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韵摆明了今天不会被唐一羽随便糊弄走，端坐在沙发上的气场简直要把小王也吓得半死，给两人端茶倒水后，就把自己隐藏成背景板躲起来了。
唐一羽没有想过那么多问题是因为他和李言洲确实没有到那一步，但程小韵看到他们的相处却不那么认为。接下来李言洲还要陪同进组，同居两三个月，今天程小韵这关要是不过，以后的安排都不好进行。
既然已经问到这个份上，那就好好沟通沟通。
唐一羽走过去，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把茶几上小王沏好的茶递给程小韵，程小韵目光虽严，但还是接了过去。
随后唐一羽道：“姐，我热爱表演，我的事业一辈子也不会放弃。我和他如果在一起，那注定是见不得人的，只能一辈子不公开不承认。”
“不公开不承认？哪有那么容易啊小羽。”程小韵满是忧虑，“你的名气越来越大，他的影响力更大，你们一旦上街就会被认出来，这不是否不否认就能解决的事，只要被拍到，在公众心里你们的关系就会被定性。”
唐一羽：“那就不上街不约会，更不在公众面前同进同出，在外面我和他就是曾经拥有过亲戚关系的前后辈。”
程小韵安静了两秒，眼神复杂地看着唐一羽，像是确认般问道：“你是认真的吗？这样不累吗？这还是恋爱吗？”
唐一羽摇头一笑，“我早就不奢求恋爱了，累不累的，应该也不会比我从前经历过的那些事累了。”
程小韵重重地呼出一股气，继而又问：“那你父母呢？”
唐一羽默了默，低着头，“......如果真的到那步，我会先试探。”
“他们接受不了呢？”
“那就瞒一辈子。”
“你！”程小韵啪地把水杯放上茶几，堵在嗓子眼的那股气几欲冲出，但一见唐一羽平静到没有光彩的眸子，又顿时不忍心，按耐住性子说：“小羽，你还那么年轻，何必呢？你明明可以遇到更好的人。”
唐一羽闭上眼，嘴角扯出一抹无比苦涩难看的笑容，缓缓道：“姐，我不敢遇到更好的人了，我怕我会辜负别人，就像曾经......李言洲辜负我一样。”
“不不不小羽，没有什么事是走不出来的，你不是那种会辜负别人的人，你做不来那事儿。”程小韵倾身握住了唐一羽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想这样给予他一点温度。
而唐一羽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姐你高估我了……我现在能看到的未来只有两个，一个是和李言洲搭伙过日子，另一个是一个人过一辈子。”
停顿两秒，唐一羽接着说：“我记得我第一次说我跟李言洲的事时，你在电话里问我，如果李言洲不再拿唐氏做要挟强迫我留在他身边，我会不会立刻离开。当时我没有回答你，是因为我不知道，感觉回答会与不会，都不是真实的意愿。不过后来我真的很坚定地离开了，并且期间拒绝过李言洲很多很多次。那个时候我以为我能进入一段新的关系，都已经在开始尝试，可我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放松……”
程小韵握住唐一羽的那只手不自主地紧了紧，身体里那点怒意已经消散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心疼担忧，“那你这些天和他同居这么久，开心吗？”
唐一羽摇了摇头，没说话。这些天与李言洲的相处，他也不过是在粉饰太平罢了，最在意的事情被李言洲解释了，可他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解释。
他突然有些理解李言屿最后的选择了，自己耿耿于怀多年的事，一朝得到真相，却发现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在爱意与关怀中，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这样的感情，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接受。
程小韵见他如此，也无力地合了合眼，半晌又问：“这些事你都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没有。”
程小韵缓缓点了下头，“小羽，我虽然只是你工作上的同事，但这么多年了，你就像我亲弟弟一样，我希望你在任何关系里都能幸福......你和他的未来，再多考虑一下吧。”
“姐，谢谢。”唐一羽温柔地看向程小韵。
