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哪里都是江月白,无处不在

  光阴画轴连绵无尽, 十年百年于其间不过沧海一粟,弹指翻拨便是数年。

  上一次相逢,穆离渊流了半夜的泪。

  走的时候, 他看到江月白整个左肩都是湿的,发丝上也挂着水珠。

  江月白也发觉自己的衣服湿了, 临别时笑道:“你比他还能哭。”

  穆离渊知道“他”指的是谁——他小时候哭闹, 江月白总是单手就能将他抱起来,另只手该做什么做什么。而他就埋在江月白胸口哭, 哭累了就装睡。

  那个时候,江月白的左肩总是湿的。

  穆离渊再次来到昔年的春寒峰时, 仍然黑纱蒙眼。

  发带没了, 绑腕却有两条。

  他这回不是怕江月白看到他的眼睛,而是觉得蒙着眼的时候, 流泪便不会被发觉了。

  但在江月白眼中, 不知怎么成了暗暗的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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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

  “犹抱琵琶半遮面。”江月白评价道, “很不错。”

  若隐若现, 欲露还羞。

  每次都这样淡然无声地出现在晚风星月下。江月白去拆他蒙眼的黑纱, 好像在拆一件每次都不同的礼物。

  黑纱蒙了太久, 让长而密的眼睫变得错落,在眸色里留下浅淡的墨痕。

  清澈如澄空, 深邃如远星。

  映着江月白的倒影。

  “双眼有疾。”江月白看着这双眼睛, 轻声问, “什么疾?”

  他刚问完这话,就看到那些如墨笔描摹出的眼睫上有极其细微的水色。

  “我知道了。”江月白说, “的确是重疾。需要治一治。”

  穆离渊垂眸缓缓眨了下眼, 那些水色消散在了晚风里。

  他垂眼看着江月白, 低问道:“怎么治。”

  江月白道:“喝点我的酒吧。”

  此夜依然星月温柔, 紫藤散香,唯一不同的是——炉火上冒烟的药锅换成了酒壶酒杯。

  穆离渊从前并不知道江月白会熬夜为他煎药,也不知道江月白会一个人月下独饮。

  他甚至不知道江月白会喝酒。

  江月白倒了一杯酒:“我酒量很好的。”

  他也从没有听江月白这样用同龄人的语气对他讲过话。

  “这是什么酒。”穆离渊问。

  “紫藤酒。”江月白停顿一下,“我自己发明的。”

  江月白发明的酒很苦,穆离渊觉得程度不亚于自己小时候喝的药。

  但他喝得意犹未尽。

  “我给他取了名字。”江月白在淡酒味的风里说,“叫离渊,你喜欢吗。”

  “喜欢。”穆离渊点头,“很喜欢。”

  自从遇见江月白开始,他便远离那些魔渊泥泞,有了温暖的童年。

  再没有比这个名字更合适的名字。

  “我还给他取了姓氏。”江月白又说。

  穆离渊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魔族是没有姓只有名的,可他却姓“穆”。

  “为什么姓这个。”穆离渊觉得姓氏倒是有更好的选择的,他喝完了杯中酒,问道,“为什么不姓‘江’呢。”

  江月白闻言笑起来,笑得很好看,让他出神了好一会儿。

  他发觉自己有些醉了。

  江月白道:“他又不是我儿子,为何要姓江。”

  穆离渊辩论起来:“他是你徒弟,没什么差别的。”

  他很执着地想要姓江。

  江月白又笑了好一会儿。

  穆离渊也又出神了好一会儿。

  “可我从没有把渊儿当过徒弟。”

  穆离渊回了神。

  晚风花酒,还有温柔笑意,都抵不过那些渐渐漫延开的悲伤。

  玄仙境的离别前夜,他说不想再做江月白的徒弟,江月白也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可惜那时他没听懂。

