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只有Fashion的杂志拍摄，早上八点来接你，定好闹钟，别睡过了。”
程小韵认真翻看确认ipad上的行程安排，在她身侧的唐一羽刚走完红毯，一身华丽气质的品牌赞助服饰还没换下，疲惫地靠着车座椅背，被前额几缕碎发虚挡着的目光飘渺地投向窗外，略过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去看外头的霓虹灯光。
“明天过后给你放一周假，好好休息一下，顺便多琢磨琢磨电影剧本，下个月开拍官宣，拍完就年末，到时候再多给你放点假，这两年太忙了，过年你都没有回家过，今年可以多陪陪家人。”
听完，唐一羽阖了阖眼，轻轻“嗯”一下，示意自己知道了。
“你是回三华庭还是雅铭居？”程小韵问。
刚准备小憩会儿的唐一羽缓缓睁开眼，一天工作不断转场的紧迫感此时已烟消云散，思绪在晚灯夜色里空了片刻，而早晨收到的那条微信消息适时钻空滑入，提醒他忆起了某件事。
心里一阵不适，唐一羽对上程小韵等待的视线，缓了口气道：“三华庭。”
程小韵陪唐一羽回到三华庭，把前几天行程太多堆起来的脏衣物拾掇好带走，提醒唐一羽晚上早点睡，不然明天上镜影响状态。
唐一羽边卸妆边应着，得空瞥了眼不断亮屏的手机，发消息的人没在雅铭居等到他，正发着火。唐一羽收回视线，把手机反扣。
直到临着进浴室洗澡的时候，他才动了动手指，打开微信，向对方发去个定位。
李言洲沉着脸色进门时，唐一羽正舒服地睡在躺椅上敷面膜，听见声音也没有任何动作。
“为什么没去雅铭居？”李言洲压着火气走过去，冷冷地问，他今天穿得休闲，可依旧气势逼人。
唐一羽睁开清亮好看的眼睛，闲散地看了他一眼就又重新闭上，浑不在意地说：“离明天拍摄地太远，我想多睡会儿。”
一问一答地得到理由，可对方敷衍的态度，让李言洲的脸色没有半点好转，带着脾气伸手扯下唐一羽的面膜，欲再发作几句，以免眼前的人下次还敢不把他的话放心上。
然而话都已经抵到了齿关，却见那张不加粉饰，干净英气的脸朝向自己，那被外界夸赞的天生浅色瞳孔更静静地倒映着自己的影子，酝酿了一路教训的粗话在此时无缘无故被咽下去，带着喉结滚了两下后，无论再怎么回想，也记不起只言片语。
手里的面膜一面清凉一面湿热，带有唐一羽的温度。李言洲的手背缓缓暧昧地贴上唐一羽的脸颊，摸了两下，面膜精华黏嫩嫩的，心里的那簇火苗被这种滑腻的湿感点燃，嗓音也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干燥，他问：“敷多久了？”
闻言，唐一羽麻木地望着李言洲，看着对方那双躁怒的眼睛逐渐被欲望覆盖，从前他会惊慌，此刻却一点情绪也激不起来。
不待他的回答，躺椅扶手上的手机定时铃声先一步响起，李言洲替他按掉，进门后就一直垮着的脸，总算在这时露了点笑意，把手背蹭下的多余精华又往唐一羽脖颈上一抹，催促的语气，“去洗脸。”
李言洲洗完澡出来，唐一羽只披了个浴袍坐在床上，看见李言洲，无需对方多言就自己主动脱了松松垮垮的浴袍，一丝不挂地俯身趴在床上。
李言洲静静看完他这一系列动作，随后走到床边，抓了把圆挺白嫩的地方，立刻在上面留下红色的指印，不过由于力不大，一会儿就消下去。
尽管面上云淡风轻，可这突然而来的隐私位置触碰，还是让唐一羽整个人都紧缩了一下。
李言洲看了眼那处的红嫩软肉，问：“自己扩张过了？”
唐一羽咬紧牙关，点了点头，在李言洲又有所动作的时候，警告道：“别留印子，明天拍杂志。”
刚说完，大腿根内侧就传来一阵温热的刺痛，他没有任何防备地轻呼出声，来不及有别的反应就被压身而来扳过他下巴的李言洲堵住双唇，被迫接了个与温柔挂不上钩的吻。
“拍杂志又不是全裸，盖个粉就遮过去了，你这么白……”
