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疯心难救【完结】>第九十七章

  丁凯复和余远洲对视几秒,蓦地打开手臂扣动扳机。

  就听邦邦邦!紧凑的三声巨响。

  玻璃成放射状裂开,紧接着碎成了粒子,冰雹似的,兜头盖脸地扑进来。

  吊灯也砸了下来。伴随着哐嚓一声巨响,大厅陷入昏暗。

  冷风冷雨从碎窗灌进来,发出刺耳的鬼叫。

  礼堂里惊呼四起,兵荒马乱。人们一股脑儿地往外涌,没几秒就跑了个精光。就连神父也没了影儿,圣经散乱地扣在地上。

  姜枫抱着脑袋尖叫。余远洲紧紧搂着她,把这三炝捱过去。

  “听老头啰嗦有什么意思。来玩儿个游戏吧。”丁凯复转着炝,狞笑着向两人逼近,“俄罗斯轮盘,听过没有?”

  这话一出,余远洲和姜枫都愣了。

  俄罗斯轮盘,一种野蛮疯狂的赌博游戏。是不是源于俄罗斯未可知,但要安个国名,俄罗斯最合适。

  游戏规则很简单,将一颗子弹塞入左轮手炝的弹槽,而后将其任意旋转。旋转停止后,参与者轮流将其准自己的脑袋,扣下扳机。直至有人中弹,或因恐惧妥协。

  姜枫彻底吓懵了,面色发青,像是盖了霜的冬瓜皮。她万万没想到,丁凯复竟是这样可怕的亡命之徒。

  而余远洲反倒冷静下来了。他不是第一次见丁凯复摆弄炝,加上已知的恐惧总比未知强。

  “把炝放下。我们可以谈。”他对丁凯复道。

  丁凯复舌头舔着后槽牙,用下巴点姜枫:“让这娘们儿滚。”

  余远洲白了他一眼。安抚般轻拍姜枫的后背,在她耳边道:“枫姐,先出去躲躲。”

  姜枫虽然害怕,但还是强撑着道:“我不能放你跟他单独···”

  “我他妈让你滚!!”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尖叫。

  姜枫身后的玻璃窗也碎了。

  她的精神全面崩溃,捂着脸大哭起来。肩胛上的汗粘着玻璃碴子,看着十分无助可怜。

  “住手!!!”余远洲跳起来,双手推着丁凯复的肩膀吼叫,“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你有什么冲我来!拿炝威胁一个女人,算他妈你有能耐!!!”

  余远洲出离得愤怒了,话都得咬着才能说出来。他眉头压得几乎和眼角连上,眼镜歪斜着,脸颊因愤怒而颤抖。

  丁凯复只看了他一眼,就撇开了视线。舌头在嘴里怼来怼去,转着脑袋看棚顶。像个犯错的小学生,被教导主任点着脑门儿教育。有点委屈,也不服气。明明眼圈儿都红了,却偏要梗着脖子,做出一副「老子才不在乎」的表情。

  余远洲的力气不大,他却被推得连连后退。最后索性转身背对两人,往窗户边走。

  余远洲看他妥协,气喘吁吁地转身扶姜枫,一边带着她往外走,一边摩挲着她的肩膀安慰,“别怕。没事的。啊。别怕。”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胸腔剧烈起伏。像一张拉满的弓,往前是猛箭,往后是断裂。但他既不能往前,也不能往后,岌岌可危地站在情绪的临界点。

  余远洲把姜枫送到门外,刚要关门,姜枫一把抓住他的小臂。说不出话来,只是哭着摇头。

  余远洲勉强笑了下:“放心,他不会把我怎样。”说罢拿开她的手,利落地关上大门,落了锁。

  偌大的礼堂里,就剩下两个人。风迎面灌进来,掀起两人的衣摆。

  丁凯复站在窗前,看着余远洲重新顺甬道向他走来。他开始忙忙叨叨地整理西装。脸很红,分不清是因为愤怒,因为激动,还是单纯那几炝让他杀红了眼。

  余远洲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他。一边走一边收拾情绪,松开牙根,大口深呼吸。

  “把炝放下。我们可以谈。”他站定到丁凯复面前,尽量让声音平稳。

  “不谈了。赌一场。”丁凯复抬起手,用大拇指摁他的嘴唇,“你赢了,我放手。我赢了,你跟我走。”

  余远洲瞄着脸边的炝口:“去哪儿?”

