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婚后暧昧【完结】>第三十七章 苍绿

  混沌的记忆拼凑成了残缺的画面,拼图被偷走了好几片,始终无法凑全。

  那是一个盛夏。

  繁茂的树木投映在玻璃上,整个病房都染成了苍绿色。

  他等了好久,才逮到走进病房的男人,在被巡逻的护士发现之前,他牵着那个男人的手,把他带到墙角。

  【你别出声,我刚才一直躲在这里,他们发现不了。】

  他对面前的男人说道,男人露出困扰的表情,却伸手温柔地梳着他一侧的头发。

  【你要是再不吃药,护士长会怪我的。】

  男人的声音冷静克制,甚至还有些严肃。

  走廊巡逻的护士在叫自己的名字,面前的男人似乎是要应答,他赶紧凑上前,咬住了男人的嘴唇。

  男人被吓了一跳,伸手想把他推远,可惜他早有防备,用双手环住了男人的脖子。

  巡逻的护士已经到了病房门口,敲了几下门后,开始伸手拉门。

  移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男人一手揽过他的腰,把他往里带了带,又腾出一只手抵住了门。

  【抱歉,我在换衣服。】

  【啊,对不起。若秋在吗?我没在大厅找到他。】

  【他……不在……】

  【好,那我再找找。】

  护士的脚步声远去了。

  【你是不是疯了?】

  男人的声音没了之前的冷静。

  【是啊。】他堂而皇之地点头。

  可是他没能嚣张很久,男人愠怒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抵在门上,攻势翻转,他被按住亲吻。

  暑气从拉开的门缝里不断涌入,和空调的冷气对撞。

  指尖触及到的是温热的脸庞。

  他好喜欢夏天。

  于鹰的亲吻结束得很突然。

  回过神的时候,若秋发现自己失神地缩在沙发角落里,于鹰正轻皱着眉看着他。

  “你走神了。”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

  记忆中的人脸和眼前的人重叠,若秋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抚摸面前人的脸庞,感受到触及在指尖的温热,心底就一阵莫名的泛酸,眼眶迅速聚集起泪水,从眼角滑落。

  于鹰有一瞬的恍神,他想伸手擦拭眼泪,若秋低垂下头,慌乱地掩饰从脸庞滑落的泪珠。

  于鹰的手在半空停住了,他直起身,坐到一旁。

  “对不起。”他认真地道歉,“我不应该强迫你。”

  “不是……”若秋想跟他解释。

  “早点休息。”于鹰已经站起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一晚浅眠。

  第二天上午,若秋从轻微的响动中醒来,家里门一开一合,于鹰似乎是已经出门了。

  他拿起手机看时间,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没拿稳手机,手机砸到了脸上,钻心的疼。

  于鹰居然破天荒地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如果你讨厌这样,我下次不会再这么做了。】

  好像被误会了。

  若秋翻了个身,把脸埋到被子里。

  他不排斥跟于鹰接吻,从自己的立场来说,他应该配合于鹰做任何事,就因为昨天的突然记忆闪回,他看起来心不在焉,又一副被欺负的委屈样,也难怪于鹰会误会。

  那个出现在记忆里的人到底是谁?

  心底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却没有可以证明的条件。

  若秋重新拿起手机,打开了相册。

  跟全部清空只剩下于鹰一个人的通讯录一样,这只手机的相册是从三年前开始的,跟记忆一样被格式化了。

  三年……如果说有什么三年前的东西能够唤起记忆……

  忽然想起什么,若秋从床上坐了起来,翻身跳下床。

  从安阳地方寄回来的箱子他还没有拆箱,他赶忙把箱子从床底拿了出来,把里面的东西尽数掏了出来。

  零碎的岩彩颜料,画具,学生证,毕业证书……

  他把毕业证书打开,视线落到了毕业证书的落款日期。

  三年前他在东艺大读研结束,结束了整整6年的学生生涯。日本的入学式通常在4月,毕业典礼一般安排在3月末举行的,他记得自己参加完毕业典礼之后不久就因为舅舅一家被追债回了国,而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

  记忆中是站在窗边的于鹰,那个时候已经是秋天了。

  那中间空白的半年去了哪里?

