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干嘛去?”

  顾·没出息·瞻留下一个颀长背影,背着对方摆手,朗声道::“哄我家徒弟去。”

  真是没出息……

  少年转身离去。

  .

  自上次掌门与各长老商议魔族之事后,各峰加强了防范工作,就连往生峰的防范工作也做的很足。

  主要是掌门非要替顾瞻操办。

  同时,掌门也打算抓一抓宗门内弟子的学业,实行按实力分堂上课。

  顾瞻被分到等级最次的一个班,主要是怕他误人子弟。

  当然这一连几天,顾瞻都以病推辞没有来,今天却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了讲道堂门口。

  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他一进门,众弟子的视线就再没从他身上移过。

  就连其他堂内的弟子都假装路过,驻足停留几秒,就为了一睹顾瞻的风华。

  大长老为此气得脸色铁青。

  对自己无形中又拉了大长老仇恨的行为,顾瞻毫不知情。

  他讲的是修真界以前的历史,于是拿着本古册,匆匆扫了几眼,又丢回桌案上。

  这本小说都是人杜撰的,小说里的历史又能真实到哪去?

  顾瞻这样想,有了这个借口,他便开始胡编乱造的讲故事。

  堂中弟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瞻的脸,虽然六长老讲的狗屁不通,但这张脸百看不厌。

  台下。

  江州的位置坐的偏僻,旁边无人,隔了个位置坐的是药峰的叶率真。

  叶率真心道真巧。

  随即十分自来熟,跨过两人隔着的座位,凑上江州的胳膊,拢着嘴道:

  “哎,江同门,你们往生峰的人是不是颜值都很高?”

  他靠得近,唾沫星子四处横飞。

  江州身子依旧坐的笔直,眉心微动。

  片刻后,他冷冰冰道:“手。”

  见江州板着张俊脸,面沉似水,叶率真讪笑一声,挪开攀上江州胳膊的手。

  江州伸出手掌,掌间是那只柳条编织的兔子,栩栩如生。

  这是顾瞻之前随手给他的。

  他这几天心情复杂,每到夜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不通自己为何要同师尊置气。

  他自认为与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对师尊的好,不过是为了报答师尊。

  而其他的,一概与他无关。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追随在师尊身上,再难移开。

  顾瞻成了他的焦点。

  大概是顾瞻讲了什么好玩的,讲道堂中弟子闹哄哄的,笑成一片。

  顾瞻的视线,在几十个人头里扫视,终于见到了自家三徒弟江州。

  只见江州坐的极其端正,面容冷肃,仿佛他刚才讲的不是什么笑话,而是什么郑重其事的要紧事。

  这小孩咋还哄不好了呢?顾瞻发愁。

  是笑话不好笑?

  还是他长得不好笑?

  ……

  最次等的讲道堂下课极早,日落时分,弟子就可以回峰歇息了。

  往生峰的山路依然很长,层层石阶向上延伸,两侧杂草丛生。

  江州走上峰,手里还提了一壶酒。

  殿中,顾瞻鼻子很灵地闻到一股酒香。

  他把手中白子落下,急急对面前的少年说:“行了,这局你赢了。”

  说罢,他就要站起身,动作间,白衣衣摆扫过桌几。

  少年一把将他拽住,道:

  “唉,老夫还没下呢,你怎么就抢步了?还有,老夫还没认输。”

  少年话说到一半,想起顾瞻说的是“你赢了”,顿时回过味来似的道,“你这是在侮辱老夫!”

  美酒在前,顾瞻来不及同这老顽固解释,一甩衣袖,飞也似的出了殿门。

  殿门外的院落冷寂极了,没燃灯,视野里黑漆漆一片,只有那株古树的枝叶摇曳,发出簌簌声响。

  “……”

  “没人?”顾瞻疑惑。

  山风徐徐吹来,酒香还飘在鼻端。

  顾瞻正打算用灵识探查。

  “……师尊。”空寂的院中江州的声音响起。

  顾瞻吓了一惊,随即愣道:“小州?”

  顾瞻打了个响指,指尖燃起一簇火苗,照亮周围景物。

  江州朝他走近,“师尊,给你的酒。”

  他说着把那壶酒提至顾瞻眼前,挡住了自己的脸。

  “我的?”顾瞻惊讶中明显透着兴奋。

  酒壶的遮挡下,江州微不可察地点了头,听到师尊高兴了,他自己的心也雀跃起来。

  一扫连日里的阴霾。

  酒壶很大,壶身雕琢了“来福”二字,顾瞻从袖里伸手就要接过。

  但顾瞻的手突然顿在半空中,他耳边还有赵宏的唠叨,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打算接受自家徒弟的一片孝心。

  主要是他已经一百年没喝过酒了。

  馋的。

  “师尊,弟子就先行告退了,”手中重量一轻,江州便低垂着头,施礼离开。

  “夜里风大,师尊小心着凉。”

  他又依依不舍地叮嘱了一句,半只脚就要踏出院门。

  背后却传来顾瞻的声音。

  “回来。”顾瞻的声音响在静谧的夜里,竟有些凉。

  不是都破冰了吗?这孩子怎么还见他就躲,什么臭毛病。

  他有这么吓人吗?他又不吃小孩。

  顾瞻掐了个诀,转眼掠足到江州面前,指腹上火光窜动,照出江州脸上微微一愣的神情。

  他没想到顾瞻会瞬移到自己面前,惊讶了一瞬后又抿了下唇。

  还是被发现了。

  顾瞻同样愣住,“你这是去偷鸡摸狗了?”

