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颜明白萧之远为什么不肯用奏折写军报了, 原是这些缱绻情话无处去藏,若是叫人瞧去可真是叫人羞臊至极。
明颜回房后将那些纸条尽数收起来,一把火烧个干净。
两天后萧之远终于写来正经的军报了, 明颜翻阅着, 云羽寒的人果真走了茂县那条路, 他定是打算绕个远路与代国联手里应外合,总归后方那三万人是赶不来的,等两军汇合了再与楚国开战。
明颜在沙盘图上比划着,继而露出蔑然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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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国, 御书房
云羽寒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心乱如麻, 明颜不理他,也不给他回信,李世才劝他别牵扯进这场战乱中, 可云羽寒偏不听,一意孤行的想要用帮代国对付楚国这种愚蠢的方式来吸引明颜的注意。
李世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人一旦动了情就连带着脑子都坏了,以前他怎么没发现云羽寒这么憨。
“陛下啊, 这太不理智了, 明公子肯定会生气的啊。”
“他生气了最好, 生气了说不定就会写信骂朕, 万一他战败了, 搞不齐还得亲自来渝国与朕谈条件呢, 到时朕再亲自跟他道歉。”
李世才:......这什么奇特的脑回路。
“朕登基也有几年了吧?”
李世才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只能如实道:“再跨个年关,就满三年了。”
“朕记得, 父亲年轻时经常去外面游历,体察民情。”
“……”
李世才只能附和, “的确是。”
“朕也想出去。”云羽寒靠在龙椅上长呼一口气。
“陛下是想去楚国体察民情吗?”
云羽寒,“……”
“也不是不行,朕都吩咐下去了,生擒楚国将士后好吃好喝待着,朕亲自去楚国与他谈条件。”
李世才,“什么条件?”
云羽寒思考下,“没想好,朕只是想去看看他。”
李世才望着门外,感叹着,“一晃都过去三年了。”
云羽寒撑着脸,思绪飘渺,“朕怎么觉得已经好久了,久到朕都不记得他的样子了。”
“每每梦见也不肯叫朕仔仔细细的看,小气得很。”
“陛下真的要去吗?”李世才活了大半百,瞧人自是有些考量,他看得出明颜不是个摇摆不定的人,可不是云羽寒三言两语就能哄得回来的,要是云羽寒执意贴上去,保不齐又要被骂的灰头土脸的。
如今见不得人他都这般,若是见着了,还不知要如何疯魔呢。
“朕心里时常惦念着他,想着,若是能当面将事说得清了,兴许也就放下了。”云羽寒说的赤诚,但李世才可是半点不信的,这三年来他一直守着云羽寒,许多事也都看在眼里,云羽寒嘴上不说,但很多行动足可以证明他没一刻忘记过明颜。
他将面目全非的颐和宫又要回来了。
那里常年养殖花鸟,很多设施和规格都已经变了,但云羽寒还是叫工匠将它们恢复了原有的样子,甚至还是自己画的图纸。
李世才从没想过粗心大意的云羽寒会将那些小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
只是百花中的花还是没能恢复原貌。
云羽寒移栽了很多次,每次都失败,太后也来帮着他侍弄了几日,累的腰酸背痛却依旧无济于事。
还是都死了。
云羽寒闲着没事儿也学着明颜开始修剪花枝,他发现修剪的越勤那花叶就生的更茂盛,他似乎明白些,明颜不是喜欢修剪花枝,而是喜欢看象征着希望的新枝芽冲破束缚,向阳而生。
他又拿出那枚小吊坠,这个东西成色不好,做工也不精细,放在民间也就值个几两银子,云羽寒却一直带在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时放在鼻下,他还能闻见几缕明颜身上的味道,是甜甜的奶香味。
曾经二人那么亲近,他竟连明颜最喜爱喝牛乳都不知道,哪怕细心的问上一句呢。
真的是……太多遗憾了。
云羽寒正看着吊坠出神,忽听殿门口有急报,他将玉坠收好,直了腰杆,“宣!”
那人脚步慌乱,未到殿中央便跪在地上,声音高亢,“陛下,我军在茂县河畔遭遇埋伏,人员死伤大半,林将军被擒!”
云羽寒一时没反应过来,又问了遍,“你说什么?”
那人沉口气,面带悲壮,“一万人只剩半数,林将军被生擒!”
云羽寒愤然拍桌,质问道:“怎么可能?!”
“属下哪敢说谎,楚国人像是知道陛下心中所想,并未走那条必经之路,反倒在一个易守难攻的地界向我们发起进攻,我们毫无防备,真是慌不可及。”
云羽寒眯眼,“楚国?”
“是,属下认得,为首的是楚国的将军萧之远!”
