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周后。

  扛着一条巨大蜥蜴,揣着好几个晶核的顾思倾,总算看见了沙海的边缘——在离她大概几公里远的地方,终于不再是茫茫一片的沙漠和戈壁,而是带着一点点绿茵的悬崖峭壁——看来是一个巨大的断崖。

  顾思倾激动地提高了速度,片刻就落在了断崖的边缘之上——而在断崖之上,顾思倾眼前,是一片由稀疏逐渐变得稠密的树林。

  顾思倾因为这几天见到的东西都过于巨大化,以及这个世界的天空高度好像远远比人界高上许多等原因,她已经潜意识地认为或许这个世界的植物也都是巨大化——自己可能真的只是变小了许多。

  但实际上,在顾思倾眼前的树木虽然确实不小,但还在地球的理解范围之内,偶尔看到几棵比较突出的,也只是勉强能用参天来形容,并没有顾思倾想象中的,类似一棵树就可以媲美一个一二级城市……更多的也是,长得比地球热带雨林里的树木还要大一点,而且也有和顾思倾差不多高的灌木,和人界差不多大小的花草……

  这就很令人费解了。

  所以真的不是顾思倾缩小了,而是这个世界它,真的就很适合动植物生存,而且可能更适合动物生存?自己这难道是,转世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动物世界?

  说起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却连一个人类都没有看见。

  眼下走出了茫茫沙海,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遇到其他人类……不过,就眼下而言,顾思倾还有一件十分紧急的事必须要做——洗澡!

  太好了!

  顾思倾简直快感动哭了——茹毛饮血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她终于可以找个有水的地方洗澡了!

  是的,顾思倾每天在沙海里除了赶路,就是猎杀各种食物填饱肚子,来到这个世界,每天流汗,浴血,没有一次,没有一次用水洗过澡!

  再这样下去哪怕一天,顾思倾说不定都会因为过度嫌弃自己而自我了断。就算身上因为衣服的原因并没有多脏,甚至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可是顾思倾的心理上还是难以接受——她今天一定要洗澡。

  大概是顾思倾的意念过于强烈,顾思倾拖着巨大的蜥蜴尾巴没走多久,就听见了水流的声音。

  顾思倾疯狂地拖着蜥蜴尾巴向着声音的来处过去。

  声音虽然越来越清晰了,却迟迟看不见水的影子。

  顾思倾着急之余,才忽然想起,自己转世之后,五感变得十分通透,虽然现在听着这水声近在咫尺,但实际上,离自己三四公里远,也是极有可能的。

  自己过去这一周因着这五感躲过了不知多少危机,却也被这五感玩弄了不少次。

  顾思倾在无奈之中静下心来,不急不缓地向着声音的源头靠近。

  说起来,这个世界,其实还蛮不错的。

  虽然没见到什么人,虽然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生物,但顾思倾却觉得这是自己步入社会之后,过得最轻松,最自在的一个周了。或许就这样独自生活在这个世界也不错……

  顾思倾正在胡思乱想,却在拨开一个灌木丛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湖泊——溪水正从四面八方汇入湖泊,又从各个缺口向着四面八方流走——宛如一张纵横交错的巨大的网。

  这真是太神奇了,这几乎不符合地理上的水往低处走的定律——同一个地点怎么可能是低处的同时,又是高处?这里的水,正在因为某些原因,而在倒流,从而形成了一个自动的循环系统!就好像每一条小溪,每一滴水,都拥有着自己的意识。

  顾思倾忽然就,有点不敢洗这个澡了——这水里面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或者,这水不会趁机控制自己的身体吧?

  可……顾思倾看着这一湖泊满满当当的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再仔细想想自己过去这几天的摸爬打滚……啊,西八!死就死吧!哪有干干净净来得重要!再不洗澡,她绝对会嫌弃自己嫌弃到疯的!

  顾思倾横下一颗心来,打算脱下身上的这身衣裙下水了。

  “呵……”

  前几天消失的女人又出现在顾思倾远处的上空中,只是依旧和上次一样,她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也隐匿了自己的身形,饶是经过了一周“特别训练”的顾思倾,也没有察觉到一点她的存在。

  女人看着顾思倾打算脱下衣裙洗澡的样子,轻蔑地笑了一声。

  “既然这么想变干净,帮你一把好了。”

  女人指尖轻轻地点了点,便又一次消失了。

  顾思倾很顺利地就把衣服脱下来了。

  可是还没有把手里的衣服放到地上,手里的衣服就消失了。

  唉?

  我衣服呢?

  结果晃眼一看,自己身上居然又出现了眼熟的红色——这,这衣服它,它又自己穿回来了啊!

