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十三阶【完结】>第13章 重逢

  东华联邦的大型行政用机——紫禁零号,降落在了坛城机场。

  这一天没有降雨,温度适宜,薄薄的云层上隐约显现出太阳的轮廓,好似为了这个特殊的时刻而绽放光彩。

  圣地的海拔很高,上空的风罩也是最薄弱的。听说青川战役时,还曾出现过被视为圣物的满月,不过都是民间传说,没有详细资料记录。

  “我们要下飞机了,你能不能别一副别人欠你钱的脸?”雨晴一改往日可爱活泼的模样,头发也染回了黑色,简简单单地梳了一个低马尾在脑后,穿着男女款相同的象牙白衬袍,装束清新淡雅又不失国风。

  浅色衬得容麟的头发更黑,皮肤又白了几分,整个人有种清冷的素净感,只是脸上写着“别惹我”三个字,他手里抠着喝空的一次性杯子,说道:

  “你知道他们每次给我的麦都是假的?”

  “知道啊,你自己不知道吗?”雨晴的关爱体现在从来都不惯着他的臭脾气。

  容麟气得捏扁了杯子,又不死心,问道:“那贺局也知道?”

  “什么贺局也知道啊,就是贺局出的主意。”

  此话一出,容麟简直遭到晴天霹雳,再也不理人了。

  丰东宁留守尚狱殿,An负责在唱诵班带队,贺安清顾不上这边——他得陪着皇帝。

  春事活动于除夕当天中午12点开始,法事,点灯,唱诵,朝拜,多个环节,户外和室内,都在礼宾司的带领下完成。

  所有仪式结束后,会进行双方外交会谈,晚上有斋宴,还有一些传统的演出,然后烟火跨年,大家结束回国。

  两个国家级影像公司全程转播,预计观看人数超过10亿。他们真正停留在圣地的时间不足一天,安排非常紧凑,强度也很高,每个人都要保持最专注的状态来应对。

  “陛下在里面更衣。”王总管把贺安清拦在了休息室隔间的外面说道。

  贺安清看了看紧闭的双扇木门,问道:“我看陛下今天有些疲惫。”

  “昨晚陛下没回寝宫……”王总管欲言又止。

  贺安清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气不打一处来:“他能不能有时有晌?!”

  王总管赶紧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大庭广众下发飙,有损皇室颜面。

  贺安清气得手发抖,王总管招呼宫人举着凉扇给他降温,刘海被吹得飘了起来,他捋顺了,问道:“宋陨呢?”

  “宋主席跟佛会主事在一起,可能是在谈今年青川矿的开采量。“

  青川位于圣地境内,地势较为险恶,又紧邻边境,人口结构非常复杂。

  青川战役后,两国都元气大伤,当初一部分幸存的圣地军就地驻守在那里,久而久之,青川逐渐脱离了管辖,成为了自治县,说直白一些就是占山为王了。

  所以是否开采,与开采多少,都取决于自治县的县长,连佛会与三军总部都要与他们商量。

  地缘关系的特殊性,外加青川矿转化的大量财富,也衍生出许多边缘产业,比如博彩业。

  青川自治县的县长叫樊松,曾是韩律的下级,虽然只是个中阶哨兵,却是一位军事天才。两国交战时,打过不少胜仗,让东华军很是头疼。

  但他年事已高,受病痛困扰,现在仅挂着县长的职务,真正的掌权者是他的第九个也就是最小的儿子——樊千九,人称九爷。

  听说即将上任的将军背后也有他的支持。

  这位九爷掌控着圣地最混乱却最有价值的地方,话语权也是可想而知的。

  “樊千九来了吗?”贺安清记得青川人不会轻易走出去,他们在没有精神力的地界驻守一方,很难适应外面的生活。

  王总管摇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如果九爷不来,宋陨和佛会主事两人聊青川矿就是白扯。

  贺安清抬头看了眼时间,贺平晏的朝拜礼服非常复杂,要穿戴一个多小时,他刚好能趁这功夫回唱诵班。

  春事活动在净堂举办,东华联邦的大部队都安排在净堂西侧的招待中心,他打算步行去另一个楼看看唱诵班的情况。

  这里以前是联邦驻坛城外务局的办公地,关系破裂之后基本上就闲置了,也就是每年朝拜日的时候临时用一用。建筑群用白色围墙圈住,外层绕着水系,仅在正门处有一座桥连接,这座桥名叫对镜桥。

