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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市蜃楼彻底消失, 众人纷纷落水,阴天子一把搂起崔绝,腾空而起, 死气化作一把龙椅, 稳稳地托住二人。

  白无常仰脸一看, 气得差点变形,虽说魂体不会淹死, 但是也难受啊,怒道:“卧槽你俩要脸不?飘在上面看大家泡水很快乐吗?”

  “当然不,”崔绝坐在阴天子大腿上, 特别真诚地说, “我一心想着跟你共苦, 但是陛下偏不放我下去呢。”

  白无常板脸:“闭嘴, 别逼我揍你。”

  阴天子低头看着崔绝含笑的唇靥,轻笑了一下,操纵死气化作一艘小船, 将众人救起。

  白无常大喜:“陛下大气!”

  “闭嘴。”崔绝原话还给他,“别逼我揍你。”

  白无常刚才大战一场,兴奋劲儿还没退, 闻言下意识想再饶舌几句,话到嘴边蓦地发现崔绝声音里虽带着笑意, 唇角却微微冷了。

  ——操纵死气具象出物体极耗鬼炁,更何况是这么大一艘船, 想必对阴天子也是不小的负担, 判官是心疼了。

  他不由得笑起来, 转头去折腾香蜃城主, 把香蜃城主挂在船边, 让他随着小船的前进不停地落水又浮起,想逼他重新施术,再构建一个海市蜃楼。

  香蜃城主也是有傲骨,被海水呛得死去活来,也坚决不肯让他如愿。

  小船漂了一会儿,冥府海军部的救援舰赶到,将众人救起。

  一屁股瘫进柔软的沙发里,喝一口香甜的热奶茶,白无常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恍如隔世。

  舰长垂手站在旁边,汇报:“海军部监测到这边的战斗,立即派人过来,护阵师也在赶来,我看结界毁坏严重,估计要修复很长时间。”

  “嗯,全力修复,航道结界十分重要,必须分秒必争。”崔绝捧着茶杯,思索片刻,问:“人界那边什么动静?”

  “也已经派人来了,要阻止他们调查吗?”

  崔绝:“这里是公共海域,没有理由阻止他们。”

  “但也不能暴露你们偷偷去人界的事情吧,”白无常插嘴,伸手指指点点,“阴天子、泰山王、判官……这么嚣张地违反‘鬼神不越疆’,怎么交代?”

  阴天子出声:“判官在前面。”

  “啥?”白无常一愣。

  “他的意思是,你应该先说‘判官’,再说‘泰山王’。”小府君一直在擦他的刀,头也不抬地说。

  “……”白无常顿了顿,惊问:“殿下你都不生气的吗?你是冥王欸!”

  小府君哼哼:“我生什么气,他是嫂子。”

  “不要胡言乱语。”阴天子严肃地警告他。

  崔绝:“……”

  “行了,都别闹。”崔绝无奈地拍拍阴天子的手,让他不要跑题,对舰长道:“人界那边不用阻止,这边离白邺市近,来的应该是特侦组,颜组长知道我们的事,她会处理。”

  舰长领命而去。

  白无常咬着奶茶吸管,琢磨片刻,看向崔绝:“你之前特意全告诉颜如玉,是不是就为了现在?操,你早就猜到香蜃城主会在尸陀峡偷袭我们?!”

  崔绝疑道:“难道你猜不到?”

  “……我为什么能猜到他怎么做?”

  “香蜃城主想暗算我们作为给逆魂主的投名状,肯定不能让我们顺利进入冥府的地界,但又不能在人界下手,人界对外一向不好战,但绝不畏战,他把人界牵扯进来,逆魂主第一个饶不了他。尸陀峡是公共海域,结界最弱又遍布暗礁,还有海藻阻碍航行,不就是最好下手的地方吗?”

  白无常嘀咕:“听起来好像确实很容易猜欸,那为什么我没有猜到?”