半个小时后，唐一羽拖着酸软的身子走进浴室，疲累地用手指把身体里的东西弄出来，抬腿跨进浴缸，热气氤氲视线模糊，冲散了一点神志，浑身只剩被李言洲咬出牙印的大腿内侧和小腹还在隐隐作痛，他闭上眼轻吐一口气，累极了的样子。
他上个月刚结束拍了大半年，夜戏通告众多的仙侠剧，还没休息两天，就紧锣密鼓地作为固定嘉宾录制了一季综艺，中途顺带答应了一位导演前辈出演新电影的男二。
程小韵说他是工作狂，前两年硬塞给他假期都不要，连续好几次明明人都要垮了，还强撑着。等到后来因为疲劳而致的眩晕进了一次医院，程小韵就再由不得他，新人努力是好事，但没见过他那种不要命的。
唐一羽被硬逼着服从休息安排，可他还是不愿在家里待，闲不住般隔三岔五地往工作室跑，乐于给小姑娘们买零食买奶茶送温暖，还跟着宣传老师学了不少PS技能。
那天大家凑在一起闲聊，都在问他何必那么拼，明明长得好演技好，又是富二代，还和圈里名头响当当的影帝有亲戚关系，刚一进圈就没人敢和他对着来，平步青云。
唐一羽记得当时聊天氛围很轻松，他也跟着笑，回答：“为了梦想嘛。”
简单几个字，却叫所有人听了都不由感慨，步入社会久了，很少有人能从身边同龄的同事口里听到“梦想”两个字。明明是很熟悉平常的词，也没有刻意回避，但就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会从大部分成年人的身边消失，再次听到，可能是几年之后，自家小孩指着电视里的某个角色，充满稚气地在家里描绘未来。然后就会发现，“梦想”这个词似乎只有和“孩童”是最完美的固定搭配。
眼见话题越聊越沉重，有人出声即时制止伤感，话锋一转，又聊起了唐一羽，工作室同事们开始一起细数他的这两年。唐一羽虽然出道时间很短，但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代表作，他努力又好相处，在圈内人缘很好，结束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起头在那儿喊“小唐老板必火”之类的话，惹得大家一起拍掌捧他，唐一羽在一旁笑着摇头。
飘渺的回忆中断，此时的唐一羽卸尽全身力气躺在浴缸，任由热水舒缓他的每一寸肌肤，也对突然闯进来的李言洲摇了摇头，只不过回忆里溢满笑意的眼，如今被浓稠的暗色压制，不见天日。
而李言洲在他摇头前说的是：“你之后的一周假，住雅铭居去，这里人太多，进来一次跟做贼似的。”
唐一羽有两套房，三华庭是市区高档顶层公寓，雅铭居是靠海独栋别墅小区，为了工作便利，他经常住在三华庭，雅铭居只有李言洲开口时，他才会去一次。
当初刚买下雅铭居那幢别墅的时候，唐一羽其实是很喜欢的，从设计到装修都在参与，一度把那里当成自己以后工作休息的住所，看看大海踩踩沙滩，很惬意。
而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那里会变成他和李言洲做最见不得人的事的固定地点。
“我要回家。”唐一羽说，两人隔着雾气对视，“我妈生日。”
换言之，你也得去。
看着浴缸中的水纹波动，李言洲这才记起来，唐简前天给他发过消息说了这件事。
当下便不悦地蹙起眉头。
唐一羽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拍戏，李言洲碍于身份，只在冲动的时候，借着探班的由头去了一次，却不能再去第二次，否则次数多了会引起非议。好不容易等到杀青，仅待了两天晚上，唐一羽就又开始录制综艺，辗转几个城市，一个月见不着人。
今晚见到，都是李言洲拍完戏从片场赶过来，才总算吃抹到。本想狠狠教训一番，却被唐一羽眼底的乌青和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给打退，做了一次，还没尽兴。
“等你妈过完生日，最后两天去跟我住雅铭居。”李言洲顺了顺时间，最后不予反驳地扔下这句话，算作通知，随后转身回到床边。
