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祯在十点准时下班。
他整理好所有物品，细心地检视了一会儿手腕上的方块手链，然后从柜台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谈祯忽然怔住。
沈翊灯靠着墙站在早餐店的大门旁，没做什么特殊的打扮，上身的无袖衫衬出沈翊灯手臂性感漂亮的线条，黑色裤子在腰间横挂了两条银色的链。
沈翊灯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他理应在灯光汇聚之处、人群瞩目之所，而不是在一家普通寻常的早餐店，和一个十分平凡的谈祯见面。
但是谈祯没办法不觉得高兴。
他快步跑到沈翊灯面前，仰着头问：“您怎么在这里呀？”说话时的尾音有些撒娇意味。
沈翊灯垂着眼帘看了他一会儿，笑着说：“我调查你啊。”
谈祯瞪大眼睛。
他不认为这句话很可怕，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调查我？”
沈翊灯就道：“逗你玩儿呢，没调查你。”
“我只是出门散散步，正巧看见这家早餐店的生意不错，就多看了两眼，”沈翊灯示意他跟上自己的脚步，“没想到正好看见你了。”
谈祯乖乖跟在沈翊灯身后，他没什么和沈翊灯并肩而行的野心，还是习惯落后半步，全心全意去注视沈翊灯的背影。沈翊灯走，他就走，沈翊灯停，他就停。
如果沈翊灯是月亮，他就是一颗黯淡的星。
如果沈翊灯是团烈火，那他就变成一只扑火的飞蛾。
谈祯跟着走到沈翊灯的车旁。
沈翊灯骑上车，谈祯就很熟悉地跟着坐上去，紧紧搂住沈翊灯的腰。
他又被带回沈翊灯的‘家 ’。
一进屋，谈祯先往浴室里走。
沈翊灯叫住他，问：“做什么？”
谈祯回头，他认真道：“我会自己做好准备的！您放心，以后都不会再麻烦您。”
然而沈翊灯说；“没打算现在和你做。”
噢。谈祯呆了几秒，他迟钝地点点头。心里有些失望。
但谈祯没说，他只是问：“那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翊灯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沈翊灯问：“在早餐店工作……不会觉得累吗？”
这是个谈祯不太容易去思考的问题。
他在离开福利院后就过上了这样的生活，忙得没时间想太多问题，现在又比以前好许多。至少在这家早餐店，无论是搭档还是店长，都对谈祯还算不错。
他得以有个稍微长久一点的工作，所以谈祯珍惜这份工作。他无从去思考累与不累这种问题。
所以沈翊灯问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谈祯只能慢慢解释：“是有一点点的……但是谁的工作不累呢？我觉得，现在、现在其实很好。我以前……都没有一个长期的工作，经常一个月就被、被辞退。所以我能有这份工作，我很满足的。就算是累，也只是一点点。”
他回答时没敢去看沈翊灯的神情。
说不上是什么原因。谈祯总觉得沈翊灯的这个问题让他有些心虚，好像他在沈翊灯不知道的时候做了错事，而自己丝毫不知，所以此时此刻被揭穿了，才会显得有些心虚滑稽。
他不知道沈翊灯一直在看他。
谈祯回答完，又等了一会儿，壮着胆子抬了下眼帘。
他撞进沈翊灯银色的眼睛里。
谈祯慌乱地移开视线，这回连头都跟着埋下去，无意识地捏紧了右侧的衣摆。
沈翊灯好像叹了口气。
谈祯没来得及确认，沈翊灯已经走到他面前，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谈祯立刻松开捏紧衣摆的手指，呆呆被沈翊灯牵着，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
“换份工作吧，谈祯。”沈翊灯像是在和他商量，眼睛里的那颗痣格外显眼，“你累了。”
谈祯想自己没有累，但是沈翊灯这么说，他又想，沈翊灯不会有错。于是错的人变成了谈祯自己，他就紧张得回答：“对、对不起。”
“嗯？”沈翊灯低头凑近了些，“你不愿意换？”
“不、不是……”
谈祯有些想躲，他觉得现在的沈翊灯太有压迫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可谈祯又不会躲，他怕沈翊灯不开心：“我的意思是……对不起，我、我是不是让您不高兴了？”
他问沈翊灯。
“……怎么这么问？”沈翊灯反问。
“就是有一种感觉。”谈祯说。
沈翊灯笑道：“你的感觉出错了，宝贝。我没有不高兴，只是——”
“我打算送你一个礼物。”沈翊灯说。
他呆呆地望着沈翊灯。
沈翊灯没有卖关子，很直截了当地抬手，将一把钥匙放在了谈祯被牵着的那只手的掌心。
“……这是什么？”谈祯一时有些懵。
“钥匙。”
谈祯当然知道这是钥匙，他眨了眨眼，小声地问：“是什么的钥匙？”
