “何况山城那个奖杯……是哥你送给他的吧。”

  元齐想起之前的调查结果,山城那次物理竞赛是路月沉拿了第一,但是支付不起奖杯费用,那次林微寒也在。

  他哥顺手把对方的奖杯费用支付了,这看起来像是林微寒常干的事。

  “哥?”元齐又瞄一眼后座的青年。

  林微寒手掌撑着脑袋,他看着窗外,随着窗外的风景掠过思索。他有点印象,但是这件事对他来说不过是记忆里再渺小不过的点。

  上次他就已经想起来了,奖杯是他送的没错,如果路月沉因为这个……那所谓的初恋如果说的是他,他觉得十分荒谬。

  “哥你是不记得了吗。”元齐看出来了,为什么会这样,林微寒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这些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

  “有点印象。”林微寒说。

  “顺手帮了他,我对他没什么印象。”

  为什么要特意去记一个拿了第一支付不起奖杯的少年,他的人生经历中见过太多优秀的人,或者更加凄惨的,路月沉无论在哪一点看来都微不足道。

  “那哥打算怎么办?”元齐问。

  林微寒一向不会对施夷南说不,这次施夷南病症复发,哪怕林微寒表现地很镇定,实际上也会很愧疚。

  有抑郁症的母亲和偶然发生关系的恋人,怎么看都不会选择后者。

  “不要提这个了,”林微寒说,“京郊那边还有槐树吗。”

  元齐:“这个季节已经开败了,但是大棚里有,肯定够哥用了。”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

  施夷南很喜欢槐花饼和槐花豌豆黄。

  京城里有点心铺卖,但是做的不够好,这两种点心加葡萄酒才能做出来味道。

  “到了。”

  他们两个下了车,现在是八月下旬,今天天气并不热,阴凉凉的,太阳隔着云彩和树荫,有风吹过来,温度刚刚好。

  特制的温度棚里维持着适宜槐树生长开花的温度,这是特培的一年三到四次开花的品种。

  槐树树枝粗壮,白色纯洁的花枝垂下来,空气中都是淡淡的清香。

  元齐注意到墙壁上挂的有工作人员用的工具,他拿了两个帽子过来。

  “哥,你戴上这个,小心身上沾上灰。”

  “来都来了,”林微寒说,看了眼元齐手里的草帽,最终还是接了过来,草帽在手里转了转。

  “这要怎么摘,我上去掐,你在底下接着。”林微寒说。

  “也行,哥你能行吗。”元齐有些担心。

  林微寒看见了后面的梯子,他对元齐说,“你跟我过来。”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把梯子搬了过来,元齐在底下扶着梯子,光从槐树枝叶缝隙穿透,在草帽下落下一层阴影。

  “哥,你慢点。”元齐在下面瞪大了一双眼,他担心林微寒会摔下来。

  林微寒三两下就爬上去了,他坐在了树干上,爬树对他们美术生来说简直是小意思。

  写生的时候经常画树,每一道光影都不一样,置身其中被槐花包围,又有了其他的感受。

  林微寒手掌放在沉甸甸的树干上,他后知后觉地看一眼胳膊,刚刚已经注意过了,这么一小会,手臂上还是刮出来几道印子。

  “哥,上面可能有虫子,你小心点。”

  林微寒“哦”一声,他眼角扫到了正在枝叶缝隙间鸣叫的蝉,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他看一眼底下守着的元齐,眼珠子稍微转一圈。

  元齐并不知道他小时候养过虫子,各种各样的蝴蝶他都收集过,当时为了研究某种蝴蝶的迁移时间。

  “元齐,接着。”林微寒把那只蝉抓住,连带着槐花一起扔下去。

  “哦。”元齐在地下昂着脑袋,下意识地举起了手里的框,随着洁白的槐花往下坠,一并还有一只巨大的黑乎乎的东西落下来。

  元齐立刻瞪大了眼,心里咯噔一声,那只死去的蝉已经落到了他脸上。

  “卧槽——”

  听到了底下的动静,林微寒坐在树干上,冷冰冰的脸上难得柔和了些许,哼笑一声,“出息。”

