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末的十二月，万物沉寂，只剩刺骨寒风和缥缈的细雨，“今天不是没课吗？”纪时安准备去教学楼，却见宋衍也同样在收拾书包，准备出门。“去沈教授办公室。”似乎想到了什么，宋衍眉目间染上浅淡的笑意，眸底澄净清澈，正倒映着谁的身影。
“你...”纪时安斟酌着想要开口说话，心口却突像是被什么细线绞住般刺痛难忍。“怎么了？”宋衍拿上手机看他。“没什么，羡慕你今天没课。”纪时安若无其事地说道，拿上教科书率先走出寝室。
“多多你等我下，一起过去嘛。”宋衍背好书包，跟上纪时安的脚步。
行政楼在教学楼后面几栋，宋衍朝纪时安摆摆手，“走了，回见。”说着就继续往前面走去，纪时安应过声，转头再看他时，宋衍已经走远，眼底情愫交织的光，瞬息后消失不见。
办公室开着暖气，宋衍搓了搓有些凉的手在位置坐下，沈淮禾正在翻阅教案，见人进来，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他，“谢谢沈教授。”宋衍将水杯放在桌上，又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练习题。
“准备考公？”沈淮禾见他刚拿出来的行测基础题问道。
很多事情，都该考虑起来了。
宋衍看向沈淮禾，目光坚定点头，“是，我想考公。”之前也想过读研，继续专业深造，但综合抉择下，还是准备考公，大三、大四备考时间相对充足，且应届生有一定优势，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体制内工作，也解决了大学生就业问题。
之前陈晟他们还玩笑说，宋衍是预备小师弟，将来肯定会入师门，沈淮禾私底下也真的这样想过，让宋衍考他的研究生，然后继续将小孩子带着身边。
但未来如何，都该由宋衍自己决定。
年轻人的目光透露出一股坚韧的力量，闪耀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光芒，沈淮禾能做的，只有全力支持和帮助。“还有一年准备时间，切记要做好规划。”沈淮禾打开电脑，在文件夹中寻找考公的相关资料，以及百度云上对应的网课教学视频，最后统统打包发到宋衍微信里。
从最开始的岗位信息、考试内容，到基础练习、总结归纳，以及各种注意事项、教材选决统统一应俱全，宋衍翻阅过去惊讶地都不知该说什么，东西包含太多前人经验，属于花钱也买不到，何况里面还真的有需要花钱才能买到的套题和网课。
“沈，沈教授。”宋衍拿着手机，呆愣愣的模样看得沈淮禾有些想笑，“之前做过考公的相关指导，所以材料都有。”沈淮禾解释道，“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去问林旭，或者来问我。”
“谢谢沈教授！”宋衍起身朝他鞠躬表示感谢，未知领域仅靠自己摸索是很困难的，但有了沈淮禾的帮忙，顿觉信心满满。
“后面的，都得靠你自己了。”作为老师，沈淮禾自认能帮的只有这些。
“是！”宋衍回答得认真，唇角的笑意也愈发动人。
大概是一下子得了太多好处的缘故，宋衍拿着手机有些惴惴不安，他的心思沈淮禾自然明白，从不会坦然接受任何好处，也时刻把握着分寸和世故。
关系摆在那儿，宋衍的做法也合乎情理，却总让沈淮禾觉得有些生分。
“有明确目标和方向了，就努力去做，老师希望你能成为更好的自己。”沈淮禾说话的语气十分温柔，同时也带着他作为师长的德高望重。
宋衍可以完全接受沈淮禾给予的帮助，不需要任何其他行为，若说有，只希望他能好好成长。
人际关系的处理上总是有些谨慎，但沈淮禾的话，却也让他逐渐放松。“是，我明白了。”宋衍轻轻点头应下。
“做题前，先帮我个忙吧。”习惯改变总得慢慢来沈淮禾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本，“经营概论的笔记范本得更新了，你照着新课件修改一下。”说着将之前宋衍参考过的笔记本放到办公桌上。
“好，是直接在原基础上修改吗？”宋衍打开笔记本翻阅起来。“对，有不一样的地方直接用修正带涂掉，然后重写。”说着又找出修正带和两支笔递给他。
笔记本电脑打开，沈淮禾找到新课件的文件夹，然后将电脑也一同放到宋衍跟前的那一角办公桌上。
需要更正的地方并不多，只不过翻阅课件，然后再对照修改需要耗费点时间，宋衍将行测题暂时放到一旁，处理起沈淮禾交代的任务，字迹虽然都是行楷，但沈淮禾的连笔流畅更偏行书，宋衍笔画工整更偏楷书。
字迹互相穿插，细微的差别整体来看还是明显。
