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晨雾如幔纱笼罩校园，空气中还带着潮闷湿气，十月衣服乱穿的季节，短袖毛衣走在一起，宋衍看着天气预报有些纠结，最终还是拿了件外套出门，食堂买的牛奶并不热，只能说是常温在热水里泡了几分的程度。
台上沈淮禾正在授课，宋衍坐在台下记着笔记，抬头想去看课件时，视线却不自觉被讲台后的人吸引，金丝细边镜框下的目光专注认真。
笔尖停留太久在纸上晕开污点，宋衍下意识抹了一把，墨渍反倒弄脏指尖，少有的课堂走神。
那场雨夜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宋建明和周杨有没有离婚也不清楚，终归也只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宋衍不想再纠结，就像奶奶说的，好好读书，毕业了上班赚钱，结婚生子，一辈子也就这样简单了。
课后除非沈淮禾喊人，否则宋衍也不会主动去打扰，周四结束早自习，宋衍打算去图书馆坐坐，路过行政楼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转身看去与男人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沈教授早。”
“早，这个点没课吗？”沈淮禾询问道。
“嗯，是下午的课。”
沈淮禾看了眼手里箱子，刚去驿站拿的，是前几天下单的零食，“过来，也分你点。”
宋衍不解看向对方，但还是几步走到沈淮禾跟前，主动揽过搬箱子的活儿。
箱子里满满当当的零食，沈淮禾打开办公室柜子整理起来，给研究室学生的零食柜，想吃了都会自己来拿，沈淮禾总会留意着柜子里还剩多少，然后及时买新的放进去，夏天冰箱里的冰淇淋亦是如此。
“坐吧，这个味道还不错，尝尝。”沈淮禾找出一盒芋泥奶酪酥递给宋衍。
“谢谢沈教授。”
一盒里只有两个，拆开包装，芋头独有的香味从酥皮就开始向外散发，宋衍很少吃酥点这类，总觉太干，却一口就喜欢上了这个味道，皮酥馅滑甜而不腻，沈淮禾还在整理，宋衍就坐在椅子上安静吃着。
沈淮禾收拾完，看着桌上空空的纸盒和两个奶酪酥包装微微挑眉，还想着跟宋衍一人一个，结果小孩子全给吃了，“我再给你拿两盒？”
“不用了，谢谢沈教授。”嘴馋一下子没忍住，宋衍耳尖微微冒红，立马将桌上包装收好全部丢进垃圾桶。
“几盒奶酪酥还是有的。”沈淮禾眼底似有笑意流连。
“上午没课，沈教授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这是想自己打工赚奶酪酥？
沈淮禾这样想着，眼底笑意更甚，于是思考着能给安排什么，“会用EViews吗？”
Excel表格函数之类的还会，真涉及到专业性数据分析，对于大一新生来说还是太为难，宋衍很实诚垂下脑袋。
“...不会，对不起。”
沈淮禾干咳两声试图缓解尴尬，怎么想的，让小孩子去做研究室的东西，“没事，你才大一，是我考虑不周了。”
研究层面还没那个能力，何况身份上也不合适，最后分到手的是一些简单登记，沈淮禾给本科生授课时需要的，宋衍没带电脑，用的还是办公桌上那台。
可能是怕打击到小孩子信心，沈淮禾又找出同款口味的奶酪酥放在桌上，“信息技术课上都会慢慢教的，不用多想。”
“嗯，我会努力的。”
积极向上，全然不像那晚雨里时的模样，沈淮禾无意探究，但也免不了有些担心，不过看宋衍现在的状态，也放心下来。
“是下午的课吗？课表我看一下。”
“嗯，统计学基础。”宋衍拿出手机将课表发过去，大一的课程比较满，但自由时间也有。
办公室偶尔会有学生过来，宋衍不知道该不该回避，但看沈淮禾模样，好像并不在意他也听着，恍然起沈淮禾之前说过的话‘我更希望能和我的学生成为朋友’，开始只以为是口头上说说，不曾想真做到了言行合一。
大到课题指导亲历亲为，小到生活零食柜还剩多少，沈淮禾对学生的好摆在明面上，但同样的，年轻教授手下无疑也是严格工作量大的。
“沈教授，书架上的书我可以看吗？”除了教材和专业书籍，书架上还有几本小说散文，宋衍做完手上工作朝沈淮禾问道。
抬手看了眼腕表，“下次吧，现在带你去吃饭。”
两个奶酪酥下肚，宋衍并不觉得饿，但看时间，即便他不吃，沈淮禾也得吃吧，这样想着还是点头应下。
“保存了吗？”出门前沈淮禾又指着电脑询问道。
“保存了。”
“那个奶酪酥拿上了吗？”
“拿上了。”看着沈淮禾，莫名有种家长第一天送孩子上学，反复嘱咐时的感觉。