  两个小时之后。

  元齐鼻梁上贴了个创口贴,他整个人耷拉着,抱着剩余的槐花,脸上还沾了不少面粉。

  这里后面就是葡萄酒工厂,品酒林微寒也会点,选出来合格的葡萄酒,加上会雕刻,做出来的点心比外面卖的还要精致许多。

  豌豆黄被雕刻成大卫和小卫,这一对林微寒送给了他。

  “别蔫了,大男人怕虫,你看像话吗。”林微寒看元齐两眼,把点心塞给了元齐。

  元齐低头看点心,他摸摸自己的脑袋,“哥,你也不用做的这么细致。”

  他哥有点强迫症在,尤其是对作品,把人物雕像雕刻的栩栩如生,连某个不可描述都地方都和真的一样。

  这怎么下得去嘴。

  旁边还有一份,雕刻的是动漫人物,好像是动画片里面的。

  林微寒不知道元景仪喜欢什么,对元景仪的印象停留在他们小的时候一起玩,元景仪在房间里待着看飞天小女警。

  “这是给你姐的,你姐最近身体怎么样了。”林微寒问。

  “好点了。”元齐抱着点心,瞅瞅那些动画片人物,“哥你老是给我姐送东西,我姐要不好意思了。”

  虽然和他有点关系,但是他哥对弱者群体,尤其病人,似乎格外关爱。

  比如顾慈,比如他姐。

  “只是顺手做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回家要冷藏一晚上。”林微寒说。

  “哥做的肯定没问题。”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元齐说,“我姐听说了哥在海边救人的事,让哥多注意身体。”

  “有空还是做个身体检查之类的,最近外面不是也流行流感,预防感冒发烧。”

  “知道了,你早点回去吧。”

  车子在林宅门口停下来。

  林微寒把点心交给了棋云,棋云隔着玻璃摸了摸,简直和花瓶里插着的花一模一样。

  “少爷好厉害,如果夫人收到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棋云看着青年上楼的背影,这座宅子死气沉沉,只有在青年回来的时候才会有些温度。

  明明小儿子已经足够优秀,孝顺又漂亮,没有平常那些纨绔公子身上的恶习,主人家却还是不满意……

  “母亲。”林微寒在房门外敲了敲门,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许。

  他忍不住想起路月沉,下意识地模仿路月沉平常讲话时温和的姿态。

  绯云给他开了门,他朝房间里看了眼,没见到施夷南的身影。

  “二少爷,夫人已经休息了。”绯云低声说,看着他神色有些闪躲。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能猜到,绯云在撒谎,是施夷南不想见他。

  “我知道了,那我明天再过来。”

  中秋节。

  弦:学长中秋节快乐(∩▽∩)

  这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林微寒起床看见信息,他想起来,这小子一个在世的亲人都没了,节日都是一个人过。

  有个父亲在监狱,还不如没有。

  林微寒手指在屏幕上点点删删,很快又想起来,说不定林绍会把某人带过来强硬的加在他们家,他有什么好操心的呢。

  他刚下楼,注意到林绍的脸色不太好看,施夷南穿戴整齐在轮椅上,脸上苍白,几乎又要落泪。

  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林震南看到了他,视线在他身上停顿,对身后两人说,“小寒起来了,准备出发去老宅。”

  “无论如何,先把人带过去,老爷子一向嘴硬心软。”

  林绍说了个“是”。

  林微寒不明所以,手机叮铃铃响个不停,都是路月沉发过来的。

  他扫一眼。

  弦:学长,我们一会能见面,我很高兴。

  他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施夷南和林绍想把路月沉带过去,看样子是老爷子不想见到路月沉。

  很快到了老宅,他在宅子门口看到了一道身影,对方也是刚刚下车,朝他招了招手。

  “学长。”微笑起来的时候明艳动人。

  林微寒注意到施夷南的情绪变化,林震南和林绍情绪内敛看不太出来,施夷南眼里只剩下不远处的青年,像是捡到了丢失很久的宝物。

  “学长,提前见面了,我也很高兴。”路月沉到了他身边,手里提着的礼物放至他掌心。

  “这是我给学长做的月饼。”