  毕业证书从手中滑落。

  他一直执着在三年这个时间节点,却从未意识到记忆空白了整整半年,如果说之前高中的记忆和大学的记忆有错乱和部分遗忘,那半年的记忆可以说是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而那段空白,正好是夏天……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有人打电话进来。

  若秋浑身一颤,以为是于鹰打来的,没看清联系人就手忙脚乱地接听电话。

  打来电话的人却是于栗。

  “于鹰是不是没跟你说今晚有一个艺术圈慈善晚宴?”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若秋定了定神,“没有……”

  “怪不得他把座位排成这样……”于栗一副早已看破的语气,“你最好还是过来一下,晚宴上有个艺术狂热爱好者的慈善家坐我隔壁,我接不上话,把那个位置安排给你了。”

  “好……”

  这种不容人商量的风格很于栗,若秋无奈地放下手机。

  他知道于鹰为什么没有跟自己说晚宴的事情,或许是觉得尴尬,也或许是觉得自己需要冷静。

  昨天这样失控的亲吻,如果不是他掉链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不敢继续想象下去。

  于鹰那个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晚宴就在江沅酒店举行。

  胡思乱想加上做了些心理建设耽搁了几分钟,若秋在会场找到了于栗。

  那位于栗口中的慈善家正隔着一个座位跟她聊天,于栗的脸上堆着笑,却是一副快质壁分离的表情。

  若秋在他们中间坐下,跟那位慈善家握手寒暄。

  “我早就想跟若先生聊聊了,可惜之前一直没什么机会,本来想今天于鹰的座位不在这一桌又没机会了,于栗,我可得谢谢你帮我牵线。”

  “客气了。”于栗的脸上还挂着笑,却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若秋也跟着笑了笑,听慈善家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于鹰不在同一桌,他朝着四周看了一圈,于鹰在自己前面两桌,正在跟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士聊得愉快。

  “那是于鹰的大学同学。”于栗在一旁小声说道,“他们都是宾夕法尼亚沃顿商学院毕业的,你不用在意。”

  若秋很想反驳她说自己不在意,视线却一直控制不住往那一桌瞟去。

  心理建设白做了,就好像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于鹰正处于标准的社交陌生,谈笑风生,优雅大方。

  边上的慈善家已经开始对今晚到来的艺术圈内人侃侃而谈,他收回视线,盯着面前桌上的烛火发愣。

  摇曳的火光,跟昨晚蛋糕上的烛光一样,他的心也跟着摇曳着。

  正如于栗所说,这位慈善家确实很能聊,如果不是到了交响乐团的表演时间,这场聊天可能还会继续下去。

  若秋认出这次晚宴的乐团正是安阳在的那个乐团,他也在大提琴席上看到了安阳。

  这次晚宴的主办方是江沅集团,不会这么巧合,这个乐团八成是于鹰看在安阳是熟人的情况下请的。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络了?

  若秋有些许疑惑。

  乐团演奏后是中场休息,慈善家还想继续聊天,于栗趁此机会,在一旁解围。

  “要不要跟于鹰打个招呼?”她说,“他刚去了休息室。”

  慈善家立刻明了于栗的意思,说道:“抱歉啊,我一直拉着若先生聊天。”

  若秋借此得了空,离了会场。

  休息室就在同一层的另一个大厅。

  若秋在门口站了会儿,他想找于鹰问三年前的事情,但他真直截了当地问了,于鹰肯定能在一瞬间找一万个理由来搪塞他,更何况昨天还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情,他现在就跟卡了鱼刺差不多,吐不出咽不下。

  “就算到了现在,这个圈子里还是认为你只是玩玩而已,你不如多带若秋出席一下各种场合,这样他们就会觉得你是认真的了。”门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若秋惊觉,这是安阳的声音。

  “他们怎么想无所谓。”于鹰的声音接着响起,“若秋情绪还不稳定,很容易受到周边环境的影响。”

  这两人在私下会聊自己的话题吗?

