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典礼结束，唐一羽跟着人潮一起离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他上车后换下礼服，怂恿小王开车去了一家路边烧烤摊。
两人对坐在矮塑料凳上，腿屈起来比油渍滑腻的桌子还高。面前两盘味儿重香精多的烧烤串，看得小王眼皮跳个不停，估计没人想得到二十分钟前还一身华丽礼服参加电影颁奖典礼的男演员，现在拢着件讲究都讲究不起来的黑色大袄子，混在路边摊，左手三串掌中宝，右手一听啤酒，越吃越起劲。
小王心惊胆战地看唐一羽扫荡完满满一盘烧烤，终于在唐一羽打算再叫老板来一听啤酒的时候，意识到再不提醒就得出事了。他从唐一羽手里抢走烧烤串，担心道：“小唐老师，我们明天中午还得去机场，您后天一大早就要开拍，不能再喝了，小韵姐说您胃不好，烧烤咱就吃到这儿吧，如果影响新年第一天的戏，导演会生气的。”
手里东西突然没了，唐一羽直勾勾地盯着小王，满眼的不情愿，但好在他还知道事情轻重，自己跟自己做了会儿思想斗争后，终于完全放弃，端起凉透的茶水，仰头喝尽。小王去结账回来，唐一羽还是走神的模样。
“小唐老师，你还好吗？”小王重新坐回座位，关切地问。
唐一羽抬头，扯出一点笑意，闲聊般开口：“小王，我的演技是不是很烂。”
小王有点犯迷糊，没搞明白唐一羽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还是诚恳地答：“没有啊，剧组大家都在夸您，而且前几天导演不才说拍您的戏份是最省心省力的，您怎么会这么说？”
“是吗？那些不都是客套话吗？”唐一羽哼笑着，但小王没从他眼神里看出半点喜悦。
思索几秒，小王省悟了一点，以为今晚颁奖典礼只是作为观众被邀请去，让唐一羽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于是劝说安慰着：“小唐老师您现在还年轻，才出道不到四年，有现在的成就和名气已经足够证明您的能力了，真的很厉害，不要质疑自己。您性格好，演技好，还敬业，我觉得以后您肯定能包揽影视两栖的奖项，实现大满贯！”
唐一羽被他肯定的语气逗乐，长舒一口气，而后道：“影视两栖大满贯，哪儿那么容易？”
“确实不容易，但我就觉得您是能站上金字塔顶端的演员。”
小王说这话时坚定认可的眼神让唐一羽愣了愣，心里的阴霾顿时被驱散不少，回过神来，在心里笑自己今晚又犯病了。
他散了散不多的醉意，看了眼手机，站起身，对小王说：“回酒店吧，挺晚了。”
小王连忙跟着去开车。
颁奖典礼结束还有一轮对获奖演员的采访，李言洲把奖杯递给卓秘书，大步跨上商务车，从采访室追出来的媒体全部被阻挡在车门外。等商务车正常起步行驶，卓秘书翻看了几个网页，“已经在热搜榜上了，估计再有两分钟就会冲上热一，我们还是按计划一个小时后先用您的账号发表博文，引导完风向，再压热搜吗？”
卓秘书说话的同时，李言洲也正刷着自己的实时。
在一年最后一天的凌晨一点，还有二十三个小时就要迎来新年的喜悦和深夜的困意，都被当下空降的热门话题——#李言洲宣布一年后退圈#，带给网友们的震惊给完全替代。
半个小时前，李言洲握着最佳男主奖杯站上采访台，媒体们早已打好草稿的问题还没提出，李言洲便抢先宣布自己即将退圈，之后会将工作重心完全集中在Arionna上，并且确定长时间内不考虑复出。
他言简意赅地表达完所有的意思，随后才留了足够的时间给一屋错愕震惊的媒体进行提问采访。
商务车平稳朝酒店行驶，李言洲还没有给予答复，卓秘书挂断一个又一个不同媒体的来电，在工作群嘱咐相关部门随时待命。
“老板，服务器崩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过了几分钟，微博彻底刷新不出新的内容。
李言洲刚在搜索框输入了一个“唐”字，闻言将其删除，返回主页刷新两下，果然崩了。他皱皱眉问：“唐一羽刚才提前离场了？”
“颁奖典礼结束之前，没有艺人提前出来。”一旁开车的司机答道。
李言洲沉默半晌方道：“先回酒店，网上的事明天白天再按计划来。”
格洲花园酒店是距离颁奖典礼所在地最近的一家，这两晚住的大部分都是参加颁奖典礼的艺人，大门口从早到晚都聚集着不少粉丝和娱记。天气冷，唐一羽懒得再换衣服，围了条围脖遮住半张脸，裹着大棉袄跟小王快步往大厅走，有几个娱记认出他，边拍照边乐呵呵地调侃，“看得出唐老师是真的怕冷了。”
“可不是嘛，这天太冷了，走红毯的时候全身贴了七个暖宝宝，结果还是冻得慌。”唐一羽笑说，“你们也多穿点，早点回去休息，这位摄像大哥手指头都冻红了，小王待会儿把行李箱里的暖宝宝拿下来分一分，再给大家点几杯热奶茶，少糖还是满糖？”
“哎，谢谢唐老师！”
“我们不挑！”
“唐老师人真好！”
......