  里面有几栋易教风格的矮楼,还有多功能厅。

  绿化不错,步行道两旁是大片的草坪,还种着梧桐树,走在树荫下空旷幽静。因建筑密度低,连呼吸都变得顺畅。

  东华联邦的人是不能随意走出招待中心的,看似简单的设施,其实有着严密的监控,而且出入口只有一个。仔细琢磨起来,这舒适的环境都是假象。

  路上跟两个招待中心的服务生打了个照面,那两人一边窃窃私语还一边不住回头,他往前一看,An正坐在路边长椅上喝水休息。

  他走过去,在An的身边坐下来,说道:“待会儿领唱,准备得怎么样?”

  “不用准备,我的老本行。”An放下水瓶,指着走远的那两个身影,说道,“刚刚还有人请我签名,我签在他后背上了。”

  “你的哨兵什么时候归队?”他还没见过行踪诡秘的陆宗域,只看过一张多年前在高校里拍的证件照,那份履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真人又神出鬼没。

  “他就在我身边,我们很近了,也许在招待中心里。我能感受到他在注视我、保护我。”An从容地说道,“他能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贺安清看到他笃定的样子,问道:“这就是结合的感受?”

  “嗯,不光肉体相通,我们还心灵相通。贺局,结合是很美妙的事,如果你有人选,不如就早点定下来。”说起这个话题,An的眼里满溢着幸福感。

  “你偷听我和丰东宁的谈话?”贺安清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An耸耸肩,大方道:“你知道我的精神体不能避免这些。”

  精神体的种类很多,能力也各不相同,这是由生物种类决定的。

  An的精神体是蝙蝠,能够感知高达300千赫兹的频率,比正常人的耳朵要敏感150倍,他的精神体会进行声音的收集,再传导到脑中。

  “认识陆宗域之前,我的世界是很嘈杂的。”An抬头看着高耸的杉树,向后伸了个懒腰,说道,“一切微小的声音,或者离很远的声音都会不受控制地钻入我的脑子,从记事起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都说向导是为了安抚哨兵而生的,但我连自己都无法安抚。大夫说我的脑部持续承受这样的高负荷信息,也许不到20岁就会死掉。很多异能人都将精神体视为天赐的礼物,但对我来说却是致命的缺陷。”

  贺安清问道:“你的哨兵能阻挡精神体带来的副作用?”

  “倒是也可以这么说。”An有些不好意思道,“当我看到他时,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了,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别人对我都不重要,我的注意力不再分散,是他让我的耳边安静了下来。”

  讲半天,贺安清自行翻译了一下,意思就是:

  恋爱后,眼里只有对象没别人了。

  这怎么猝不及防还给领导喂狗粮呢!贺安清强忍着吐槽的冲动,说道:

  “你的履历上显示是普元附中肄业,因为你与陆宗域私自结合。”

  “这不是为了当情报员故意写上的污点,见陆宗域的第三次,我们就结合了,没有提前申请,没有告知任何人,在被上了锁的水平衡舱里,他抱了我,那时我18岁。”An看着贺安清,说道,“你一定觉得很草率对不对?”

  不计后果、肆意妄为,跟一个只见过三次的人私定终身,导致被学校开除,前途尽毁。

  贺安清露出的表情不是费解,而是羡慕。

  同样是18岁,同样放弃全部爱上了一个人,他的运气却没有这样好。

  “草率的才是爱情,它不需要经过深思熟虑。”贺安清黯然地说道。

  很显然An没想到他会说出那么感性的话,有些吃惊,“我以为你不认同我们,才不满意宋主席的这次人事调动。”

  “让我不满意的只有宋陨。”贺安清直白地表示,如果An要告状就去告,他不在乎。

  An好像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说道:“现在你是我上司,我只向你汇报,如果跟宋主席汇报就越级了。”

  信任是慢慢建立的,贺安清倒是不着急,又问道:“你的脸是以前就这样,还是做了面部改造?”

