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疯心难救【完结】>第五十四章

  丁凯复把怒气泄进精里,冷静了。他坐在床边抽烟,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余远洲的头发。

  忽然余远洲激烈颤抖起来。双目灰败,牙齿磕哒作响。

  “疼了?”丁凯复碾了烟,躺到他身边,把他扣进怀里。余远洲不挣扎也不反抗,像个木偶似的,只是不停流泪。

  丁凯复换上温柔的口吻,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远洲,你乖一些,我愿意给你自由。可你太不老实,我怕放你出去,就再也抓不住你。”

  “跟我吧。我好好对你。”

  “你想要什么?不管是钱还是权,我都能给。”

  余远洲动了动嘴唇,颤声道:“别动他们。”

  丁凯复沉默了会儿。他看着余远洲可怜兮兮的小花脸,低头去吸吮他脸上的眼泪。亲一口,说一句。

  “我这人不缺别的,就缺度量。谁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这俩兔崽子三番五次触我霉头,我本想让他们见点血。不过看在你刚才把我夹爽了的份上,我愿意手下留情,只给一个小教训。”

  余远洲知道丁凯复所谓的「小教训」是什么程度,抓着他的浴袍领抽噎着求情:“丁凯复,你大了他们将近十岁。你不能用大人的能耐,去欺负两个孩子。尤其黎二,他还在上学。”

  孩子。上学。

  这两个词不但没让丁凯复动容,反而更加刺激了他。他猛然就想起韩秋阳来。

  韩秋阳。他的初中班主任。他那懵懂青涩的岁月里,第一个真心喜欢过的人。

  丁凯复29年的人生,以14岁为节点。14岁之前,他周围存在两种人。看不起他的和惧怕他的。

  而14岁以后,前一种人消失了。他在这种绝对支配中感到孤独和无聊。就在此时,一个叫做韩秋阳的语文老师出现了。

  调任来的年轻老师,初来乍到就做了班主任。戴着金丝框眼镜,在黑板写下遒劲的名字,扭头冲他们笑。

  “我叫韩秋阳。秋天的秋,太阳的阳。从今天开始,就是二年七班的班主任。女同学要叫韩老师,男同学,”韩秋阳笑起来,“可以叫我阳阳哥。”

  夏末初秋的风吹进来,掀起韩秋阳浓黑的发丝。班上的孩子们哄笑一团,争先恐后地叫着「阳阳哥」。

  “诶!女同学叫韩老师!!”

  “阳阳哥~~”

  丁凯复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呆愣愣地看着讲台上的男人。

  他从没见过韩秋阳这种类型的人。斯斯文文,素净雅致,就像是用皱纹纸包起来的瓷瓶子。韩秋阳是丁凯复的性启蒙,他也因着这份懵懂的情愫而接近对方。

  起初,韩秋阳只是当这个问题少年寻找依赖,对丁凯复也颇为温和。然而渐渐地,他发现了不对劲——丁凯复在对他进行「围剿」。几乎每一个亲近他的学生,都被找了麻烦,甚至有个女孩儿被逼得不敢来上学。

  韩秋阳毫不留情地收回了自己的温柔,开始疏远丁凯复。

  可丁凯复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在这直白热烈的讨好中,韩秋阳的名声逐渐诡异。这让他对丁凯复厌恶起来。厌恶不断淤积,终于在他生日那天爆发了。

  丁凯复抱着一大捧玫瑰,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带着一群街溜子高声喊着「阳阳生日快乐」。

  窃窃私语的人群,面露鄙夷的同事,呜嗷喊叫的学生。

  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的示爱,还是来自于自己的学生。未成年的,家里有背景的,男学生。

  这让份难堪让韩秋阳失了理智,大步上去,照着丁凯复的脸狠扇了个耳光。打掉他手里的玫瑰,扔下一句狠毒又扎心的话:“丁双烨,算我求你,别再恶心我了。”

  丁凯复愣在原地很久。他没说话,身后的小弟们也不敢说话。

  看戏的都赶紧散了,毕竟谁也不敢惹这个权势滔天的恶霸。

  丁凯复就这么站着,直到门卫喀拉拉拽上了伸缩门。他缓缓蹲下,一片片捡着散落的花。

  这场尴尬闹得人尽皆知,韩秋阳甚至被校长谈了话,摘了班主任的名头。

  而丁凯复在真心被践踏后,对韩秋阳的爱意转化成了恨。

  他不停地给韩秋阳找麻烦。直到他上高中,这种骚扰也没有停止。他甚至往韩秋阳的车胎上扎钉子,害人家出了车祸。索性不算十分严重,只落了个腿骨骨折。

  至此,两人之间的梁子,算是用韩秋阳的血化解了。

  丁凯复停止了报复,开始想办法弥补。然而就在此时,韩秋阳却突然不见了。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只寄来一纸辞呈,连东西都没收拾。