“行，那我就随意点了。”已经走到酒店旋转门，唐一羽放慢了一下脚步，回头对娱记们说。
“谢谢唐老师！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唐一羽回笑。
等在电梯门口，小王低头摆弄会儿手机，然后把手机屏幕递到唐一羽面前，“小唐老师，三十份奶茶，点好了。”
唐一羽正闭目养神，太久没喝酒，刚才烧烤摊的那一听啤酒竟喝得有点犯困。听到小王的话，他半睁着眼，随意看了一下页面，懒懒地点了个头，正准备阖上时，页面上端却弹出一则推送，唐一羽晃了一眼，清醒大半，在小王要把手机收回去的时候，拿走了他的手机。
食指飞速地点开推送，李言洲退圈几个字在整篇报道中尤为醒目。
正翻看着页面，电梯从高层下降到负一层停车场，过了几秒，才又回到一层。
唐一羽一抬头就和一个人打了个照面，是颁奖典礼坐在他前一排，被李言洲夸过有灵性的新人。
男孩低头沮丧着，没想到电梯门口有人，正要冲出去，被吓了个激灵。幸而即时止住前倾的身体，没撞到人，待看清是唐一羽后，他勉强笑了笑用气音说声“唐前辈好”，不等唐一羽回应，又连忙侧身离开。
男孩离开得太急，任谁都会有些好奇，但唐一羽好奇的想法还没升上来，就瞬间被压了回去，而后淡淡地看着前方电梯里剩下的两个人。
仅思索了个眨眼的时间，在电梯门快关闭之前，唐一羽把手机还给小王，视线掠过冷冷盯着他的李言洲，对身后的卓秘书点了点头，带小王跨进了电梯，贴着电梯内壁，同斜后方的某人保持最佳安全距离。
李言洲一直盯着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唐一羽，在电梯上升两层后，他随意地开口：“把刚才那人查清楚是不是追车的私生，是的话去报警。”
“......”卓秘书在他身后扯了扯嘴角，“老板，他是新人演员，叫苟沅昭，和钱威导演有点亲戚关系，已经在电影节上提名两次了。”
李言洲皱眉，语气明显不悦，“你刚才不说？”
卓秘书抹了把汗。刚才在停车场他们与苟沅昭几乎是同时停好车，而苟沅昭一下车就奔到李言洲身侧，那小孩估计是一激动忘记自我介绍，只顾着满眼星星询问可不可以合照签名。
李言洲在车上心情就不好，这时有个人在身边叽叽喳喳，当即就给拒了，还语气特凶地教训了苟沅昭几句。因为提行李而落后几步跟上去的卓秘书，在那种情况下如果解释苟沅昭的身份，就是在打自己老板的脸，几次欲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此刻面对李言洲的责问，卓秘书也不可能把错转到老板身上，只能及时认错。
站在前面听到卓秘书道歉的唐一羽，回想起李言洲曾经夸苟沅昭有灵性的语气，和苟沅昭刚才离开时快要委屈哭了的脸：“......”
实在没忍住，在心里帮卓秘书和苟沅昭骂了句素质微低的话。
----
早安，小年快乐，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