  “虽然这很难以置信,但我没做过面部改造。”An的眼尾有一点点上扬,是特别媚的眼睛,莞尔一笑很勾人。他使劲拉了拉白皙的脸颊,为了证明都是真材实料,道,“听说An1225是有参考原型的,而我刚好跟他长得一样,或者说是高度相似。一定要给这种巧合定义的话,这大概就是易教讲究的因果缘分,不过我的其他同事都经过了面部改造。”

  “你很幸运。”贺安清一语双关道。

  “嗯,而且我喜欢唱歌,以前只给陆宗域一个人唱,现在给千千万万的人唱,就算不当情报员,我也想做这份工作。”An像个怀揣梦想的孩子,探过身问道,“你呢?你喜欢管理唱诵班吗?”

  “我得对得起这份工资。”贺安清回答得很官方,An随即顺杆儿爬,道:

  “你工资很高吗?”

  “比你高是肯定的。”

  “你们是不是还有皇室补贴?”

  “你都听谁说的?”

  “丰医生。”An紧接着就问道,“你不打算跟丰医生结合?”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系列提问中,不着痕迹地混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让人反应不及,差点儿就如实交代了。

  贺安清被问得一愣,反问道:“为什么是丰东宁?”

  An理所当然道:“因为我听到了。”

  贺安清沉默了片刻,远处有人在给草坪浇水,居然出现了一道彩虹,他看着那道五彩斑斓的光,长舒一口气,说道:

  “一旦结合,你拥有了这世上最重要的人的同时,也拥有了软肋。”

  “软肋可以让你被人拿捏,这没错,但软肋也证实了人类与机器的不同。认识陆宗域之前,我觉得精神力是缺陷,但自从与他结合,我认为异能人因为意志更坚定、情感更丰富,所以受到了上天的青睐,拥有了互相守护的力量。”

  贺安清知道自己应该给丰东宁一个交代,仗着青梅竹马的情分,拖了人家那么久,早该放下心里的期待,每个人都告诉他要跟丰东宁结合,这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容麟,总得面对脱离依赖、自我成长的过程,而他做好了长期引导的准备。

  贺安清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等过了春事活动回到燕都,他就去跟丰东宁正式求婚。

  只是这些决定,都没必要跟一个下属汇报,他过来是有正事要问:

  “能连接秘钥的终端机查得怎么样了?”

  An没再刨根问底打探领导的私生活,立即转换了工作状态,说道:“国内以前就不曾有过这种加密序列的秘钥,不过我扩大了搜索范围,查到这是圣地建国初期报备的型号,当时普元的学院援助给佛会的设备。”

  “圣地应该也早就淘汰了。”

  “对。”An又补充道,“只是官方淘汰。”

  “民间还有?”贺安清来了精神。

  “坛城也有经营电子古董生意的店铺,我已经把全息用精神图景传导给陆宗域了,他查清楚后会联络我。”An想了解更多关于秘钥的事,便问道:

  “表层信息扫描过吗?”

  “你能偷听我跟丰东宁的对话,扫描内容不知道?”正经的没听见,不正经的听得欢。

  An脸一红,说道:“我就是喜欢听的能听清楚,不感兴趣的就没那么敏感。”

  合着顺风耳的技能就为了听八卦用的,贺安清也是服气了。

  “表层信息是天象观测图,没什么特别。”贺安清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下他所知的信息。

  An结合他这些年对圣地的了解,分析道:“其实还有一个地方现在依然沿用这些古老的电子产品。”

  贺安清似乎找到些头绪,但又没理清思路:“哪里?”

  “青川县。”

  对,青川县。贺安清突然醍醐灌顶。

  这个地方与异能人隔绝,消息闭塞,科技几乎停滞,用的产品还是几十年甚至百年前的东西。

  丰东宁的问题再次浮现,秘钥和月轮石到底是送去哪的?这么看不像是坛城,那会是青川吗?

  关于青川,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可笑的约定。深爱过的那个人,信誓旦旦说要带他逃亡的地方。

  他及时打断了思路,迅速将回忆赶走,不然又会陷进里面让自己难过。

  “我们跟青川县没有直接交流,都是通过坛城,而且樊松本质上还是隶属三军总部,只是高度自治。”青川县的渊源非常复杂,他说道,“樊家在联邦被定罪为战犯,屠杀了我们十几万的异能军。你去过青川吗?”