  其余三人的视线都在他们两人身上,气氛有些古怪,虽然是中秋节没错,但是这种节日不给长辈送礼给他送礼,怎么看都感觉古怪。

  路月沉跟三人打了招呼,“林绍哥,林叔叔,林阿姨。”

  有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手提袋上,是来自母亲的目光,施夷南紧紧地盯着,眼中浮现出忧愁,落下一层阴影。

  几人的表情仿佛是一场最可笑的闹剧。

  他对母亲费尽心思,母亲从来不会理会,却会羡慕他能收到来自路月沉的礼物。

  “先走吧。”他说。

  老宅门口有人守着,他们还没有进去,保镖先拦住了他们,目光落在他身旁的青年身上。

  “老爷有吩咐,今天只能林家人进门,外人不得入内。”

  这个外人说的是谁很明显。

  林绍开了口:“只是二少爷的同学。”

  “同学也不行,老爷吩咐了,您请回吧。”保镖看向路月沉。

  施夷南因为难堪脸上发红,她轻声细语,“马上就是林家的人了……如果不让他进去……那我也不去了。”

  保镖这才看施夷南一眼,“夫人,您自重。您不来老爷并不介意,只要二少爷到场就行了。”

  “别忘了之前您是如何答应老爷的。”

  施夷南脸色发白,紧紧地握着扶手,林绍在一旁为他顺着气。

  “没关系,夫人,您不要说糊涂话了。”路月沉开了口,他看向施夷南,“我和林家没有任何关系。”

  “学长,我可以单独和你讲两句话吗。”

  “母亲……”林绍推着施夷南进去,施夷南一直看着他们的方向,三人的身影一并消失在庭院里。

  就这么被赶出来了。

  林微寒打量着路月沉,今天好歹过节,他稍皱眉,很快眉头舒展。

  “吃饭用不了多久时间。”他说。

  “学长的意思是晚些会来找我吗。”路月沉看着他,眼底隐约有温柔的神色浮现出来。

  “嗯。”林微寒不自在地别开眼,“那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不在意别人。”

  林微寒肩膀处撞上一颗脑袋,他被路月沉抱住,鼻尖贴着路月沉的衣襟,他稍稍推了推人,“……好好说话。”

  “我只在意学长。”

  耳尖被碰了碰,林微寒立刻避开,他一会还要回去,手上推了推人。

  “行了知道了,赶紧松手。”

  路月沉缓缓地松开他,在他耳边低语,“晚些会来找我吗。”

  他“嗯”了一声,“你先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我等着学长。”路月沉说。

  爷爷一向偏袒他,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至于所谓的约定,林微寒能够想到的,是爷爷为了不让母亲冷待他做出的约定。

  他进了院子,看见了孟常,孟常正好也在找他。

  “二少爷,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林老爷子的卧室在二楼最角落,旁边是茶室,老宅到处都是百年古树,这一片都很阴凉,走廊上阴影落下来,空气中飘着很淡的茶香。

  “进来吧。”里面传来林老爷子的声音。

  林微寒推门而入,“爷爷。”

  三十度的天,林老爷子穿了一身薄薄的长袍,那双浑浊的眼稍定,转过来落在他身上。

  他这才注意到窗口的位置能够看到楼下,刚好能清晰地看到他和路月沉抱在一起。

  林微寒收回目光,“爷爷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你和那个姓路的小子,之后不要再来往了。”林老爷子开了口,嗓音不高不低,却十分有压迫感。

  “……爷爷也赞成他来林家?”林微寒问。

  “我只承认你是林家的孩子,家里已经多了一个寄养的白眼狼,不会再多第二个。”

  林老爷子指了指桌上的资料。

  “你看看这个,有人骗你母亲签了协议。”

  林微寒视线扫过去,那是一份股份转让书,自愿签署,受益人有清晰凌厉的三个字。

  ——路月沉。

  “小路,今天过节还来兼职,你别让自己太辛苦了。”

  路月沉每一段时间会看信息,担心自己会错过,他闻言回复,“晚点,学长会来找我。”

  “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学长……”

  深夜十二点。

  酒馆已经下班了,路月沉在吧台收拾完了,他看一眼信息,空荡荡的没有回复。

  节日已经过了。

  手机叮铃一声,名为弦的联系人发来了消息。

  弦:学长还没有忙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