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悬门呆了几日后, 孔承安送来的飞鸟落在了师钰的窗前。
飞鸟传信,带来了关于师钰命他寻找的那位魏管事的下落。
师钰给谢良留下一道传音,告知自己有事先离开了, 然后就按照孔承安所言前去找那位魏管事了。
在路上赶了一日后,他找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师钰想了想,上前敲门, 里头出来一位老。
师钰表明来意, 想要拜访这家主人。
却不料这仆人说自家主人日前就出门了, 并未归家。
御史虽然检察天下事, 但是也难免没有时间差。
大概查到这则消息的时候,魏管事还在住所,如今却已经出门了。
这魏管事行为谨慎,大概有意隐匿自身行踪,师钰施法也并未探得其踪迹。
师钰无法,只得在一旁客栈住了两日。
他消除了仆人的记忆, 也未免给有心人留下把柄。
这日傍晚, 他看到魏管事的住所来了一伙穿着赫衣的侍从,各个身穿盔甲,却又头戴巾帽, 看上去威武不凡,各各修为不低。
赫衣上熟悉的纹饰让师钰一眼就认出这是荀家的持刀伙计, 专管底下阴私之事。
师钰皱眉,见那伙人在屋内搜查了一番, 而后又押走了屋内的一众仆从。
师钰跟在他们后面, 进了附近的一处山林。
他们在找什么人。
师钰根据他们的路线,在一个雨夜里在山洞找了躲藏着的魏管事。
魏管事已经气息奄奄。
师钰连忙上前为他运气, 但是只可惜魏管事已然回天乏术,师钰为其运送再多灵气,他也像个摔碎了的罐子,无法储存,只能任凭生机流失。
师钰想了想,说:“我可许你一则心愿,你须得告诉我罗纱玉如意的下落。”
魏管事在濒死之际见到师钰,那磅礴的灵气,浑身的气度,恍惚中他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真仙。
可怜他从前为荀氏兢兢业业,如今却难逃为荀氏所杀的结局。
他本发誓不会背叛主家,但是阴山荀氏负他,况且人之将死,他却有一桩心事难以放下,于是他也再无什么顾及。
魏管事沉思一阵,便开口,气息微弱,说:“这位仙长,我却有一事所求,若你能应我,我便做那背信弃义的背主之人也无妨!”
“我此番身死,只放不下少夫人……恐她在阴山荀府内,孤苦无依,被众人欺辱。”
魏管事抓住师钰的手,颤抖着咳出一口血,说:“请您救救少夫人…… ”
说着,他从怀内颤颤歪歪拿出一封密信。
写信的人落款孟惜娆,大概就是那位少夫人的名讳。
这封信是以这位少夫人的口吻写的,大概是说,自先夫身亡,也就是阴山荀氏那一脉唯一的嫡系少爷死了以后,她因身份卑微却占据少夫人的尊位,当年和荀少爷又没能留下子嗣,如今在荀府受尽锉磨,平日在荀府无法和他联络,此番趁着魏管事回乡述职,她请魏管事再回阴山后,救她出府,她盼望和他一同归隐。
这封信内含蓄却又十分明显的私奔之意让师钰思索了片刻。
字词间,也全然不似一位世家夫人对自家管事的态度。
就算师钰再迟钝,也能觉出两人之间关系不一般了。
这本是魏志心中最大的秘密,但是此番或许是快死了,也或许是为了表露自己的诚恳,让师钰帮他救那位少夫人,他在这个雨夜,将和他和少夫人的点点滴滴尽数讲给了师钰。
原来,他和少夫人竟是从小认识,只可惜,两人虽年幼都贫困潦倒却运际不同,他辗转多次,最后被荀氏看中,当了管事,而后又派到阴山分支,作为检察,而孟惜娆则在年少就被卖入了花楼,多年后成了艳名远播的花魁,此后她被阴山的荀家少爷看中,荀家少爷慕她颜色,宁死也要把她娶回家,于是她成了荀家少夫人。
荀氏素来是名门望族,书香世家,最在意自己的名声,哪怕是分支,嫡系子孙的夫人也不绝容如此身份的女人担任。
那位荀家少爷也不知怎么竟真的将她明媒正娶迎进了家门。
想必对她是痴慕十分。
魏管事却只是摇摇头,脸上露出些萧瑟之意:“荀少爷最初确实待她很好,但后来……后来便厌倦了。”
“贵族男子大多喜新厌旧,当初荀少爷为了少夫人敢和老太爷闹翻,我还以为他是真心待少夫人。没想到,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男子。”
“在娶了少夫人的第六年,荀少爷就纳了一房小妾。他、他宠妾灭妻,打掉了少夫人的孩子!”