程小韵默不作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随后站起来，带着小王离开。
“好好休息。”程小韵最后回头说，“记得吃饭。”
程小韵小王走后，唐一羽在沙发上静坐了很久很久。
客厅的窗户大开，今晚的风有点大远处闷雷阵阵，看起来不久后就会有一场大雨。不知过了多久，唐一羽总算被大风吹起扬在半空的窗帘拉回现实，刚起身去关完窗，被隔绝在外的天空便“唰”地砸下无数雨滴。
一下午未进食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唐一羽打开冰箱看见还有一袋没煮完的速冻饺子，烧开水，打算随便吃两个。
还以为李言洲姜随要很晚才回来，没想到唐一羽刚把浮起来的饺子盛到碗里，指纹解锁的声音就响了。
“诶哥，换鞋换鞋。”姜随抱着李言洲的外套在门口喊，李言洲却充耳不闻，径直朝屋里走。
唐一羽正兑着蘸料，还没来得及出声，身后一道巨力便施压下来，紧接着唐一羽手上的勺子一落，整个人被巨力箍在怀中，夹杂着雨水的凉意与身体的灼热，酒精的味道弥漫在鼻尖。
唐一羽瞬间便挣扎着呵道：“李言洲放手！”
可早已被醉意支配行为的李言洲是不会听他的，只不断地吮吸着唐一羽身上的气味，用脸颊蹭着他的侧颈和耳垂，微凉的嘴唇有意无意地触碰那片光洁的肌肤。这要放在清醒的时候，李言洲绝对不敢做出这么越线的举动。
提着拖鞋追过来姜随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一见唐一羽脸色难看得要命，生怕唐一羽会被李言洲吓跑，忙去拉他哥。
但在拉扯劝说间，李言洲自己就安静了，唐一羽趁他手上力气有所松动，立刻睁开束缚转过身想推开他。可在转过身后，还没来得及发作，唐一羽就整个人愣住了。
李言洲身上只穿了件棕色衬衣，大部分都被雨水打湿了紧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好看的身体线条。未干的雨水顺着发丝滑过他的鬓发，留下湿痕，一路没入锁骨往下。在这样狼狈的造型里最让人在意的是他那双饱含湿意通红的双眼，没有一丝一毫强迫的意味，那双看了便让人无法言语的眼里，全是愧疚自责爱惜心疼，还有小心翼翼。
李言洲脸部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算得上僵冷，可眼眶的泪水却像一颗颗结在树上成熟的果子，一眨眼便个个啪地断线掉落。
唐一羽看着李言洲颤抖的手小心地抬起，为自己整理着凌乱的前额碎发，指尖顺着额头来到脸侧，紧接着神色紧绷的唐一羽被李言洲双手捧着脸，额头相抵。
这时唐一羽能完全感受到李言洲切换不自如的呼吸和身体因紧张害怕而导致的颤抖，他才意识到，刚才的李言洲并不是想干什么，只是在寻求一种安抚，像是一头找不到回家路的猛兽，总算遇见了自己熟悉的依赖的人。
如此近的距离，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在唐一羽的注视下，李言洲那双泪水还没干净的眼一点点闭上，五关也不再僵硬，看起来像总算安心了。
过了片刻李言洲都不再有动作，看起来像是就这么额头抵着额头站着睡着了，唐一羽狐疑地喊了声他的名字，“李言洲？”
没反应。
唐一羽皱眉，抬起手把李言洲推开，额头刚离开一寸，李言洲突然睁开眼，按住唐一羽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泪水已经没了，只是眼周还红得厉害，唐一羽完全能看清他眼里的一根根红血丝。
“让开。”唐一羽说。
李言洲静了一会儿，还是听话地和唐一羽拉开距离，只是手一直没松开，甚至在有了距离后，直接强行十指相扣，垂在两人之间。
唐一羽试图挣开，没成功，“……”
“李言洲，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李言洲只是直白地盯着人，对他的话没有反应。
见无人应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避到客厅的姜随，支了个脑袋出来，解释道：“应该是醉了，后来又有好几个投资人来了，哥被劝着喝了好多。”
“他到底受什么刺激了？”唐一羽再一次放弃挣扎。
姜随回答：“我也不太清楚诶，哥就是上车后睡了一觉，我觉得他可能做噩梦了，快要到家的时候是突然被惊醒的，醒来就开始发抖，什么人都不理，包括出现的幻觉，一直在找你。”
“被梦刺激的？”
“多半是。”
“……”
