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才说的果真没错,颐和园后身的百花园当真是奇美,明颜早起伺候云羽寒更衣上朝后就会去百花园为那些花朵浇水施肥,起初他还不懂为何云羽寒这个粗人会将花园打理的错落有致,每一处都那么的恰到好处。

  原是贤妃娘娘一手安排的,那是明颜第一次见到云羽寒的母亲,贤妃娘娘。

  明颜想象中的贤妃娘娘该是飒爽英姿般的,举手投足间都是阐不尽的利落豪气,毕竟这般形象才与她的儿子相得益彰。

  没成想却是个温婉柔弱的南江女子,明颜一年来也收了贤妃不少东西,既然撞见了便前去谢了恩,二人虽算不得一见如故,勉强称得上相谈甚欢,即便云羽寒不与贤妃说些细枝末节,但贤妃应该也能猜到时至今日都是明颜在为他们母子铺桥搭路,自然态度也亲和了些。

  现下正是秋高气爽时节,景色宜人的同时还不闷热,云羽寒也不窝在书房看奏疏了,左不过就是那些谄媚讨好的话,看的直厌烦。

  明颜在园中侍弄花草,他就坐在远处的小亭子里望着,品品茶,再吃些糕点,明颜会做一种楚国独有的糕点,叫牛乳糕。

  是蒸制而成,用糯米混着牛乳,那香甜的气味老远都闻得见,云羽寒很爱吃,还差人给贤妃送去些,恰巧那时云景也在,顺带着就尝了口,没几天御厨就来学艺了,可还是没能学到精髓,或许是用量不精准,总是差点意思。

  “颜颜!”云羽寒冲花圃挥挥手。

  明颜从万花丛中探出头,像只灵动的小鹿,眼中透着迷茫,他拿着小铲子不方便,只能用胳膊肘擦擦额角的汗,“怎么了?”

  “来喝口茶,别累着了。”

  明颜眨眨眼,继续低头摆弄。

  云羽寒:……

  李世才慈祥的看过去,解释着,“那是贤妃娘娘最近移植过来的血色月季,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生了虫子,明公子便撒了药,挪了个光线好的地界。”

  “啊。”

  云羽寒舒适的后仰,只觉得这日子是越发的滋润了。

  霍元一事刚落下帷幕,云景便立了云羽寒为太子,似乎是意料之中,朝堂上没人觉得惊讶,云祁天这个败家子倒了,即便是皇后又能如何,她一个深宫妇人,若是没有皇子傍身那日子也是不好熬的。

  而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贤妃娘娘可就不一样了,太子生母不能只是个小小妃位,云景便抬了她的尊位,封为贤贵妃,母家也加封了一等公爵等殊荣。

  风云骤变,曾经不起眼的母子二人成为了京都炽手可热的存在,贤贵妃的启祥宫门槛都要被踩破了。

  云羽寒这里更是热闹,来来往往都是来这溜须拍马,混个脸熟的,连云乐宁都笑嘻嘻的送来了自己亲手做的木头雕塑。

  明颜不过与他寒暄几句就被眼尖的云羽寒拽走了,他总觉得云乐宁对明颜亲昵的很不对劲,明颜实在想不通云羽寒与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有什么可争风吃醋的,真是幼稚死了。

  那日云羽寒正在书房处理政务,御前的人来将他唤去,趁着这个空档明颜与李世才交代声,去了云乐宁那。

  前几日明颜在颐和宫外捡了只受伤的小狗,白白小小的一只,蜷缩在宫墙角落,近了看才知道是受伤了。

  云羽寒不喜欢,嫌它脏,明颜无奈,只能将小狗安置在他的新住所,为它上了药,还取了名字,叫“团团”。

  团团只是看起来毛茸茸的,摸起来没多少肉,明颜怕它乱跑闯祸,便询问了云乐宁,见他也喜欢狗这才放心的将团团送过去。

  狗这东西认主,很明显团团还是喜欢跟明颜待在一起,有时寻着味道跑回来,好几次差点被云羽寒撞见。

  云乐宁的近侍说明颜来了,他开心的将书本扔在一旁,兴高采烈的迎出来。

  “明哥哥。”

  明颜拎着给团团准备的吃食和药膏,笑着与他行礼,“臣见过十二皇子。”

  听见明颜的声音,从屋内“嗖”的窜出一道白光,团团高兴的汪汪直叫,蹦跳着想要明颜抱他。

  它的外伤已经结痂了,但还是不能洗澡,怕云乐宁嫌弃明颜便用手帕浸水简单为它清理了下,虽然干净了不少,细看去还是条小灰狗。

  “嗯嗯嗯嗯~”团团知道明颜是救它命的人,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讨好,明颜挠挠它的下巴,对云乐宁道:“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云乐宁眉眼弯弯,指引他到院中的石桌旁,“明哥哥坐。”

  明颜抱着团团坐下去,“好像沉了些。”

  云乐宁坐在他对面,“嗯,身上伤多,但一点不耽误它的好胃口。”

  “哈哈哈。”明颜笑着为团团顺毛,团团还试图用它那粉粉的、小小的舌头去舔明颜,但都被明颜躲开了,它又不甘心,最后只能抻着脖子舔空气。

  桌上摆了些糕点果茶,云乐宁道:“这些是父皇昨日送来的,明哥哥尝尝。”

  一听是云景送来的,明颜可是不敢动的,忙推辞着,“不了,手脏了。”

  云乐宁也没勉强,“明哥哥也就这几日能清闲些,想必过段日子就要忙起来了。”

  “为何?”明颜揉捏着团团的小耳朵。

  “听闻父皇要为三哥选太子妃,贤贵妃正与父皇在勤政殿看画像呢。”

  明颜呼吸一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声线微颤,“太子妃?”