“等下还有课，你继续在办公室待着？”沈淮禾看了眼腕表，距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我去图书馆吧，这个下次再来写。”课件在笔记本电脑上，私发给学生也不合规矩，宋衍想着，还是得在沈淮禾在的情况下修改为好。
“行，那你整理一下。”沈淮禾拿出教案，翻看几页确定后放进公文包。
离开行政楼，宋衍在他身旁跟了一小段路。
“去吧，好好看一下我发你资料。”教学楼门口，沈淮禾抬手揉了把宋衍脑袋，发梢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晃神，但很快反应过来，将手放下朝楼内走去。
宋衍心跳有些加快，看着沈淮禾离开的背影，莫名的躁动久久无法平息，路边花坛悉索的动静吸引他朝声源方向看去，“小白。”
听到名称，白果停下舔毛的动作，圆溜的大眼睛看向宋衍，随后跳下花坛，亲昵地在他脚边磨蹭。
现阶段处于基础练习，除了正常上课和复习外，宋衍大部分时间都在听网课和入门学习，得了空，则会去办公室处理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沈淮禾坐于桌前，偶尔会偷看一眼宋衍认真修改笔记的模样，五官轮廓并没有太大改变，周身的气质却愈发自信从容，回忆起他初入校园时的青涩懵懂，到如今对未来规划的目明志坚，总觉得感慨万千。
能陪他的时间仅剩一年半，宋衍毕业之后，应当会朝着更高更远的方向走去。
年轻人的前途一片光明灿烂，短暂的陪伴与教导，在宋衍往后的人生里，或许会如一缕轻烟般，随着时间缓缓消散。
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愫，沈淮禾将永远藏于心底，终有一天，也会释怀吧。
“图书馆没位置的时候，可以来我办公室学习。”人是贪婪的，沈淮禾也不例外，他可以压制感情，却压不住想多陪陪宋衍的欲望。
利用师长的身份，来满足私心，沈淮禾头一回觉得自己是那么不堪。
“嗯，我知道了，谢谢沈教授。”宋衍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他的眸光中带着笑意。
“教材都买好了吗？”沈淮禾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电脑屏幕上，思绪却不知飘向何处，“暂时只买了些基础的。”宋衍回答道。
“有空我再带你去趟书店看看吧。”
“好。”宋衍应下后又想到什么，笑容带着些许狡黠，“沈教授今年元旦晚会表演什么？”
“这次不参加了。”两年多的地位巩固还是有用的，例如学校活动方面，也不再是直接喊他参加，而是改成询问，“怎么，让你失望了？”沈淮禾轻笑一声，转而看向宋衍。
“倒也没有，我再看一遍去年的就是。”宋衍说着拿出手机准备翻找视频。
“笔记修改完了吗，你就玩手机。”沈淮禾有些恼火，全然不顾他儒雅沉稳的形象，伸手就去拿宋衍手机。
“没收了，写完再还你。”
手机被沈淮禾拿走，放在办公桌的另一边，宋衍也没有着急要回，而是双臂交叠，枕在桌面上笑着看他，“幼稚。”话语轻飘飘的，似还带了打趣意味。
“小兔崽子，怎么跟老师讲话的。”沈淮禾被说得耳尖开始冒红，抬手敲在宋衍脑袋上，随后便不再理他，继续工作。
生气了。
宋衍揉了揉刚被敲过的脑袋，将脸埋在双臂间轻笑出声，不明的情愫开始发酵，抽丝剥茧地向外扩散，又夹杂着独属于沈淮禾身上的白兰浅香。
思绪来得汹涌，宋衍有时甚至会在课上看沈淮禾看得出神，反应过来时，笔尖已经在纸页上晕开一块墨渍，纪时安看似毫不在意，眸底的光却逐渐汇聚成化不开的愁云。
他们是朋友，这点不会改变，但学生和老师，又能如何呢。
纪时安突然轻嗤一声，转而看向台上正在授课的那位，沈淮禾心里是怎么想的，又有没有察觉到宋衍的感情，这些纪时安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宋衍在越陷越深。
“宋衍，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问题吗？”课间的时候，纪时安问他，“什么问题？”宋衍有些疑惑。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还在外面呢，你也不怕被别人听到。”宋衍轻笑道，随后又好奇看了一圈四周同学，“多多，你喜欢的人不会在这个教室吧，谁啊？”因为压低了声音，宋衍怕纪时安没听到，就靠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