  嘿!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顾思倾还是想说:这衣服未免也太智能了一点吧?一键换装都还要自己点一点呢,经过自己的同意呢?这件衣服,你这么有自主意识真的好吗?

  顾思倾简直无语。

  也是,过去一周也没有把这身衣裙完全脱下来的必要,这才使得这身衣裙在顾思倾身上穿了都一个周了,顾思倾才发现这衣服居然有这样一个大问题。

  可顾思倾就不信这个邪,她今天非要把这身衣裙脱下来洗澡不可!

  顾思倾找来一块不小的石头,一边脱,一边把衣裙塞到石头底下压着,然后,就在要脱完的一瞬间,顾思倾深吸一口气,然后——在放下衣裙的一瞬间拼尽全力往湖泊飞去!

  终于可以洗澡了……

  然而顾思倾还在空中做自由落体运动的时候,这件衣裙它,它又出现在了顾思倾身上!

  顾思倾猛地就刹住了自己。

  她非常严肃地看着自己身上这套在微风中飘摇的衣裙,很是大度地挑眉笑了笑——很好,自己的衣服不太懂事,是该多花点时间调教调教的。

  之后的大半天里,顾思倾都在和自己身上的这套衣裙斗智斗勇——压在石头底下不行,那就绑在树上,绑在树上不行,那就把它自己给打成结,这样还不行,就把它绑在自己的腰上……

  不行。

  真的不行。

  不管顾思倾怎么做,这身衣裙就是要完完整整地穿在顾思倾身上。

  就连绑在她身上都不行。

  顾思倾累了。

  随便吧。

  为了洗个澡,她真的付出了太多,真的不想再挣扎了。

  一番自我安慰后顾思倾心安理得地穿着这身衣裙下水了。

  下水之前,顾思倾本来还担心这水会不会又什么问题,但实际上,并没有。

  就和普通的水没什么两样。

  甚至还比自己在人界用的什么蒸馏水、自来水之类的要干净舒服一些。

  那是为什么可以逆流?

  顾思倾一边洗,一边掬起一捧水来,但水只是很普通地从她的指缝中泻下,然后再很普通地往下落,落回湖泊,和其他水融为一体。

  并没有任何逆流,或者往上浮的迹象。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顾思倾真的好好奇!难道是那些小溪的原因?因为出入口的高低有所不同?还是因为那些小溪有什么奇怪的磁场?难道异世随随便便的一条小溪就有着现代人界抽水机的功能吗……

  顾思倾平时是一个相对安静的人。但那也只是在别人面前,眼下她一个人在异世生活了一个周,还没有被自己憋坏,可能就要归功于,她有非常稳定的心态,能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下自娱自乐——简称,没心没肺。

  就在顾思倾企图在异世寻找各种各样的科学规律的时候,湖里的水却有了变动。

  顾思倾明显地看见,在距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湖中央,湖水开始翻涌。

  而自己周围的水,也在告诉顾思倾,湖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升。

  然后顾思倾就看见,在湖的中央,出现了——草。

  呃……

  真的就是一棵草。顾思倾看得很清楚——从湖底冒出来的,居然是一棵草。

  顾思倾看着远处湖中央的这棵草,觉得吧,目前吧,她还是——赶紧跑吧!

  天知道这棵草下面有什么!

  顾思倾立时就想飞起来,但却发现,自己的腿好像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捆死了一般——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被困住的,自己不应该没有知觉啊……顾思倾想伸手解救自己的脚,却发现就连自己的手也动不了了——原来不是自己被什么东西捆住了,而是自己被麻痹了——或许从自己下水之时,麻痹就已经开始了,所以才会在明明察觉到水底有异动的时候,没有立刻做出逃离的决定,而是傻乎乎地在原地待着!这简直有辱她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的智商——居然连最基本的麻痹都没有反应过来。

  没想到在地球时用在别的动物身上的东西,如今却被一棵草用到了自己身上……顾思倾心中五味杂陈。

  大概是感知到顾思倾想逃却逃不掉的状况,顾思倾眼见那棵在湖中央的草动了起来。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一棵平平无奇的草拔起来之后,自己会见到什么。

  ——顾思倾。

  还没死但却想好了遗言的顾思倾看着眼前这只巨大的酷似丰年虾的生物,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浮游生物。多到一眼数不清的十一对脚脚,张扬的尾巴,纤长的触须……在人界只有几毫米的生物在这个世界却变成了尼斯湖水怪!话说这个湖不会真的就叫什么喔斯(我死)湖吧?!到底还要不要人活了!?