“那代国的支援呢?”
“距离太远了,根本来不及!”
云羽寒怔怔的愣在原地,他怎么忘了,论城府计谋他怎么斗得过明颜呢,那可是将他从默默无闻的皇子一路推上太子之位的人啊。
林文星。
云羽寒木讷的坐在龙椅上,挥挥手将人遣下去。
……
李世才想着这时候该劝上两句,便道:“陛下,这回你可以见到明公子了。”
云羽寒,“……”
“朕必须将林将军救回来。”云羽寒道:“整装几日,给楚国递帖子,说朕不日前去拜访。”
李世才身子骨可是经不起折腾了,自然是不能跟着去,他道:“陛下此番出行打算带上谁?”
“季欣。”
云羽寒大笔一挥将季欣召回,掐算着日子出宫,他一方面担心林文星的安危,一方面又有些忐忑,时隔六年,他终于要见到明颜了。
他等着季欣,也在等楚国的折子,季欣千里迢迢的已经回来,但楚国的回信依旧是遥遥无期。
云羽寒不禁懊恼,明颜真的这么恨自己吗?连写封信都不情愿,但是话又说回来,他这般抗拒与自己接触,那不就是还没放下自己的表现吗?
“是吧?”
季欣满脸风尘还没洗去,面对云羽寒这个问题他实在有些恼火,“陛下,您都不担心林将军的安危吗?”
云羽寒眨眨眼,“颜颜见过他的,他们二人又没有旧怨,颜颜不会伤害他的。”
季欣,“……”
“陛下,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宁王可不是善茬,这次的事明显就是他摆了陛下一道啊!”
“战争啊陛下,这是他向我们宣战了啊!”
云羽寒抿口茶,“不会,朕给他写书信了,咱们等回信就成。”
季欣被气得不轻,眼下又说不动,他只能希望明颜是有所图,继而留下林文星的性命与他们谈条件。
等了七八日,季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反观云羽寒倒是悠哉悠哉的,今天又带着那条狗去御花园了。
季欣在外多年,此前便知道云羽寒为情所困,可他没想到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竟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那日他拿着军报来找云羽寒商议,竟然看见云羽寒在拿着针线做刺绣。
是的,做刺绣。
季欣那一瞬像被雷把魂儿都轰出去似的,他家那个征战沙场血溅四方的帝王正在拿着针线做刺绣!!!
“陛、陛下,您这是……”
云羽寒抬眸,被撞见了也没闪躲的意思,反倒将那件小衣服递过去给季欣看,很骄傲似的,“好看吗?”
这个款式——
这个尺寸——
季欣恍然大悟,“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
“……”
云羽寒瞪他一眼,抬抬下巴,季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地上趴着只白色的狗,正枕着小垫子睡的香甜。
季欣,“?”
“陛下你还好吗?”季欣这话没别的意思,他是真的很担心云羽寒的精神状态。
“这料子都是裁剪好的,与他进宫时穿的那件淡黄色的锦服一模一样。”云羽寒用指腹摸索着他绣上去的淡蓝色的线,“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绣得真丑。”
季欣忍无可忍了,“那是因为陛下的手是用来打天下的,不是用来绣花的!”
云羽寒一顿,继而浅浅地笑了,“可这天下都是他帮我夺来的。”
季欣无言以对。
“来,团团,试试衣服。”
季欣嘟囔着,“眼下这么热的天,狗还穿什么衣服啊。”
云羽寒看他,“也对,那就先放起来,等到了楚国再给它穿上。”
“……”
“陛下要带它去楚国?”
“嗯,这是他的狗。”云羽寒将小衣服放好,然后起身将团团抱起来,“朕将它伺候的很好吧?他看了肯定高兴。”
季欣拿着军报,愁绪爬上眉梢,“陛下,要是他跟你提条件呢?他不会那么轻易的放了林将军和那些被俘将士的。”
云羽寒拢拢衣袖坐在小榻上,“朕想过,无非就是银钱和城池。”
“那陛下如何打算的?”
“给呗,无论如何都要换回林将军。”
季欣提醒着,“陛下行事不可损害渝国,别忘了太上皇可还溪河山庄呢。”
“嗯,朕心中头数。”
季欣将手中的军报呈上去,“陛下,这份军报您看看,臣觉得这是个好时机。”
云羽寒翻阅着,眉头渐渐拢着,“杞国怎么会有这种变故?”
“属下打听了,说是那里出了洧水,价值连城,而杞国向来安分,国主昏庸,所以这才引起各国争抢。”
季欣又道:“洧水遇火则燃,若是多加研究,用于征战,那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啊。”
“属下觉得咱们还是要占上先机。”
云羽寒,“朕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