  若秋缩回想要敲门的手,站到门边。

  不一会儿,安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倒是轻松了,我这边还水深火热呢,接二连三让我见这家的女儿那家的女儿,恨不得我明天立刻结婚。”

  “你的小女友呢?从东京追到纽约,有结果了吗?”

  “人家不稀罕我什么家庭,说要追音乐梦,现在已经成为乐团首席小提琴了。”安阳的声音听着有些许颓唐,“我也就只能更加努力,好让她认可我是靠才能不是靠家里。”

  “这就是你进乐团的理由?”

  “对啊。”安阳的声音突然抬高,“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什么,逃避?”

  “难道不是吗?”于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现在晨阳集团就等着你接班。”

  晨阳集团?

  若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国内排名前几的房地产集团。

  “唉,三年前要不是我爸突发心脏病离世,我还能浪几年……”安阳的声音低落下去,“你说这事还能再倒霉一点么?要不是那件事,我也不至于让若秋一个人回国。”

  休息室安静下来,过了会儿,于鹰的声音响起。

  “没事,都过去了。”

  “也是。”安阳的声音听着松弛了一些,“话说当时你打电话跟我说你不读研了,我都被你吓死了。”

  于鹰只是笑笑。

  “还好中间有个暑假给你缓冲一下。”安阳发出感慨的声音,“要是没那个夏天,现在会变得怎样,我想都不敢想。”

  三年前,回国,夏天,这几个敏感的字眼拼凑在一起,让断节的时间线连续在了一起。

  若秋捂着嘴蹲了下来,心脏突突地跳跃着。

  安阳用的是暑假两个字,当时他们已经毕业,也就只有还是学生的于鹰才有暑假。

  三年前那个空白的夏天里真的有于鹰……

  “怎么了?下半场还没开始。”安阳的声音再次从门内传来。

  “于栗跟我说若秋来了。”

  “啊?”

  “我先去一趟会场。”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之前,若秋躲到了门边的一株高大绿植后头,于鹰没发现他,径直往会场走去。

  待于鹰的身影消失后,若秋从绿植后头出来,推门走进了休息室。

  安阳正坐在沙发边上喝香槟,看到来人,他差点没呛到。

  “咳咳咳……若秋?刚才……不是,你怎么?”

  “你跟于鹰认识?”若秋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啊哈哈哈,是啊,我们不是见过么。”安阳把酒杯慌忙放下,几乎洒了一半的酒在茶几上。

  若秋没理会他的打哈哈,“我是说之前。”

  “对对对,在日本那会儿我们不是也见过么……”

  “更早之前。”

  “啊?什么更早之前?我们乐团等下还要集合,我得去收拾东西……”

  安阳从沙发上豁然站起,若秋也站起身,扯过他的胳膊,把他甩回到沙发上。

  “晨阳集团的接班人需要跟我在东京租房天天喊穷吗?”

  “算我求你了,什么都别问,你就当没听到!”安阳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真的什么都不能说,你如果真想知道什么,可以去问于鹰。”

  “如果我能从他地方问到什么,我早问了。”若秋压制住在失控边缘的情绪,他想起当年自己在东京租房的时候,是租房中介联系他说有人想跟他合租,同校又都是中国人,他欣然接受了,完全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在安排之下。

  “是于鹰让你这么做的?”他质问安阳。

  安阳没了声,倾倒在茶几上的香槟气泡接连破裂。

  “是于鹰……”半晌,安阳垂下头,发出了蚊子般微弱的声响,“他担心你的精神状况,说最好边上有个人陪,我那时刚好想去东京追女朋友,就……”

  “那个时候我跟他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担心我?”

  “你们见过。”

  “不可能!”

  “你们真的见过。”

  “什么时候?”若秋掐住他的肩膀,“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安阳忽然抬起头,“十三年前,在钟灵山发生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眼睛痊愈啦!谢谢大家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