  阴天子淡淡地笑了:“当然因为你不是他崔判官。”

  “子衿也猜到了。”小府君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白无常一愣。

  小府君换了块布,继续一丝不苟地擦着刀身,带着三分得意地哼道:“楚江王早就猜到香蜃城主会反水,临出门时就提点过我,要小心提防他。”

  白无常吃惊地吸气,第一反应是“这里为什么会有楚江王”,接着想起崔绝跟自己八卦过这两位冥王的情债,看向小府君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小府君瞪他。

  白无常想了想,小声道:“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哈哈。”小府君容颜大悦:“不愧是幽都十二司之首,有眼光。”

  崔绝棒读:“楚江王真是贤内助。”

  阴天子的脸都快憋变色了,心道:呵呵,贤内助。

  等小府君和白无常都回自己房间,阴天子关起门,忍不住对崔绝吐槽:“老七到底是中了什么邪,非看上楚江王,十殿冥王都是兄弟,他们除了浊炁的问题,还存在伦理问题。”

  崔绝:“伦理梗才刺激嘛。”

  “哪里刺激?”

  “这个嘛……”崔绝笑起来,坐在床沿上,伸出手招了招。

  阴天子茫然,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做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就见那厮仰脸“看”向他,双手拉着他的手,小幅度摇了摇,压低了嗓子娇滴滴地叫:“好哥哥……”

  阴天子猛地一颤。

  “你看,这样叫你都受不了,那要是在……”崔绝靠近他,笑盈盈、慢悠悠地说,“……床~上~”

  “住口!”阴天子果断喝止他。

  崔绝歪头:“陛下是不是脸红了?”

  “没有!”阴天子恼火,蓦地反应过来,呵斥他:“你又调戏我!我是主君,你还总是调戏我!”

  “陛下是主君,臣当然不敢调戏,”崔绝一本正经地表态,“我调戏的是我的夫君。”

  “!!!”

  “……陛下?”

  “!!!”阴天子浑身僵硬,焦躁地原地转了两圈,忽地转过身,指向他:“你又有什么阴谋?”

  “哎?”崔绝噎住。

  阴天子用力指了他两下,才想起来他看不见,悻悻地放下手,蹲跪在他身前,双手撑着崔绝的膝盖,咬牙道:“崔子珏,我以你未来夫君的名义警告你,你不许再这样动不动就撩我,看我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受宠若惊、仓皇失措,很好玩吗?”

  崔绝唇角衔笑,摸索着捧起他的脸,柔声笑道:“陛下才两岁,还可以当毛头小子。”

  “你大不敬!”

  “哈。”崔绝开怀大笑,低头要去吻他,被阴天子制止,扁嘴,用刚才那个娇滴滴的声音小声哼唧:“陛下~~~”

  阴天子当然想和他拥吻,他做梦都想吻崔绝,但他们平常那样克制,还是使得崔绝饱受浊炁侵体之苦,怎么还敢越雷池半步。

  他屈指在崔绝额头弹了一下:“我真想将你现在这样子录下来,拿去老七面前炫耀,又一点都不想别人看到你现在这样子。”

  崔绝把他拉到床沿坐着,两人并肩依偎,絮絮叨叨说着没营养的情话。

  “说到小府君,”崔绝不经意地提起,“刚才我听他的动静,似乎一直在擦刀,他的刀受损了么?怎么擦那么久?”

  “没受损,但那刀是他的宝贝,养护认真着呢,”阴天子哼了一声,吐槽,“用刀十分钟,擦刀两小时。”

  崔绝失笑:“楚江王送他的刀,能不宝贝吗。”

  “楚江王送的?”阴天子心道这怎么跟老七说的不一样,“那小子跟我说是你们上次从幽冥湖底取出的辟阴阳刀……”

  话没说完,他已经反应过来——那日的幽冥湖是楚江王构建的幻境,辟阴阳刀当然也是假的。

  “那刀是哪来的?”

  崔绝:“你猜呢?”

  幻境是楚江王构建的,里面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楚江王以术法具现出来的虚幻之物,但那把刀却并没有随幻境消失,可见是实物,既然是实物,那是谁放进去的,肯定不可能是崔绝,那只能是楚江王。

  想起崔绝跟楚江王联手做的那个局,阴天子就生气,赌气道:“我不猜。”

  “欸?”

  “我才不管他们的事。”

  崔绝笑起来:“陛下是冥府之主,幽冥万物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怎能不管?”

  “冥府之主就是去管别人谈恋爱的?”阴天子没好气,“再说,不是有你在吗?”

  “那我要是不在呢?”

  “胡说什么?!”阴天子蓦地翻了脸。

  崔绝被呵斥得登时收声,顿了顿,小声嘀咕:“我……我就是说……我要是碰巧有事管不了,陛下还不得……不得多管管嘛?”