  顾思倾看着出现在水面之上的巨型丰年虾,不禁庆幸自己好歹没有转世成一条鱼——至少不用面临捕食者反而沦落成被捕食者的悲哀……

  就在顾思倾还在努力为自己明明身为食物链顶端,现在却变得无比渺小而努力找补的时候,眼前的这只巨型丰年虾却发起了攻击——它卷起了巨大的尾巴,然后再猛然摊开,以丰年虾为起点,卷起了一阵巨大的波浪!

  顾思倾想跑,可是她根本动不了!

  顾思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波浪向着自己席卷而来——感觉下一秒就要死了!

  难道自己又要被淹死一次?

  顾思倾在波浪即将触及自己的时候死死地闭上了眼睛——既然要死了,那还是别看了吧。

  但想象中的难以呼吸和剧烈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自己脸上也没有明显的被拍打的疼痛感。

  温和不刺激。

  就好真的只是洗了一个脸。

  ?

  顾思倾疑惑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方才的波浪推回了岸边,并且身上衣裙的污垢已经被冲洗了大部分。

  所以……这难道是因为麻痹和自己身体素质提高了,面对这样的大风大浪,也和冲个澡差不多了?顾思倾觉得这一切都好神奇啊——有一种把自己整个塞进了一个巨大的洗衣机是怎么回事?

  而湖中央的巨型丰年虾显然也注意到了顾思倾的毫发无伤,也不知道是不甘心还是觉得还没把顾思倾洗干净有些犯强迫症,又接连掀起了好几个不大不小的波浪,直到把顾思倾给洗得焕然一新了,才勉勉强强地又沉回了湖底。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顾思倾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哎呀,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现在的这副身体太厉害,还是这只巨型丰年虾很有眼光。

  顾思倾虽然很想回到岸上去,但身上的麻痹效果还没散去,顾思倾只好将就着继续泡在水里,看着天上的太阳渐渐西下。

  天高云淡,天空一片湛蓝,而眼下,顾思倾的头顶则是铺了一层薄薄的流云,被缓缓落下的夕阳余辉加以渲染,流光溢彩,像颜料在天上流成一条条晕暖的河,便如神话故事凤凰张开的双翼一般,绚丽非常。

  上一次见到这样美丽的落日,是什么时候……

  她好像,有些记不清了……

  看着落日顾思倾的并不知道,就在她一动不能动的时候,就在丰年虾出现的时候,她的身后也出现了一个女人。

  女人长发垂及脚踝,一张清冷的面容上,似乎还噬着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明明如那冰冷的雪山,却美奂得让人悄然沉迷。

  在第一个波浪席卷过来的时候,女人注意到顾思倾闭上双眼时的微微颤动,本不欲再多管的她,却鬼使神差地化了一道自己的力量在波浪里,原本来势汹汹的波浪,顿时变得如鸿毛般轻柔,除了顾思倾身上的污垢,再也没有带走别的一丝一毫,就连根头发都没有弄断。

  看着顾思倾满脑袋的疑惑,女人才后知后觉地染上一点薄怒——没有直接杀死她已是自己的大恩大德,替她找来清洗的帮助者更是仁慈无比,自己不过是想过来看看她的狼狈样……女人恨恨地摸上自己的后颈——当初做出那个决定,不过一时冲动,可眼下看来,这个人对自己的影响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女人看着顾思倾的眼里,寒意更深两分——而丰年虾的又一个波浪却又再次袭来。

  女人又是抬手重复相同的操作……如此几次之后,女人实在忍受不了自己的失控,干脆挥退了那只丰年虾。但她这一次却没有像上一次一样立刻消失,她这一次留在了顾思倾身边——眼前的这人,真的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吗?

  女人有些恍惚——那个时候,她分明将那个人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如今这人终于落到了她手里,她却有些迟疑了——当时,那个人明明看起来那么的冷漠,那么的无情……那么的,可怖,令她作呕……可是眼前的这人,却是明亮的,鲜活的,明明灰头土脸,鲜活的样子却依旧令她忍不住动恻隐之心。

  自己究竟是被当初的那个人迫害得神志不清,还是被眼前的这人迷惑得分不清真假……又或者……女人看着顾思倾后颈上再次出现的花纹,摸上自己后颈上同样位置相同的花纹——是因为这个印记……

  女人像是被自己的思绪魇住了一般,竟然伸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向着顾思倾的后颈伸了过去——当初,那样的表情,难道不是自己的错觉?那样深深刻印在自己脑子里的表情,难道不只是自己的一个幻想……你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我明明,不该因为这些不真实,却把真实的你留到现在的……

  你明明,早就该在,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时,就再一次死去,彻底消失的……

  顾思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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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姐攻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