  韩秋阳消失在了丁凯复的世界,也成了他的心魔。

  丁凯复这人,是公认的有病。就连洋辣子和傻强这种老大滤镜三米厚的马仔,对此也没有异议。而他们之所以能在丁凯复的狗碗里划拉饭,也是遵循了一个大原则:枭哥有病,全顺着他。

  丁凯复的病可能不止一种,但最可怕的一种叫「偏执」。那个劲儿要一上来,没人能熬得过。他不知道有个词叫做「适可而止」。就像是要命的毒蛇,除非他自己想松口,否则哪怕你把他脑袋砍下来,他还是会死咬不放。

  丁凯复开始满世界找韩秋阳。终于在他大四那年找着了。在离得很远的南方小镇定居,还是在初中当语文老师。

  丁凯复见到韩秋阳的第一反应,是怔了一怔。

  眼前这个普通大叔,无论如何都无法和他记忆里的老师重叠。

  韩秋阳已经37岁了。结了婚,有了孩子。穿着卡其色休闲裤,白色Polo衫。身材发福,脸架子因臃肿而模糊。

  他不再是礼盒里用皱纹纸包的白瓷瓶,而是变成了窗台上腻乎乎的陈年香油瓶。

  血肉之躯的人,会老,会变。一成不变的,只有虚无缥缈的梦。

  丁凯复没说一句话,干脆利落地扭头走了。

  拉锯八年,毒蛇终于松口了。

  丁凯复放下了现实里的「韩秋阳」,却没能放下心里的「老师」。他的审美就像是固定了,只能喜欢戴金丝眼镜的斯文男人,甚至还包养过两个。

  不过他很快就腻了。都是假货,赝品,花架子。填不了他的渴望,勾不起他的欲望。性像是被动的,多少次都到不了头。谁都行,S出来就行。然而S出来以后,又是无尽的麻木和空虚。

  人生变成充满毒沼气的隧道,他在里面摸黑走着。沼气越积越多,浓度已经严重超标,检测表响着刺耳的警报。

  没人可爱,亦不被人爱。没有对手,亦不被挑战。极端的孤独让他焦躁。越是焦躁,他便越想行凶作恶。好似唯有坏,才能宣泄他对孤独的恐惧。

  就在这时候,余远洲出现了。

  飘着小雪的冬季晌午,一个穿着黑呢大衣的男人迈进了办公室。

  在看到余远洲的第一秒,丁凯复耳边就炸起了雷。这男人雅极了,甚至高于他心里「老师」的幻象。他的缺德病疯狂发作,什么下流手段都用,一门心思要把人搞到手。

  可没想到,人是搞到手了,他也滑铁卢了。

  短短一个月,他不仅动了真心,还被迷得神魂颠倒。爱情的狂风灌进隧道,检测表的警报停了。浓黑沼气一点点散去,他能看到自己了。

  这让他豁然开朗,心情大好。甚至能够直面一直以来他所逃避的,那份对韩秋阳的执念。

  韩秋阳?呵,连余远洲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如果回到十五年前,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他开始觉得,不是余远洲像韩秋阳,而是韩秋阳像余远洲。那些青春岁月里的懵懂情愫,不过是一场性与审美的启蒙。

  正主在这儿呢。以前的都只是序,做不得数。

  收回了对韩秋阳的执念,他把感情全部倾注到余远洲身上。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放。

  只有余远洲。只能是余远洲。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余远洲。

  他那股偏执劲儿又上来了。害怕失去,所以越抓越紧。没有安全感,所以爆发出可怕的独占欲。

  当他眼里只有余远洲的时候,沼气浓度再度攀升。欲望已经把他吞噬,一点点的不安都能引燃一次爆破。

  他在浓黑的欲里操着爱刃,将他的珍宝划了个稀烂。却还浑然不觉,为自己的胜利沾沾自喜。

  作者有话说:

  大狗的好日子明儿就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