  月亮落了。

  往返旧时,每次停不了太久,穆离渊放下酒杯,起了身。

  江月白也起了身。

  走得很近,两人之间只剩风声与呼吸。

  江月白为他重新系好了发带、又为他重新系好了手腕的绑带。

  这回他没有东西蒙眼了。

  江月白仔仔细细将他的双眼端详了个够。

  而后道:“很好看。”

  “我很喜欢。”

  “别再藏起来。”

  江月白嗓音很轻。

  “下次见时,”穆离渊也轻声承诺,“不会再藏了。”

  窃窃低语,两人像是在偷情幽会。

  “我想见你,但你不要总来。”江月白说。

  “为什么。”幽会的情郎有些失落。

  “总向我泄露天机,”江月白悄声吓唬他,“会遭报应的。”

  “我不怕。”穆离渊说。

  他这一辈子经历过了无数次生生死死,还会怕有什么报应。就算报应要了他的命,能多见几次江月白,也很值得。

  “相伴不在朝夕。”江月白的笑容里忽然闪过穆离渊从未见过的狡黠,“而且我有渊儿陪着我。”

  穆离渊这一瞬间有些吃那个名叫“渊儿”的小混蛋的醋了。

  江月白又火上浇油:“我待会儿还要去哄他睡觉,他说他怕鬼。”

  穆离渊醋意更浓了,生气地戳穿那个小混蛋的把戏:“他在撒谎,你看不出来吗?他故意骗你陪他。”

  “是吗。”江月白笑着看他的眼睛,“原来是这样。你从小就这么厉害了。”

  穆离渊无话可说了。

  “这个给你。”江月白往他手里塞了一颗石头。

  穆离渊张开手掌,发现石头是他在仙魔战场上送给江月白的那块陨石碎片。

  穆离渊皱了眉:“你当时没有用它?”

  江月白说道:“用了,但后来又取出来,把它做成传音石了。”停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己发明的。”

  穆离渊本是心疼生气的,但对江月白怎么都生不起气,反倒笑了。

  江月白向他介绍东西时,总要加一句“我发明的”,虽然他知道江月白是怕他没听说过,但他只觉得很可爱。

  也许是他活得太久了,看年轻时的江月白很可爱。也许是江月白头一回用平辈人的语气同他交谈,让他新奇。但不论如何,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你好厉害。”穆离渊低声说。

  “我告诉你怎么用。”两人互相用“厉害”吹捧后,江月白很认真地介绍起他发明的东西的用途,“你有想说的话,直接用灵息写在石面上,不出半刻,我就能看见。”

  “好。”穆离渊点头,“我会天天写的。”

  幽会的情人要告别了,气氛终于淡淡伤感起来。

  “你不要再来见我了。”江月白收起笑,语调正经地说,“我方才说的不是吓唬你。”

  穆离渊也知道那不是吓唬——逆天而为必遭天谴,这种事他已经亲历过一回。

  “你答应他了什么。”江月白认真地说,“别让他失望。”

  穆离渊称呼小时候的自己为“他”,江月白也称呼多年之后的自己为“他”。

  很疏离,也很梦幻。

  “向前走,别再找了。”

  穆离渊垂眸,点了点头。

  收去了借醉的放纵,他还是那个永远臣服于江月白的卑微的人。

  穆离渊在晚风里看了江月白一会儿。

  江月白已经要收拾东西离开了,风雪夜归已经握在了手里。

  “师尊。”

  穆离渊换回了称呼,在江月白离开前拉住了他的手。

  缓缓抬起到自己心口的位置。

  醉意还没完全消退。

  他想吻江月白。

  江月白没有收手,在等着他的下一个动作。

  穆离渊微微低头,发梢与气息缓缓顺着江月白的手背而过,双唇却自始至终没有碰到手。

  最后只很轻地吻了一下江月白手里握着的剑柄。

  “以后替我吻他吧。”他心里无声地对风雪夜归说。

  他知道,这把剑是江月白唯一不离身的东西。

  江月白收回了拿剑的手,又将剑提在眼前看了看,安抚小情人般地说:“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时时刻刻带着它的。”