魏管事说到此处愤愤又咳出好大一口血来。
“人在做,天在看,善恶有报,少夫人小产后,少爷忽然重病,没过多久他就死了!”
“这些年少夫人的日子一直不好过,但是她身处内宅,到底是不是我能管的了的。这封信虽然是以少夫人口吻写的,但是我却发觉这并非少夫人写的信。只是我究竟心中放心不下,于是早早启程去了阴山,原来这一切竟是阴山荀氏为骗我手中监察令故意用少夫人名义作下的局!”
“这信字词间颇有缱绻不堪之言,想来少夫人如今定然不会好过。”
他极力喘了两口气,然后死死抓着师钰的手,说:“他们想取我的监察令,设计害我倒也罢,只恨他们将少夫人牵连其中!”
这魏管事明知那信有蹊跷,却还是只身前往信中所说之地,他如今重伤垂死,但心中最挂念的却是那位少夫人的安危。
可见他一直暗自恋慕那位少夫人。
为何说暗自。
这少夫人和他自年幼一别后,再见面一人是主家派来检察分支的管事,一人已是府内少夫人。
看他神态,那位少夫人大概鲜少如信中这般对他说些缱绻之语,二人莫约并未真的发生些什么。
“我观仙长不凡,您定能替我救少夫人于那危难之地。”
师钰没有反驳,似是在思索。
魏管事当即又从袖中拿出两枚记忆珠。
“红色这枚记忆珠,请您在救出少夫人后交给她,里面是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一些财产所藏之地。赠予她,也够她衣食无忧。”
“请您与我结下契约,天地见证,若您完成的托付,蓝色记忆珠会告诉您罗纱玉如意的下落。”
“好,我答应你。”
师钰已然应诺,魏管事强撑着一口气沾着鲜血在空中结下契约,最后一笔落成后,师钰也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契约生成,师钰便将两枚记忆珠都收了起来。
“仙长,我这人活了一辈子,直觉却很准,我的直觉告诉我,您一定能完成我的心愿……”
魏管事看着师钰,似乎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他看上去神色微松,但过度的失血已然让他眼神微微涣散起来。
弥留之际,他眯着眼看向半空中,神色微松,或许看到当年的少夫人。
他轻轻喊了一声:“惜娆……”
然后便垂下手腕,没了气息。
雨停后,师钰找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将他葬下,而后拿着两枚记忆珠转身离去。
*
另一边,悬门大比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谢良也早已看到师钰留下的传音。
师父总是这般来影无踪,但谢良却从来没有习惯他的突然离去。
他好似从来没有什么牵挂,就算有一日他离开后再也不回来,似乎也并不叫人觉得稀奇。
谢良不喜欢与他离别,旁人看不出什么,但那些和他比试的人却都下场凄惨。
时间很快过去,这日,谢良上午比试完后,下午便没有他的长次,于是他便和同门一起在场外观看。
不知为何几人说到了上次的兽潮来袭,又从兽潮说到了魔种。
“什么是魔种?”谢良不由得问。
这个词汇,他从未听过。
“师兄,居然还有你不知道的啊!”
那个弟子来了性质,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这天生魔种的人据说天生容貌异于他人,传闻说他们有的长了四只眼睛,五个耳朵,或缺胳膊少腿的,总之生的十分可怖,他们心性邪佞,狡诈恶毒,是罕见的大恶之人!”
“天生魔种是天生的魔修,修魔比喝水还容易,魔种觉醒后,三日便能修炼至魔将,月余便能至魔尊,历来几代魔界之主都是天生魔种。”
“师兄你说这不是魔修里的天生奇才吗!比我们修士中的什么圣体什么天灵根听上去还要厉害可怖。”
谢良想了想,却并未十分在意。
因为按照这位弟子的说法,整个修真界,已经数百年没有出现过魔种了,上一次还是千年前。
那样描述中整个修真界被魔种弄的腥风血雨的场面,似乎离他们很遥远。
“魔种出现的频率很难说,但是最短一次也间隔了千年。下一次天生魔种出现,按这个频率最少也还要五百年。”那位弟子说。
谢良想了想魔种的狡诈恶毒,心中只道,未来若真的有这狡诈恶毒的魔种出现,他拼出性命也定会守卫仙门,不会再拖师父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