  话音未落,就见丁凯复对他单膝跪了下去。手哆哆嗦嗦地在裤兜里掏着。鼓捣了半天,才拽出一个黑色天鹅绒小盒。

  西裤的兜衬翻了出来,耷拉在大腿边,像个柔软的把柄。

  他把戒指盒掀开,虔诚地举到余远洲面前。仰着潮红的脸,眉毛往下撇着。右眼尾挂着一滴卑微的眼泪,将落不落。

  “跟我回D城,跟我结婚。活着,跟我睡一张床。死了,跟我埋一个坟。”

  余远洲怔了。丁凯复在向他求婚。用如此可怕的方式求婚。

  盒子里是枚鸽子蛋。小指甲那么大的方形红钻。

  如果不是在当下,如果丁凯复的手上没有炝。这钻石红得是多么绚烂,浪漫,摄人心魄。

  可在当下,在这一地的碎玻璃碴上,在这凄风冷雨里,在这漆黑的炝口旁。它红得是多么恐怖,可憎,让人绝望。

  余远洲侧过头,凝视窗外铅灰色的天。

  从前,也曾憧憬过爱情。憧憬过和一个人长厢厮守,至死不渝。

  可想不到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但他和丁凯复之间,好像又只能是这样。

  “我为什么要跟你赌。”

  “因为你没得选!”丁凯复吼道。他鼻翼翕动,怒得剑拔弩张。可软弱的泪水又弥漫着他的眼眶。

  卑微的眼泪。无奈的眼泪。爱而不得的眼泪。

  2015年的冬天,他对余远洲一见钟情。

  2016年,他一错再错,直至一切走到尽头。而后幡然醒悟,决意挽回。

  2017年。2018年。2019年。转眼就变成了当下,还有一个月就是2020年了。

  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

  他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变成患得患失,后来又变得凄凄惶惶。直到半年前的那场谈话,余远洲完全打碎了他的幻想。这还不算,居然又兴师动众地搞了这么一场假婚礼。

  就为了戏弄他,摆脱他。

  这下子他彻底慌了。他急眼了。他孤注一掷,他铤而走险,他狗急跳墙。

  他站起身扯过余远洲的手腕,连拖带拽地上了婚礼台。把戒指往台子上一撂,炝口在两人之间来回比划,嘴里魔怔似的重复道:“你赢了,我放手。我赢了,你跟我走。”

  余远洲垂眸看着他手里的小东西。黑色的塑胶把,没巴掌长,像个小孩儿玩具。

  但他知道,这玩意儿绝不是玩具。

  一般来讲,教堂这种超大落地窗,用的都不是钢化玻璃,而是防弹玻璃。威力较小的气炝是打不穿的,甚至还会被反弹。

  而丁凯复方才打炝时,手臂几乎是和地面平行,说明他知道子弹一定能够击穿,至少不会被反弹。

  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甚至可以说是威力巨大的左轮手炝。

  “我不会使。”余远洲心下恐惧。扭过脸,不看他,也不看他手上的东西。

  “我教你。”丁凯复握住枪管,歪头把弹仓放脖颈上滚,“总共五个弹巢,刚才打掉四发。按传统玩法,你和我的机会一样多,都是80%。”

  他露出个阴沉的笑,随后干脆利索地举起炝,把炝口抵到自己太阳穴。

  “两个选项。开炝,还是跟我在一起。”

  余远洲缓缓转过脸,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看他。黑眼珠像蛛网上的小虫,在眼白上扑棱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