  穆离渊看着神情轻快的江月白,也露出了一个温柔轻快的浅笑。

  他什么都没说出口,江月白却什么都知道了。

  晚风微起,他转身离开了这个长夜。

  背后的旧时光影慢慢在晚风里融化。

  时光卷轴的法术消退,故人故景皆消散如烟,只剩下雾霭迷蒙的断壁残垣。

  穆离渊一步一步走下坚冰厚重的山道。

  寒霜积攒了数十年,举步维艰。

  白茫茫风雪千里,想寻的人不见归期。

  步履沉重,他几乎有些走不动路了。

  “别让他失望。”

  穆离渊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句话。

  剑开天门的前夜,江月白在仙海之畔许诺他之后会看到各种各样好看的风景。可他好像除了每夜安抚小圆睡下后独自望月,其余什么都没看过。

  他的人生中只有月亮。

  月是他的执念,也是牢笼。

  很多年前,江月白曾在驶向灵海的云船上对他说:“山川湖海,芸芸众生,世间美景千万种,每种都值得一看。”

  如今百年岁月蹉跎,他似乎辜负了江月白许给他的无尽逍遥。

  不再找了。

  天门源泉重赋三界新生,其实这世间哪里都是江月白。

  风花雪月每一种,无处不在。

  ......

  尘世烟火最是迷人。

  这是穆离渊体味过人生百态后得出的结论。

  他用百年时光走遍了山川湖海,认识了各种各样人间的朋友。

  小圆终于学会了说话、也不再天天大哭了——因为小圆也认识了许多自己的朋友。

  每一日都是新奇的。

  随着四时风物变幻、随着旧友新朋的喜怒悲欢变幻、随着天地阴晴风雨变幻......

  唯一不变的是写信。

  “我这里在下雪。”

  “已经下了小半个月......”

  穆离渊在陨星传音石上写了几句,小圆便在院中喊他了。

  要过年了,到处都是热闹声。

  孩子们在雪地里点炮仗,总是失败。穆离渊过去帮他们点了,小孩子们跑得和引线火星的速度一样快,尖叫着散开。

  五颜六色的烟火“砰”得炸响!

  大家都又蹦又跳,笑成一团。小圆一起大笑了几下,忽然脸色一变,跺了下脚瘫坐在了雪里——他刚堆成的雪人被炸掉了半个脑袋。

  小圆的小伙伴们笑得更开心了。

  小圆气得大哭起来。

  穆离渊花了不少时间哄小圆、又花了一整个下午给小圆堆了一个超大雪人。

  堆雪人他很在行,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玩的东西。

  其他人见了都连声赞叹,架不住盛情相邀,穆离渊只得给每家的孩子都堆了一个。

  小圆收获了新雪人、还收获了“你爹真厉害”的夸赞,重新在孩子群体里耀武扬威起来,玩了一天回来仍然意犹未尽,睡之前问:“明天我的大号雪人还在吗?”

  他的雪巨人是所有小伙伴的雪人里最大的,是雪人将军。

  穆离渊替他盖好被子,低声说:“在,会一直在的。”

  小圆方才心满意足地入睡。

  夜深人静,只闻雪落声。

  穆离渊终于有空坐下来看看传音石。

  看回信,先看字,再看内容,这是他多年前养成的习惯。

  灵息字迹一笔一划,每个顿笔每个回锋都带着清冷风骨,让人遐想连篇——

  “这里也在下雪。”

  只有六个字,穆离渊却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轻雪随风飘进窗,落在星石上,一点点融化。他看得够了,才在陨星传音石上回复:

  “雪景很好看,可惜看不到月亮。”

  他们每次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但是仍旧每次都说。

  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江月白回得很快:“知道了,我也想你。”