  “没有。”An将一侧略长的碎发别到耳后,说道:

  “我跟陆宗域大部分时间都在坛城,偶尔去趟离那不远的乐县,但青川没进去过。那里屏蔽精神体,就算去了也没什么用,我们还不如普通人的特工。青川有独立的自治县立法委员会,法律条款与圣地不互通,进入自治县要有邀请函。”

  “邀请函好办吗?”贺安清动了些心思。

  “陆宗域可以通过申请巡演想办法。”An踌躇一会儿,怕贺安清不明白,进一步解释道,“以前不是没有特工进去过,只是没人出来过。”

  贺安清了然了。

  An跳过领导天马行空的想法,继续汇报道:“另外就是,我刚跟陆宗域连接精神图景,确认了两件事,第一,那名向导的等级情报是错误的,因为他受过伤,扰乱了我的判断,他实际上是九阶。第二,那名向导是这次新上任将军的未婚妻。”

  “你说余念?”贺安清蹙眉,那具被自己砸烂的尸体,竟然还有如此背景。

  “对,但他们还没结合,听说春事活动结束后就大婚,这次算是全黄了。”An挺佩服新领导,干了这么件让圣地恨之入骨却又没法追究的大事,鼓舞了军委的士气。

  “确定?”贺安清又想起了江家姐弟的事情,不免有些气闷道:“精神体受损,不用送去疗养院?”

  “成人式惨案发生后,联邦军队代替塔组织驻扎进去,普元就很少跟圣地有互通了。”情报员为了保护线索来源,是没必要详细汇报过程的,只需告知结果即可。但An知道贺安清还没有那么信任他,说道:

  “陆宗域前两天混进余念的葬礼,远远地看到了新任将军。”

  也就是说他还没见到这位神秘的新将军,就先让对方丧偶了。

  “新任将军的向导不是福音者?”贺安清不禁产生了疑问,余念的精神体是黄鹂,并不是传说中的福音者,而且他来燕都就是找寻福音者。

  “所谓福音者是精神体为人像的十三阶异能人,其是否存在还是未知数。理论上十三阶哨兵当然是需要匹配十三阶向导,但韩律和袁印光的巧合很难被复制了。越高阶哨兵的发狂症会越早出现,找其他不排斥的向导结合是最好的选择,我想宋主席也有同样的考量。之所以是余念,也许正因为他的精神体受过损,所以结合指数才发生偏差。”An将逻辑缕清,又调侃道,“待会儿朝拜时,这位将军的脸可能会很臭。不过他们还不知道是唱诵班干的,听说现在正通过军机处全力调查这件事。”

  贺安清看了眼时间,皇帝差不多换好衣服了,他起身嘱咐道:“唱圣歌环节就交给你了,别让容麟出差错。”

  “你放心吧,情报我未必准确,但唱歌我是专业的。”An拍着胸脯保证。

  也希望你的情报能准确点,贺安清想说但忍住了。

  走回休息室,宋陨一身英姿焕发的军礼服威严庄重,守在更衣间的门口等待皇帝出来。

  贺安清走上前去,站在门的另一侧,正对着宋陨。

  “春节后的第一波粮食什么时候能运到?”宋陨从兜里拿出白手套,抖了抖戴上。

  贺安清公事公办道:“如果维持去年的量,最快一个月内就能到。”

  “一定比去年的量更大。”

  贺安清看着宋陨人模狗样地理了理衣襟,越是等级高的异能人外形越是出众,宋陨气场非常强大,无论是相貌,还是威慑力,都有一种让人绝对服从的压迫感。但他从不怕宋陨,反问道:

  “今年鄂省、浙省都有旱灾,粮食减产30%,我拿什么给他?”

  “青川矿的价格上涨了。”

  “涨不涨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谈判讲究互相试探底线,但现在很明显,是圣地一味地突破他们的底线,这不是谈判,是屈从。

  宋陨自有考量,说道:“必要的时候,我会安排人去青川。”

  他抬起头直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心想军委终于要去动青川这块蛋糕了?

  “新任将军你见到了吗?”

  “没有。”宋陨若有所思道,“不过确实是海错系精神体。”

  那人不可能参加了正规的阶测认证,因为学院目前登记在册的,只有宋陨一个十三阶哨兵。

  贺安清推测道:“幻物种?”