  他久病缠身,声音一向虚弱,这么委屈着小声嘀嘀咕咕了一阵,跟只仓鼠一般,硬生生把阴天子给气笑了:“是我太敏感,想岔了,抱歉。”

  “没事。”崔绝笑起来。

  阴天子看着他的笑靥,轻声道:“我们都不要管老七和楚江王的事,让那两人自己折腾去,感情明明是单纯的,偏要搞得复杂,活该他们吃苦头。”

  “如果他们是普通人,那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才不管,但他们两个可是冥王,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整个冥府的安稳。”崔绝道,“小府君是单纯的,可楚江王却复杂得很。”

  阴天子知道他所言非虚,他更知道,即便崔绝算无遗策,面对感情也会束手无策,疑道:“你想要怎样?”

  “我当然是想他们两个老老实实,好好地辅佐你,”崔绝说着说着突然郁闷了起来,“但我想的就能实现吗?我运气那么差。”

  提起他那倒霉催的运气,阴天子失笑:“别多想,都是巧合。”

  “我习惯了,”崔绝撇一下嘴,说道,“先按最差的情况来未雨绸缪总是没错。”

  阴天子:“最差的情况?”

  “你觉得楚江王此人怎样?”崔绝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阴天子:“修为高,资历深,见识广……”

  “这都是优点,缺点呢?”

  “作。”

  崔绝哈地一声笑了出来:“你别被小府君听见。”

  阴天子跟着他一起笑了,哼道:“我怕他?”

  崔绝笑着说:“楚江王的作性,难保不会生事,万一他作出什么麻烦来,这就是我说的最差的情况。”

  阴天子看着他,有些不知道他为何要说这个。

  “陛下手里有一个对他永远有效的法宝。”

  “老七?”

  崔绝点头。

  阴天子摇头:“不见得,只有楚江王折腾老七的份,老七对付不了楚江王。”

  “小府君可是老府君的转世。”

  “他不是,他是独立的!”

  崔绝在脸上比划了一下,正是小府君脸上剑痕的位置,唇角衔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是谁也说不清的事。”

  阴天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府君脸上有老府君的剑痕,但却没有老府君的记忆,所以既能说他是老府君的转世,又能说他不是,而正是这份模糊不明,困住楚江王,使得楚江王逃脱不了。

  “之前为了拉拢楚江王做幽冥湖的幻境,我送给他鬼螣一族寻回记忆的术法,”崔绝笑问,“陛下你猜,他敢不敢用?”

  他不敢,用了术法可以帮他判断出小府君究竟是不是转世,但万一他真的不是呢?

  而维持现状,起码还能有个念想。

  阴天子皱起眉头,一时间心里乱糟糟,想说这对小府君太残忍,又想问你不是说幽冥湖的事是楚江王主谋吗?千头万绪缠在一起,化作一个疑问:“你为什么突然讲这些?”

  “这不是闲聊嘛。”崔绝无辜地说。

  “不是。”阴天子盯住他,心头浮现一个猜测,在齿间滚了三滚,仍是没有问出口。

  ——你在传授我控制冥府不安定因子的手段,你在为我铺路,你要……离开我了吗?

  “陛下又多心了。”崔绝温声宽慰他。

  阴天子冷声:“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崔绝笑道,“我告诉你,不必多心,如果真是你想的那种情况,难道只教你对付楚江王就够了?秦广王呢?万一他跟北边的林幽篁情根深种怎么办?还有平等王呢,夜后可是一个大雷,还有其他人,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那么多麻烦没解决,我怎么放心离开?”

  阴天子没想到心事被他这样坦诚地戳了出来,愣了半晌,突然道:“你发誓,绝对不会离开我。”

  “陛下像个患得患失的孩子呢。”崔绝抿唇偷笑。

  “你又大不敬!”

  “我还没享受到和陛下的鱼水之欢,怎会甘心离开?”崔绝凑上去想要亲吻他的嘴。

  阴天子忙不迭逃开,站在床下,看着那混蛋捶床大笑,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不许胡言乱语!你现在就给我发誓,不要转移话题!”

  崔绝笑着叹气:“你了解我的情况,这是发誓有用的吗?不如多派人去各界打探,找一找擅长治疗魂体的医生,我听说妖界奇人异士最多,可以重点查探。”

  阴天子何尝不知道发誓没用,但他就是气闷,看着他那从容不迫甚至还有点轻浮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再跟他共处一室,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恼怒地哼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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