  穆离渊看到这句话,手心霎时间渗出了细汗,而后才是慢慢浮上心头的欢喜。

  即便不见面,他也不敢说“想”这种字眼,他总觉得不配、甚至是玷污和冒犯。

  可江月白的回复总是极度直白简洁,戳穿他的心思并且不留一点面子。

  很敷衍,但他很着迷。

  冬去春来,他们废话的内容也随着四季变化。

  “紫藤开花,我酿了新酒。”

  “好喝吗。”

  “很苦。”

  “想尝。”

  “我代你尝。”

  “这里也有紫藤,我编了剑穗。”

  “知道了。”

  “剑不离我身。”

  江月白每次都用“知道了”做明晓对方心意的回答。

  已成了独属于他们的默契。

  年复一年,他们从来只谈风月,不谈理想。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并非如此,那时穆离渊还是想要劝江月白放弃的,但久而久之,却是他先放弃了——江月白所做的,是江月白想做的。炼剑开天门,为的不是狭隘的一个人,而是不负人间。

  他有什么资格折断江月白的理想。

  他爱那个人,也爱那个人所爱。

  他从未如此爱过此间人间。

  夏末夜凉如水,小圆要求和新认识的小伙伴们一同睡在废弃小屋的房顶上。

  并且不让穆离渊跟着。

  废弃小屋是他们的秘密基地,而小圆是秘密组织的头子。

  “你们睡着了掉下来怎么办?”穆离渊问。

  “掉下来也不要你管!”小圆收拾了外出过夜的行李,背上了自己的小包袱,“我已经是我们组织的领袖了,你不要处处干涉我。”

  不知何时,他竟成了遭小圆厌烦的爹。

  “好。”穆离渊点点头,云淡风轻地说,“我不管,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去吧。我也有我的事。”

  说完,他比小圆先离开了。

  笑话,他还能输给这臭小子不成。

  夏日昼长,天黑得晚。穆离渊在道边凉亭围观了几局酣畅淋漓的棋局,一忍再忍终于忍耐不住,也坐下来跟人对弈。

  他发觉这些白日手拿锄头下地干活的人,在棋局上竟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丝毫不输谋士军师。

  棋局如阵法,变幻莫测声东击西。他虽不是主修阵法的,但道法皆通,还算略有知晓。然而几局下来,他居然输比赢多。

  久违的胜负欲被点燃,他与人大战三百回合,旁边围观的人群也在大战——咋咋呼呼指指点点。

  直到月上梢头,热闹的人群才余味未尽地散了。

  下棋途中他吃了不少旁人递来的瓜果,临走前还有面相慈爱的大婶送了他些果子和酥酪,他想推脱,对方却说是给小圆的:“你们家小圆长得可爱,说起话来却跟小大人似的,给我们家那傻小子哄得一愣一愣的......”

  “他总爱看些神怪故事,讲来吓别人。”穆离渊说,“没恶意的。他喜欢和他们玩。”

  穆离渊心道:曾几何时小圆还是个被人嘲笑不会说话的傻子,此时这傻子竟能哄骗别人去了。

  转念又想也是,别的孩子一年长一岁,小圆一百年才长一岁,可不应该老成些。

  不过神怪故事,倒是他给小圆讲的。

  小圆吓得哇哇大哭,转头就去把别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并以此为乐。

  “当然知道他没恶意!俺们孩子愿意听!”大婶笑得开朗,“娃子们都缠着小圆去了,我们乐得清闲。”

  穆离渊提着果子酥酪摸黑前往小圆的秘密基地。

  夏夜晚风如谧语,小圆坐在房顶上,头上罩着不知从哪家院子晾衣杆上捞来的黑布衫,扮成巫蛊术士的模样,正给周围的小孩们讲鬼故事,语调抑扬顿挫,给孩子们吓得一缩一缩。

  “小巫师。”穆离渊在身后踢了踢眉飞色舞的小圆,将装着果子的包袱扔进他怀里,“讲饿了记得吃点。”

  没人看到穆离渊是什么时候上了房顶的。

  小圆吓得从地上弹射而起!周围的小孩也都尖叫着抱头鼠窜!