午饭吃得很撑，宋衍坐在教室里揉着肚子帮助消化，一下午的课结束后仍不是很饿，就直接去了晚课的教室，天暗得很快，教室也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宋衍靠在桌子上小憩，直到教室陆续有人进来，打开灯。
“来挺早啊。”纪时安拿着教科书在宋衍一旁的位置坐下。
“他们没来吗？”
“在吃饭吧，刚醒没胃口就没跟他俩一起。”说着就打了个哈欠，纪时安睡得晚，只要下午没课就会回寝室补觉，然后晚上继续熬夜刷手机，“欸，你上午不没课吗，去哪儿了？”
“帮沈教授做事去了。”
“免费劳动力啊哈哈哈。”纪时安突然笑出声，班委帮着做事可能还有评优申请的好处，单科课代表基本只能是免费劳动力。
“也不全是。”宋衍想辩解几句，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作罢。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座位旁响起一道女声，关思佳怀里抱着教科书在宋衍座位旁询问，不远处应该她的朋友，几个女孩子围在一起朝这边看来。
宋衍点头应下，关思佳就顺势坐在了宋衍身旁，纪时安一副了然的模样，立马拿上教科书换了位置，还将刚进教室的程宇凡和王祁一起拉了过来。
“什么情况？！”程宇凡被纪时安拉着坐下，一脸震惊朝不远处宋衍的方向看去。
“有情况呗。”
“我去，凭什么啊，我也想要。”程宇凡语气满是羡慕。
纪时安还想再说两句，却瞥见一旁王祁有些沉默，按照俩人往常的性子来看，王祁应该跟程宇凡互怼起来，调侃他长得丑想得美，不该是这样安静的。
脑海中莫名出现一个大胆想法，纪时安闭上嘴悻悻转过脑袋想装不知道，程宇凡却还在谈论宋衍那边的女孩子，说着他什么时候能谈上女朋友的话。
“明天的社团活动你来吗？”关思佳主动说起话题。
“来吧，晚上也没什么事。”
“说起来，沈教授居然是棋社指导老师欸。”关思佳想起迎新会上的事情还是有些不自在，毕竟再怎么说都是自己专业课老师，难免放不开，“不过沈教授挺温柔的，课间我问他问题，他还给了我一颗糖。”
问问题还给糖？宋衍想起自己问问题那次，沈淮禾只在一旁眯眯眼笑着，看得宋衍心里直发毛。
“沈教授还随身带糖吗？”
“是啊，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来时我都傻眼了哈哈。”
平日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结果口袋里却放着糖，想到这个画面，宋衍也不禁有些想笑。
晚课结束，宋衍和纪时安去吃宵夜，路上八卦问起什么情况，宋衍无奈解释道，“也是社团成员，所以就认识了。”
纪时安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实际在想什么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
上好专业课程，社团玩玩桌游，去图书馆看书，偶尔自愿参加的公开课，以及朋友突发奇想的各种乐子事儿，大概这就是大学生活的样子，每个人都不是主角，每个人又都是主角。
周六晚上的师门聚餐，十几个人选在了学校附近，导师平日不摆架子又跟学生亲近，酒水微醺之后大家就开始闹腾起来，说要找师娘什么的，沈淮禾坐在主位没应声，只是眼含笑意地着看一群小兔崽子说胡话。
“沈老师现在有了小学弟，都不爱我们了。”“什么小学弟？”“就喝奶茶那次，跟在后面的。”“开学那会儿我看到冰箱里有蛋糕，以为是给我们的，结果沈老师下午就送小学弟了。”“呜呜呜，我们失宠了是不是。”......
越说越没谱，沈淮禾无奈摇摇头抿了口酒水，“是啊，人家又乖又聪明，还会帮我写表格。”
此话一出在场都开始做作抹起眼泪，大一的小学弟，哪怕沈淮禾真有从本科就开始带的想法，轮到宋衍进研究室，这群人也早该毕业了。
不过有些话还真让他们说中了，沈淮禾的确挺喜欢宋衍，内敛有礼，敏而好学，虽然一开始有些慢热敏感，但熟悉起来后，其实还是挺可爱的小孩子，真要从本科开始带上来，也不是不行，这样以后让人做表格都可以名正言顺了，知识点也可以提前教起来。
沈淮禾算盘敲得噼啪作响，但又转念一想，宋衍才大一，未来会不会继续读研深造下去都不好说，果然不能想太早，容易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