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佩格最近不是很开心。因为汤姆最近制作魔药的时候要处理一种叫干蛇皮的魔药材料,虽然汤姆对佩格过,它们已经死去很久了,到他手上的时候就已经是魔药材料了。佩格在坩埚边缓慢地爬行,她嗅闻着“同类”的尸体,它们干瘪僵硬,纹路上蒙着薄薄的一层浅灰色蝉翼般的外衣。

  汤姆像是对待荨麻草一样切割着它们,搅拌坩埚的时候袖子向后滑,露出了手腕间的那串蛇骨手链,它更像是一条首尾相接的骨头做的蛇。佩格之所以会对它感到害怕,不如说是感觉它仿佛是一条不会说话也不会呼吸的蛇,缠绕在汤姆的手腕上。即使没有眼睛,也会在佩格看到它的时候,冷飕飕地望过来,它像是想要对佩格说什么,但就如同阿布听不懂佩格说话一样,它们没有沟通的方法。

  它们的骨头也被做成了手链吗?佩格想,那她呢?也会这样吗?

  伟大的人或者是有名望的人都会被写成传记,讲述他们从出生到死亡的过程。但是没有一本书写过蛇的一生,它们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生的呢?又会在什么时候会死掉呢?

  2

  斑纹蛇在草丛里懒洋洋地吐着信子,它比起夏天的时候长长了一大截,佩格一开始甚至都没有认出来它。它跟佩格说是因为蜕皮,蜕皮就是蛇的成长,但佩格疑惑地说: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蜕过皮。

  因为你是一条奇怪的蛇。斑纹蛇确信地说:我还没有见过第二条蛇跟你一样挑食呢!

  奇怪的蛇会被关起来吗?佩格问:我听说麻瓜世界里都会把奇怪的蛇关进动物园里去。

  动物园是什么?斑纹蛇听不懂人说的话,也不知道巫师跟麻瓜有什么区别,对它来说,他们都是用两条腿行走的奇怪生物罢了。

  可能是把奇怪的动物都聚集起来的一个地方。佩格想了想说。

  那跟这里也一样呀!斑纹蛇说:那些人类对我们来说也是奇怪的动物啊,这里也是动物园吗?

  两条蛇悬挂在树枝上倒立,这是佩格告诉斑纹蛇的消磨时间的办法,她从一数到一百,又从一百数到一。于是太阳也跟着她说话的声音里缓慢地向西移动着,蛇挂在树杈上观察着奇怪的人类们。被孤立的小孩子到黑湖边散步,捡起岸边的石头狠狠地投掷到湖里去,砸到了八爪鱼的脑袋,被掀了一脑门的水,更加气闷地浑身湿透地走回了地窖;调皮的学生偷偷跳进湖里探险,湿漉漉地再爬上来,跟岸上的伙伴们开怀大笑;情侣在湖边大声地争吵着,他们互相瞪视着对方,看起来像是想要向对方抛一个恶咒。

  斑纹蛇听不懂它们说什么,佩格就小声地跟它翻译,佩格说一句,它就跟着她学一句。

  佩格说:你知道你吃饭的时候吧唧嘴让我有多丢人吗?

  蛇说:丢人!

  佩格说:你是不是早就喜欢那个五年级的学长了,借机想要甩掉我?

  蛇说:甩掉我!

  佩格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蛇说:我爱你!

  蛇疑惑地说:这是什么意思?

  佩格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啊。她看到在那个男生说完这句话后,变得局促不安,女孩子也愣在了原地,他们望着对方,过了一会就翘起了嘴角,浑身都是甜蜜欢乐的气息,明明几分钟之前还在凶狠地跟对方争吵着。于是佩格草率地认为应该是一句能够让大家感觉到快乐的魔咒。

  她决定要把这个咒语像是记住她的名字一样牢牢地记在脑子里,等到汤姆最不高兴的时候就念给他听。

  不是啊,佩格莉塔。蛇说,蛇是不具备爱的能力的。

  可是你刚刚对我说了我爱你呀。佩格说。

  我只是在学你说话,就像你在学别人说话一样。

  那我们应该怎么去爱呢?佩格疑惑地说:我们也应该去争吵,把石头丢进黑湖里,再去里面游泳,去询问泡在冷水里的八爪鱼:亲爱的先生啊,你能够把关于爱的秘密告诉我吗?

