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变成了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了?
他本就活在脏污的金钱为底、权欲在上的世界,算不上干净,追求什么贞洁。
其实今晚在看到贺云屺和别人接吻的那一刻,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情叫什么,他不知道,只是有些闷得慌。
贺云屺估计把他该死的洁癖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了。
温热的水给冰冷的肌肤传递了温度,他认真的搓干净身上的每一处,尤其是那些痕迹。
或许有精神洁癖的人会自我惩罚。
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院子里的那只小奶豹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
小白豹双眼闪着凛冽的危光,张着的嘴里能微微看到尖利的牙齿。
但是下一秒靠近顾鹤的时候,亲昵地蹭上了他的手掌。
它用舌头轻轻舔了舔顾鹤,舌头上的倒刺舔过的皮肤有些麻麻的,还讨好似的朝它摇尾巴,动作温顺地不像豹子这种凶猛的品种。
“他让你来的?”
它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走到他腿前蹭了蹭,温驯而乖顺,它还舔了舔他的手指。
顾鹤看着这外表凶猛的豹子却露出一副蠢兮兮的样子,倒不太反感,索性由着它了。
他太累了,用手机确认了一下程梓暮的消息后,头靠在床上闭眼假寐。
忽然身体冰冰凉凉的,他朦胧地睁开眼睛。
看见贺云屺正拿着药膏替他抹药,下意识地一脚发力蹬在他的胸膛上。
贺云屺温热的大手捉住他的脚踝,低头亲了亲,这一下顾鹤彻底醒了。
但还不如装睡。
现在只想把他踢下去。
“宝贝儿,疼吗?”
你看他问的是什么废话。
“对不起。”然后小心地用唇舌撬开紧咬的牙关,轻轻舔着他唇上的伤口。
他身上的酒味已经被冲淡,是熟悉的同款沐浴露的味道,刚才应该是收拾和反省自己的行为去了。
他垂眸,依然是冷硬的嗓音,却带了几分示弱的意味:“你别怕我。”
明明是一直欺负人的那个,却把这句话说出了乞求的味道。
顾鹤被抱得难受,忍不住抬手锤他,眼睛睁得圆溜溜地道:“放开我。”
“哄哄行不行?”贺云屺嗓音有些沙哑,他低声哄道,“是我太小心眼了,我不喜欢你和他走太近,我担心你,现在卞家很混乱,对不起。”
耳边低沉的声音性感又温柔,扑热的鼻息让他的皮肤生理性地受了刺激,脸颊红了红。
你又不止我一个情人,何必故作情深。
顾鹤并不想沉浸在令人头昏脑涨的暧昧中,之前的句句话直直扎进他心里,现在他说的每一句穿过耳道似乎也并不太想被接收,自动模糊了他的声音。
“那宝宝是委屈了?”
“对不起,我没碰他,是他自己黏上来的,我嫌恶心,我已经有你了。”
那时候他确实只看见了贺云屺的身影盖住了那娇小的身躯,是在让那人滚。
“宝宝吃醋了?”
顾鹤的心脏好像被人攥住了一样难受,其实没有那么震惊。只不过是,长期以来被他刻意忽略的情绪,之前总是拿自己的心脏病发作当借口,如今终于不得不面对了而已。
在这场角力之中却完全不是贺云屺的对手。尽管他也经历过不少世态人情,或许是因为太年轻了,又或许这个陷阱本就是为他量身订造的,让他有种甘愿沦陷的无力感。
但他也重新认清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们本就该是两条平行线,现在是时候回归正轨了。
他承认他确实享受着贺云屺的讨好,也习惯了偶尔的越界,模糊的界限让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妥协陷入了「关系」的囚笼。
早知这一切都是假象,短暂的,就像一个短暂的气泡,一戳就破。
又像踩空了从云端上终于掉了下来。
就是没想到,心里居然会有一丝失落。
他干脆闭上眼睛睡觉,对于无赖流氓的方式就是无视。
贺云屺抱紧怀里瘦弱人,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微哑的嗓音低沉而缱绻,“想和你谈恋爱,是真的。”
谈恋爱?
他疯了吧?