  江州咬牙,“没有。”

  江州的表情难堪,他那张白净的脸上抹了灰,白衣也沾了泥,像是去泥地里滚了一遭。

  下课后,他并未上往生峰,而是被叶率真拽住了,神神秘秘地说是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

  想到也许有顾瞻喜欢的,于是江州犹豫了片刻后,半信半疑地跟着对方下山。

  结果江州后悔得不能再后悔了。

  叶率真带他偷摸着下山,又滚了趟泥地,最终来了一间地下交易场所。

  面对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江州兴趣全无,但好歹来了不能空手而归,最终他用灵石交易了一壶酒。

  大概是江州吃瘪皱眉的样子,逗中了顾瞻的笑点,他笑得前仰后合。

  酒壶上坠着的红穗轻轻扫过地面。

  顾瞻心里多了些触动。

  江州为了给他买那壶酒,惹了一身泥。

  这种笨拙的讨好方式,倒是像极了他以前养的一只小狗,不过他忘了那狗名字叫什么了。

  见对方表情凝固,顾瞻才算收了笑容,“行了,你的好意为师收下了,回居所好好沐浴,驱驱晦气,下次别再偷鸡摸狗了,对我们往生峰名声不好。”

  江州:“……”

  他们往生峰对外风评什么时候好过?

  。

  院落里的那株参天古树上,翠绿的树叶逐渐枯黄,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

  顾瞻睡在石桌上,抬眸看去,才发现竟已入秋。

  天高云淡,远处苍穹之中,排排大雁南飞。

  他直起腰,又仰头喝了杯酒,支起下颔看向不远处的少年练剑。

  江州已入往生峰六个月,个子窜的如雨后春笋,已经快要同顾瞻一般高了。

  他束发戴冠,一手执长剑,脚步挪移,转眼间数多剑招在半空变换,眼花缭乱。

  对比先前,进步可谓神速。

  自上回顾瞻点评他剑术太烂,江州下定决心发愤图强,披星戴月地练习剑术。

  片刻后,江州收剑负在身后,转过身朝顾瞻走去。

  他眼里含着笑意,道:“师尊,弟子表现如何?”

  “不错,这几个月的坚持,算是有了回报。”顾瞻声音有些哑,“想要什么奖励?”

  他微抬起头,脸上覆着层薄红,带着点醉意,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能睁开。

  江州一脸无奈,甚至有些后悔。

  自从那壶酒给了顾瞻,顾瞻就如鱼沾了水,一发不可收拾地嗜上了酒,每天都要犯两三回酒瘾。

  他就不该把酒给他师尊。

  “弟子不求奖励,只求师尊少喝点酒,伤身。”

  “不行,除了这个。”顾瞻拎起酒壶,往怀中收紧,生怕他抢过来似的。

  江州:“……”

  江州抬头扶额,立着没动。顾瞻似乎也知道对方不会抢他怀里的酒,忽地伸出手。

  他朝着江州比了个手势,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糟老头,还想跟我抢酒喝,都是我的。”

  江州知道顾瞻这是醉了,也没注意顾瞻说的胡话,只温声道:“好,都是师尊的。”

  顾瞻穿的单薄,就一袭万年不变的白衣,山风吹来,似乎能把他人也吹走。

  江州褪下肩上外袍,披在顾瞻肩头,替他拢在衣襟前。

  出乎预料地,顾瞻喝醉了倒很安分,紧捧着酒壶没动,任对方给他披上外袍。

  “燕之游呢?”

  顾瞻突然出声,江州拢着衣襟的手一顿,垂眸答道,“师尊,小师弟还在无边涯修炼无情道。”

  大脑混沌状态,顾瞻静默了几秒,才理解了他的意思,“噢。”

  他又道:“为师差点把你师弟忘了,几个月了,也不知道你师弟修炼的怎么样了,为师去看看。”

  他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语气平稳,江州都要怀疑他师尊刚才是假醉了。

  两人靠的很近,顾瞻坐在石凳上,江州屈膝半跪着替他拢衣襟。

  顾瞻霍然站直,江州迅疾朝后退了一步,那还未系紧的长袍松散,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