  “对啊,三哥都及冠之年了,早就该娶亲了,很多像我这般年纪的早就娶了正妃、侧妃了。”

  这一天还是来了。

  明颜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可没想到会这般快,他刚将云羽寒推上太子位,紧接着云羽寒的婚事就在筹划之中了。

  是啊,他早该想到的,哪有太子这个年纪还不成婚的,即便是为了笼络人心也该选一家对前路有帮助的女子联姻。

  明颜不能让云乐宁瞧出端倪,只能尽力掩饰胸口处传来的阵阵钝痛,可指尖还是控制不住的抖,他只能借着给团团顺毛加以掩饰。

  “喝口果茶吧。”云乐宁将杯盏向过推了推。

  “哦。“明颜接过来,抿了口,涩涩的,有些苦。

  云羽寒要娶亲了,会有一个女人住进颐和宫,宿在云羽寒的寝殿,睡在云羽寒身边,陪着云羽寒岁岁年年,这一个尚且叫他这般难熬,或许以后还会有侧妃,侍妾,不计其数的女人。

  明颜胸口发闷,那自己呢?自己又算什么?

  “明哥哥,怎么了?”云乐宁见他在愣神,轻声唤他。

  明颜委实坐不住,将团团递给云乐宁,笑的牵强,“还是劳烦十二皇子了,这个时辰王爷该回来了,臣先回去了。”

  出了延庆宫明颜一路小跑,还没等踏进书房就听见云羽寒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焦躁,“是丞相的外姓孙女,父亲是渝国死在疆场上的元帅。”

  是李世才的声音,“家世显赫,介时丞相一脉与王爷荣辱与共,守望相助,陛下真是考虑得当。”

  “先娶着吧,等生了世子,父皇和丞相的心才算真正安稳下来。”

  明颜险些站不稳,世子?云羽寒已经打算好要与素未蒙面的太子妃生孩子了?!

  屋内静了会,云羽寒道:“明颜呢?“

  “去十二皇子那了。”李世才如实说。

  虽然云羽寒没说话,但明颜知道他一定在生闷气,每次自己与云乐宁稍微亲近点他都会摆着一副臭脸。

  “颐和宫放不下他了?!本王才离开一会儿他就闲不住?”

  李世才不敢说明颜是去看狗了,便打了几句掩护,好在云羽寒也没追究,想必现在他想的都是自己那场举世瞩目的婚礼吧。

  李世才微不可闻地叹气,“明公子…还不知道此事吧?”

  “他知道又能怎么样?不知道又能怎么样?”

  李世才没敢吭声。

  “你别忘了他的身份,他是敌国送来的质子,这当中有什么目的你不会不知吧?”

  明颜指节攥的发白,理智告诉他接下来的话他不该再听下去了,可脚下就是挪不动步子。

  李世才,“老奴……不知。”

  云羽寒语气凉凉,“那本就是送给父皇的人,父皇为何没收,这其中缘由你该不会不知吧?”

  送给云景的人?呵呵,原来自己在他心里竟是这般的。

  “……”

  “是因为,明公子生的像死去的宸妃?”

  宸妃?

  明颜脑中快速运转,闲暇时听宫人们提过几句,是云乐宁的生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

  明颜好像懂了,所以云乐宁见了自己就觉得亲近,才想将自己留在身侧。

  云羽寒刚在云景那因为明颜被训斥一番,心中正恼怒,偏偏明颜还去了云乐宁那,叫他心上更添了一把火。

  “本王就是太娇纵他了,这颐和宫还不够他待,非要辗转于两个皇子之间,如父皇所言,当真是居心叵测!”

  “王爷,老奴瞧着明公子不像是那般的人,这一路走来老奴都是瞧在眼里的,明公子待您可是真心的。”

  云羽寒冷哼一声,“谁知道这里面又有什么阴谋?他若一颗心都拴在本王身上,就不会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王爷的事老奴本不该插嘴,但明公子扶持王爷至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娶妃的事,王爷还是斟酌着说。”

  “你该不会以为本王是真心待他的吧?他那样卑贱的身份配得上谁的真心?现在传出那些闲话外人还不知要如何笑话本王!那样轻易的上了本王的床,谁知晓哪一日会不会再爬上别人的床?!”

  云羽寒心情不佳,什么话都说得出,李世才也不想再触他霉头,低声道:“膳房炖的汤该是好了,奴才去瞧瞧。”

  出了门李世才无奈摇摇头,拐个弯去了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