  像是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崽们被踩了一脚,叽哇乱叫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停歇。

  穆离渊已经悠然自得地背着手走远了。

  清风送走云雾,夜色澄澈如镜,月色明亮,不用点灯。

  江天一色无纤尘,唯有济渡舟人。

  夜深无生意,小船泊在岸边。船夫摘了斗笠,远远招呼:“来喝点酒不?”

  “当然。”

  穆离渊心情大好地接受了喝酒的邀请。

  没有小圆和小圆的小跟班们的打扰折腾,他终于可以好好喝上一回酒。

  独酌太没意思,喝酒这事,还是需要多几个人。

  果子给了小圆,穆离渊将剩下的糖蒸酥酪摆在了船中小桌上。有酒有点心,月下夜饮,对影成......

  浊酒上头,没几口便都有些醉,两个人晕晕乎乎地数了半天。

  船夫:“四人!”

  穆离渊伸手摇了摇食指:“不,是五人......”

  “都不对!”布帘一撩,船篷里弯腰走出个身着小袖短衣的妇人,“是七人!”

  “醉透了吧?”她将两大碗粗茶搁在桌上,“醒醒酒!”

  船夫拒绝饮茶:“喝酒就为一个醉,醉后想什么有什么,醒了还有什么意思。”

  “你还想有什么?”船妇狠狠戳了他的脑瓜子,“想得不少!”

  醉后不知天在水,穆离渊躺在融化的月色里,摸出了怀里的陨星石,清冷的星光洒落了他满脸。

  酒壮人胆,他借着醉在传音石上放肆胡说八道了一通,一句接着一句,写得龙飞凤舞。

  “你不喝了?”船夫摇摇晃晃朝他走过来,绊了一跤,险些砸在他身上。

  “不喝了。”穆离渊说,“我与人聊天。”

  船夫蹲下来,看他在石头上写字,瞧了半晌,醉醺醺道:“这样写......那人能看到?”

  穆离渊点头:“能看到。”

  船夫摇头嗤笑,下了定论:“你......酒量不行!醉了!”

  同一时刻,一直不停在单向传音的陨星石忽然闪烁了一下,收到了对方的回音:

  “喝醉了吗。”

  两个人都说自己醉了,想必是真醉了。

  穆离渊撑起身子喝完了一大碗冷茶,又向船妇讨了两碗。

  三碗冰茶下肚,终于恢复了些清明。

  他努力回忆方才究竟都在陨星石上写了些什么,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总之不可能是什么正常的话。

  穆离渊干脆借着醉意的余温写了一句更出格的:“没有醉,只是想你。”

  发完又加了两句:“很想。想得睡不着。”

  而后立即收起陨星石,继续与船夫船妇对影成七人了。

  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没法挽回,索性破罐破摔吧,明早睡醒起来全部忘记,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小圆的小跟班们都被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鼠窜逃回各家了。

  只剩下几个忠诚仆从,跟随小圆奔波数里,来江边找人。

  穆离渊正喝到兴头,与船夫大谈天下局势。

  船夫自认走遍江河湖海见多识广。穆离渊自认不仅走过人间山河湖海,还走过地狱深渊九天云上,怎么也应更见多识广。

  正争论谁见得广时,巫蛊头子小圆带着自己的侍卫登船了:“交出好吃的!”

  他们气势嚣张地打劫了船妇大婶的小鱼干,划据船头作为自己势力范围,重整旗鼓开始密谋明天的征程。

  热闹的月色里,沉寂许久的陨星石忽然颤动了一下。

  几乎醉得不省人事的穆离渊拿出陨星石,登时心跳加速,酒意全无。

  “那就来见我吧。”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太忙了没顾上,抱歉。今晚有空,应该能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