走时没带上浴室的门，唐一羽看着李言洲靠着床头摆弄手机，水中双手缓缓攥成了拳头。
第二天要拍摄，唐一羽就算再困也得做完护肤步骤，相比之下，李言洲就随意的多，他现在正在拍摄的电影角色是从小在海上捕鱼长大的年轻人，不需要太细致打理。
唐一羽再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正当他纠结是睡主卧还是客卧的时候，门铃却突然响起。
唐一羽诧异地看了眼时间，然后疑惑地皱起眉，李言洲和他同样的反应。
夜里十一点多了，还有谁会来找他？
这么想着，唐一羽拢紧浴袍朝玄关走，顺便把李言洲关在卧室里，眼神警告他不准出声儿。
李言洲原本想着是不是圈子里哪个不长眼的小演员，半夜三更来给唐一羽献殷勤，结果见到唐一羽比谁都还警觉的反应，忽而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余了，视线从紧闭的卧室门上移开，继续拿起手机回复工作上的消息。
唐一羽一路猜测着来到门口，等透过猫眼看清人，本来就紧张的情绪更是瞬间堵到嗓子眼，猛一转头去确认卧室的门已经关好，再度拢紧身上的浴袍，深呼一口气，不敢让外面的人等久，装模作样地喊：“来了。”
“哥，这么晚有什么事吗？”见到唐简，唐一羽轻松笑着把他迎进屋，倒了杯水递给他。
“妈的头痛犯了，我刚从那边回来，听说你今天回三华庭了，想着你不会那么早睡，就顺道把妈包的饺子给你拿过来。”唐简一边说着，一边把餐盒放厨房吧台上，转身盯着唐一羽看了一圈，皱着眉说：“怎么又瘦了？”
唐一羽否认笑道：“没瘦没瘦，健身呢，就是肉看着紧实了点，妈她没事吧？”
唐简摆摆手，“没事，就是要人陪着说说话，你整天在外跑，她念得不行。”
“等明天工作完，我有几天假，后天就回去看爸妈，妈也快生日了。”
“嗯。”唐简喝了口唐一羽给他的水，“……李言洲也会来，已经给他说了。”
听了，唐一羽面不改色地问：“你们也是后天？”
“大后天，他说他刚好杀青，我去接他一起回去，在爸妈面前也得做做样子。”
唐一羽点点头，没再接话。
唐简坐了一会儿，见唐一羽实在是困，把水喝完就走了，不耽误他的休息时间，临别前让他每顿多吃点，不然爸妈看了会心疼。
唐一羽挨个应着把他送进电梯，再转身回到家里时，李言洲正站在卧室门口，倚着门框，下身围着浴巾，上半身裸露着。他那曾被粉丝一路吹捧的腹肌线条流畅，看起来结实又不缺美感，再往上的那张脸也不愧为影帝级别，这么随意放荡的一个造型都好像只要摄像机摆在这里就能立刻扛起一部IP大戏，是具有独特压迫力的一张主角脸。
“兄弟关系挺亲密。”李言洲挑眉看好戏般盯着唐一羽，“这么晚了，唐简还来给你送吃的，对你可真好。”
知道他在挑事，而唐一羽现在困意十足，没心情跟他东拉西扯，把饺子放进冰箱，转头就要朝客卧走去，结果还没走两步，就如料想般，李言洲的语气再度冷下来，紧紧看着他的背影，威胁道：“你今晚要是敢睡别的房间，你妈生日就别怪我告诉她，唐简对你图谋不轨，你的亲哥……想上你。”
唐一羽猛然回头。
李言洲自若地对上他惊惧的目光，目的达成，也始终不忘在“亲哥”两字上加上重音，悠悠然道：“那晚你亲哥醉酒的录音到现在还在我手机里，你也听过好几次了，想再听一遍吗？”
“......再听听，你的亲哥到底有多爱你。”
关了灯躺上床，唐一羽缩在床边，一直没想通李言洲非要和他睡一张床的意义在何，从前很多次也这样，就算两人睡时隔着条楚河汉界，跟躺两张床并没有多少不同，做完过后李言洲还是必须让唐一羽睡在他旁边，若不然就会拿各种东西威胁。
唐一羽很不情愿，可偏偏又有太多东西在他手上，每次每次都得低头，就如现在。
在黑暗中忍着泪，闭上眼。
活成他这样也真是够了，被已经成了自己嫂子的前任压在身下一次又一次，世界上大概没有比他更不知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