一时之间，唐一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看李言洲，这么大一个男的，能被梦刺激得够呛？
李言洲在身旁目光灼灼，唐一羽却别过脸，懒得看他。
天空出现鱼肚白，晨曦慢慢铺洒进卧室，李言洲头疼欲裂浑身难受地睁开眼，正想抬手遮眼，发现自己的左手竟紧紧地与一个人的手十指相扣，视线上移，是唐一羽躺在床上并不舒坦的睡颜，而李言洲自己则坐在一个矮凳上靠在床边睡了一夜。
李言洲头疼地回想昨夜的一切，却想不起几个片段，从见到唐一羽那一刻回忆就中断了，但看到自己身上换好的睡衣，清爽的头发，想来昨晚并没有多离谱失控。
于是小心地从唐一羽指尖抽出自己的五指，慢慢起身困难地活动僵硬的全身，洗漱完打算去厨房给唐一羽做点早餐。
刚到厨房他便发现了那碗冷到没有温度的饺子上，李言洲瞬间皱起眉，脑海里闪过几个零碎的片段——自己无厘头地突然冲进厨房，抱住唐一羽，然后，然后就断片了。
但不难推测昨晚唐一羽没有吃饭。
李言洲正要把饺子倒进垃圾桶，转身看见唐一羽从卧室走出来，两人猝不及防对视，李言洲不知道为何有些本能的不自在，不敢面对唐一羽，他滚了滚喉结问：“昨晚你没吃饭吗？”
唐一羽没有表情地看了看李言洲手上的饺子，又看了看他，虽没说话，但李言洲已经读懂了唐一羽的意思——“你说呢？”
李言洲赶紧把饺子倒了，装作很忙碌地打开冰箱寻找食材，边找边问：“你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唐一羽终于施舍他两个字，却不欲跟他多说，转身又回了卧室。
大概过了半小时，唐一羽与姜随被李言洲叫出来吃饭，精致无比配料丰盛的番茄鸡蛋海鲜面条全方位展示出了李言洲的抱歉。
姜随一坐下就开始感慨，“哇，今天的早餐，哥，真不枉我和小羽哥昨晚那么辛苦地照顾你啊。”
李言洲难得一见地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余光瞥了瞥唐一羽问道：“我昨晚……怎么了？”
姜随刚满足地嗦着一大口面，问言差点呛到，惊讶道：“你不记得了？”
“嗯，有点断片。”
姜随顿时来劲了，“我的天，你不知道你……”
“姜随。”
正当姜随准备滔滔不绝表现一下的时候，唐一羽淡淡的声音传来，阻止了他即将夸张的描述。
“咳咳。”姜随在唐一羽的目光中，忍了忍那个劲头，尽量如实地对李言洲说，“其实也就是不洗澡洗头不肯睡，洗的时候不肯松开小羽哥的手，洗完吹头也不肯松，只能全程由本人代劳。好不容易花了俩小时拾掇好你了，睡觉的时候也不肯松手，那能怎么办，卧室里的两张床又移不动，没法拼起来，后来小羽哥本来都勉为其难允许你上床了，可你还是不肯，直接坐在地上，扒着小羽哥的床，你醒来坐着的柔软小矮凳，还是我好说歹说才劝动你挪挪屁股的。你全程一言不发，就直溜溜地盯着小羽哥看，洗澡盯着、吹头盯着、睡觉也盯着……简单总结一下你昨晚就是，完全不听话。”
说到这儿，姜随突然略有想法地看了看唐一羽，见后者安静地吃着面条，好像不太在意自己说了什么，于是又“咳咳”两声，妄想帮他哥助助力，换了个说法道：“噢，不对，应该是眼里除了小羽哥，其它什么都视若无睹，完全听不进去话。”
这话能不能有助力功能李言洲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自己适应不了这种直白的暗示，他有点不敢看唐一羽，只吐出两个字，“抱歉。”
唐一羽没回应，相比之下比李言洲从容得多，问道：“你昨晚在车里梦见什么了？”
李言洲怔了下，“记不得了。”
“是吗？”唐一羽放下筷子看着他。
“嗯。”
“很痛苦吗？”唐一羽又问。
这下过了好半晌李言洲才发出声音，“……嗯。”
唐一羽重新拿起筷子，挑起几根软塌塌的面条，说：“以后自己调节，别再借酒精发疯。”
“好……”李言洲冲唐一羽微笑一下。
语罢又补充一句，“不会再喝那么多了。”
进组前，唐一羽陪李言洲去复诊了一次，医生见李言洲状态比之前好多了，笑道：“最近感觉是不是挺好的。”
李言洲也很放松，由衷笑说：“是，就算幻觉出现，我也没之前那么在意它了，没再跟它互动过一次。”
“喔？控制得很好啊。”医生也微感诧异，这才一个月就能控制这么好的人，意志力需要到达一定的程度才行。
“因为我知道，真实的他在等我。他希望我快点好，我不能再让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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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