  我觉得不是。蛇说:只有人才拥有爱的能力,所以八爪鱼应该也不知道。

  那一天蛇对她说,佩格莉塔啊,这是成为人的咒语。

  3

  有时候汤姆是不介意跟佩格分享他知道的消息的,因为她现在是一条蛇,也不可能把消息告诉其他人,但佩格觉得汤姆更可能是憋着闲着慌。事实上汤姆非常具有解说欲,连话很多的佩格都会嫌弃他唠叨的程度。比起斯莱特林内部到底割据着那些小团体,她更想知道明天长桌上面的午餐是什么。这些对佩格来说,就像是催眠曲一样无聊的东西。她一般会真心诚意地建议:汤姆啊,你以后毕业了真的很适合去当老师。

  汤姆还颇为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然后说:这只是第一步罢了。

  佩格震惊:你还想当校长吗?

  汤姆轻哼了一声。

  可是校长先生的脑袋看起来有点秃。我怀疑这是因为太努力学习魔法的原因,根据我的经验,魔力越是强大的巫师,头发越少。比如斯拉格霍恩教授,他比去年看起来更秃了一点。佩格担忧地看了一眼汤姆柔顺的黑发:汤姆啊,你也会变成这样吗?

  4

  佩格早上跟着汤姆上完了魔咒课和变形术,下午的时候汤姆就又去了图书馆的禁书区,她本来想在草地里晒太阳,但是秋天的太阳有点太毒了,晒得佩格觉得自己变成了干烤蛇皮。她决定还是回去睡觉比较舒服。

  佩格从门缝里钻进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只有诺特一个人。他转头看了一眼佩格,眼睛红肿,他强忍着眼泪,没有让它们坠落下来,因为这样的原因就把跟班支使出去自己抱着被子流眼泪也太丢人了。佩格走到了他跟前去,嘶嘶地问他:你是吃到了难吃的西红柿果酱吗?诺特听到了低沉丶暗哑的嘶嘶声,他仿佛感觉到有一条冰凉的蛇趴在他的耳边,反应很大地后退了好几步:“你别过来!”

  汤姆跟佩格说过,斯莱特林是非常注重学院荣誉的,自从上个学期他跟小麦克米兰决斗却反而让斯莱特林扣分之后,他的日子就不是很好过,也可能是尤利塞斯对他办事不利的惩罚,无论是什么原因,结果就是诺特和他的跟班克拉布被其他人排挤着。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不顺利,因为他追求斯卡曼德的事情,斯莱特林的人把他当成一个笑话,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能听到议论声和哄笑声,但他仍要像之前一样骄傲地昂首,他对着克拉布打骂着,他骂他笨拙但是也是他唯一的同伴:你把一切都弄得糟透了!

  克拉布疑惑地说:可我只是跟随着你在做事啊。

  他把克拉布赶了出去,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房间里,除了寝室里依然燃烧的火光之外,什么都没有。他很多次想要哭出来,但他都忍住了,他不能哭,他得把眼泪憋回去,他瞪视着门边的烛台,像是在跟房间里的烛火对峙,而谁也没有率先说话。这片沉默一直持续佩格从门缝里钻进来。他警惕地盯着汤姆里德尔的那条蛇,它太诡异了,有时候他甚至会有一种错觉,它的身体里住着人类的灵魂。

  现在佩格没有那么讨厌诺特了,他之所以会被佩格讨厌,是因为他怂恿别人孤立汤姆,而他现在已经得到了应得的惩罚,那么对于佩格来说,就已经没有继续敌视他的理由了。

  佩格仍跟他对视着,过了一会,她好像对诺特已经失去了兴趣,朝向着门边爬去,诺特松了口气。佩格的腹部贴着凹凸不平的墙壁,艰难地爬到了烛台边,脑袋朝着烛台撞了一下,于是整个宿舍的光亮都熄灭了。只有一扇很大的面对着黑湖里永远流动的湖水的窗户,仍折射着很微弱的波光。

  哭吧。佩格轻轻地说:现在没有人会看到你了。

  诺特并没有听懂佩格说的话,人跟蛇的语言是不相通的。但黑暗里很快传出了小声的啜泣,而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是这片湖水的哭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