沈翊灯就回答他：“这座房子的钥匙。”
谈祯睁大了眼睛。
好像某种被他推翻过并且决意抛之脑后的幻想被实现了，没有问他原因，就这么突然发生，惹得他措手不及。
“为、为什么会……会送我。”
沈翊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反问他：“你想不想要？”
谈祯就诚实地说“想”。
沈翊灯道：“既然你想要，那就不用问为什么了。”
他仰着头看了沈翊灯好一会儿，才道：“谢谢您。”
沈翊灯好笑道：“有什么谢的？谈祯，我们做了这么多次，你什么也没找我要过，不觉得自己很吃亏吗？”
“吃亏？”谈祯把眼睛瞪得更圆，“为、为什么要觉得吃亏。我是您的粉丝呀。”
沈翊灯低头凑得更近：“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别人觉得自己的偶像会睡粉可是天塌地陷一样的错事，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接受了？”
谈祯就对他笑，然后有点害羞地说：“因为我想被您睡。”
沈翊灯捏了下他的手腕：“谈祯，别让自己吃亏。”
谈祯摇了摇头：“不吃亏。”
他反倒对沈翊灯说，“您才是不要吃亏。像我、像我这样的人……没什么经验，也不是特别好看，如果平时做爱的时候，有、有我做得不好的地方，希望您能多教教我……”
沈翊灯道：“谁说你不是特别好看？”
谈祯怔了会儿，说“没有”。
沈翊灯道：“既然没有人说，那你为什么要觉得自己不是特别好看？”
“……”谈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了。
他很难得在沈翊灯面前非常直白地逃避某个问题。所以他沉默着不说话的时候，也很让沈翊灯新奇。
沈翊灯问：“不打算回答我？”
谈祯抿着唇，悄悄看了眼沈翊灯，小声问：“您可以允许我不回答吗？”
沈翊灯没说。
沈翊灯松开他的手腕，看了他一会儿，淡淡道：“先等我几分钟。”
沈翊灯转身进了浴室。
他很听话，既不敢走，也不敢坐着，就继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沈翊灯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谈祯想提醒沈翊灯的，他走过去，拿起手机，刚刚走到浴室门口，就发现来电的人主动挂断了电话。
他发现那是串陌生的号码。
过了会儿，那个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谈祯发誓他没有想看，他只是恰巧看到了，他没打算探听沈翊灯的任何秘密，他对自己的身份一向清楚。没有奢求过，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只是想维持得久一点而已。
那个号码发来的短信其实也很简单。
上面写：[听说先生回来了，什么时候能和我见见面吗？]
谈祯觉得心被揪了一下，他慌忙想去按灭屏幕，就见第二条短信又跟着弹了出来：[想吃先生的大鸡巴了。]
……
谈祯站在浴室门口，过了几秒，他轻轻把手机放在了桌上。
没关系的，谈祯。他在心里劝慰自己，沈翊灯有过一些和他一样关系的人是很正常的，非常正常。
他不是第一天知道。
可谈祯有点控制不住去嫉妒。他想这个人比他更了解沈翊灯，他们或许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也许沈翊灯和很多人发展过长久关系，只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和沈翊灯走得完一辈子的时间。
他们不能，谈祯也不能。
他想，他也没办法让自己变成那个可能。因为他只是谈祯。他是汲取光而生的烂泥，但植物在他的烂泥里会生根发芽，他却不能。
谈祯失魂落魄地走回刚刚的位置，继续维持那个一动不动的样子。
他等到沈翊灯拉开浴室门走了出来，换了身白色的浴袍。
沈翊灯道：“你也去洗一洗吧。”
谈祯噢了声。他往浴室里走，又慢慢问：“不、不是……不做吗？”
沈翊灯挑眉道：“没说要和你做，你不是刚从早餐店下班？当我做错事了，上次没让你好好休息，今天哄你多睡一会儿。”
谈祯立刻开心起来，他说“好”。
他想沈翊灯总是这么好，温柔的时候好，做爱的时候好，不爱他的时候，也是这么好。
就是不知道他看到那两条短信，会不会第二天就和他结束关系了。
毕竟他没有那么了解沈翊灯。
谈祯关上浴室的门，在温热的房间里发了会儿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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祯祯，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