这句话听起来太能蛊惑人心了,如同裹了砒霜的糖,冲破了阈值。
他不敢动弹。
陌生又滚烫,一时间手足无措。
贺云屺两手环着他劲瘦的腰,沉默了几秒,吻了下顾鹤的耳垂,声音有些沙哑地和他说,“宝贝,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是我不对,我道歉,对不起。”
顾鹤的眼睛紧闭着,呼吸浅浅,似乎像是睡着了。但其实他听到了,似乎一瞬间他感到高度紧张导致脑缺氧,仿佛失重的感觉让他乱了方寸,心脏却怦怦个停。
偏偏除了心脏,哪都不难受。
失控就像病毒一样飞速蔓延,瞬间吞噬并瓦解掉他看似牢不可破的决心。
无法控制被吸引,无法控制不动心。
贺云屺叹了口气。
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小祖宗。
贺云屺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按摩后腰,另一只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翻看着信息。
【太子把D区的那块地买下来,还请了不少老师和保姆,挂名是孤儿院,里面的孩子都是引渡中断的,大部分没有户籍。还有,那边的狐狸尾巴这么快就压不住了。】
【七爷,已经送去研究所做成分分析了,大概需要十五天出结果。对了,顾小先生的心肌指标似乎比较高,请尽量留意他心脏方面是否有问题。】
贺云屺摸了摸他脖子上的紫痕,撑起身体轻轻吻了上去,“对不起,宝宝。”
没有回应。
似乎,一旦过了临界点,一切都变质了。
*
顾鹤身体恢复后就回到学校,回归了以前正常的生活,监视还在继续,但也很懂分寸。
【七爷,嫂子把花送给他们班的女生了。】
【七爷,东西他扔了。】
【七爷,蛋糕被喂流浪猫了。】
【七爷……手表……说送我了……】
【七爷,车钥匙被扔进湖里了,还说,您再送来就全给砸了。】
来报告的许纪川实在是手抖啊,同时也满是惋惜,简直是暴殄天物啊,这么贵的礼物,好像不用钱似的,流水般送过去,小嫂子毁起来,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偏偏报告过去了那位爷也不当回事,这多没面子啊,七爷拉下脸来追人,偏偏有人不买账,七爷......是不是有啥癖好啊。
想着想着许纪川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妈的,他知道那么多会不会被灭口啊。
贺云屺阴沉沉的气压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这几天开会都是死气沉沉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这位阎王爷,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地。
贺云屺边听着会议,短信来的时候丝毫不避讳地点开,看着手机里那边汇报着小狐狸的动向,这次估计是真惹毛了。
小宝贝心里憋着火呢。
【七爷,嫂子和那位同学去北郊的墓园了。】
突然,他的心里扬起一阵不安。
【让谢隽去跟着。】
【好嘞。】
【谢隽:七爷,嫂子要准备打架了......】
“谁TM又去惹他了?”
贺云屺搁在桌面上的手骤然收紧,紧实的肌肉表面鼓出愤怒的青筋,下一秒道:“散会。”
「……」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是发生了什么吗?哪家要遭殃了?
深秋的风开始暴露了初冬的寒,天空还飘着细雨。
程梓暮没有撑伞,沉默地望着眼前的墓碑,墓碑上是一男一女的遗照,也是结婚照。
“爸妈,对不起,好久没来看那你们了。”
风好大,卷着四周的尘土飞扬,还吹进眼睛里,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嗓子眼发堵。
一把黑伞越过他的头顶,为他遮去了飘散的细雨。
顾鹤今天穿了一件休闲的连帽衫,配上休闲裤和白球鞋,清澈的眸子望着墓碑上的人。
“你难过吗?”
程梓暮轻轻摇头,“他……已经不值得我难过了。”
他慢慢地蹲下来,抬眼看着父母的遗照,清隽的面容依旧是平添温和,伸出手,触碰到的确实冰冷的石碑。
“刚开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很满足,我拼命去学习该怎么去经营管理这段最珍惜的感情,可是从来就没有正确答案,爱情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因为他家庭的原因,工作的压力让他患上了暴躁症,我们都是俗人......所以都是俗事。”
“和他在一起,我真的从来没有放弃。哪怕浑身狼狈,但这世界太吵了,我还是会忍不住去听,会在意言论 会忍不住不看,他们是什么样的目光在看我......后来,我真的管不动了,这个世界真的好麻烦。”
“好在,我有机会离开了。”
他说得很轻,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了。
他动容地眨了眨被风吹得刺痛的眼睛,睫毛也湿润了。
“抱歉啊,让你陪我吹了这么久的风。”程梓暮苍白的嘴角微微勾起,勉强牵起了一个笑容。
“你是生命独立体,不应该拿他的过错来惩罚自己。”顾鹤声音平缓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