  “是空……”宋陨话没说完,双开门被两名宫人从里面推开,王总管站在前面,带领着位于正中的贺平晏:“恭迎陛下。”

  贺安清来不及听清是什么,宋陨就大步走过去,站到了皇帝的左后侧。

  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宋陨说的什么?空什么?

  只见贺平晏目视前方,圣地负责引导的礼宾人员分成两列,左三人右三人,位居队首。

  贺平晏戴着传统皇冠,皇冠由真金制成,正中心有一颗巨大的天然红宝石,旁边镶有钻石与其他彩色宝石,做工极为精美细致。

  他身披淡金色外袍,后背分为两条下摆拖地,被两名宫人托起,广袖到脚踝,里面有纱质中单,让外袍看起来更挺括,却也显得贺平晏更加羸弱。

  贺安清心事重重地跟在军委列队的后方,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忐忑,总觉得空落落的。

  从外事区域出发,通过对境桥,他们要一路步行到净堂,大概需要15分钟。

  压阵的是唱诵班三十人的队伍,贺平晏隆重的华服在其中格外引人注目。

  众人需要步行通过一段琉璃大道,有军人守在道路两旁,谨防无关人员进入。周围还是聚集了不少坛城居民,大家都想一睹东华联邦皇帝的尊容。

  圣地人普遍比联邦公民要古板守旧,包括服饰上,很少有燕都屯里No.3上那种跳脱,都穿着对襟唐装,比较中规中矩。

  有些围观群众在看到贺平晏的真容后,不禁发出了感叹声。

  贺氏皇族的容貌是万里挑一的,甚至超越了大部分向导,当初军委选择贺氏也有外形的考量。

  贺安清和贺平晏两兄弟,更是基因优化的结果,虽然不太相似,却都出类拔萃。

  只不过贺安清穿着象牙白的唱诵班礼服被埋没在队伍中,没有弟弟黄袍加身那么耀眼。贺平晏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还有胆大的好事者对他吹口哨吸引注意,但他始终目视前方没被骚扰。

  宋陨倒是不太高兴了,往人群里瞥了一眼,他即使不放出精神体,也有一定压迫感,让人不明所以却冷汗直流。

  众人经过了琉璃大道旁的拱形建筑,一个四角有方尖碑的地方,贺安清记得这叫彼岸台,是佛会信徒受责罚的地方,这也说明路程已过半。

  中午的气温开始升高,这一路没有树木遮挡,大家都冒了汗,贺平晏尤甚。绫罗绸缎里三层外三层,还有身上沉重的饰品,都让他瘦弱的身体承受了不少重量。

  总算到达净堂,看热闹的市民被拦截在外,朝拜的队伍在门前整装,准备进入。

  眼前是汉白玉的穹顶建筑,至少有五层楼高,很是壮观。八个立柱支撑在瓦砾下,东西两边各有一尊与净堂等高的门神,雕刻栩栩如生,让人无论在哪个角度都好似被其凝视。

  在十三阶楼梯下,延伸出纯白色的道路,两旁矮墩上雕刻着易教的月轮符。

  从琉璃大道到净堂,路面之下全部埋着青川矿,异能人会有种束缚感。这是净堂名字的由来,袁印光希望在这里,人们能够卸下一切精神负担,怀着最纯净的初衷。

  贺安清抬头与门神对视,想起了前不久刚去过的坛城公园,那里还是比实景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就是在那样简陋的复刻里,他失去了两个重要的伙伴。

  如果江珩能来……

  他黯然伤神时,突然感到手被握紧了,偏头一看,正是容麟。

  贺安清甩开了手,容麟想抱怨几句,却被他的话堵住了嘴:

  “我知道这里让你不舒服,仪式很快结束,为了我再坚持坚持,乖。”随后安慰式地拍了拍容麟手背。

  大门从里面被慢慢推开,先是一道缝隙,紧接着逐渐扩大,净堂里几乎都是镀金镶嵌,耀眼辉煌。

  与大门相对,一尊顶天立地的金色佛像立于中间,这是一比一仿照袁印光的精神体而雕刻,来者不得不抬头仰视,以表虔诚。

  厅堂左侧摆放着一把断刀,从中间劈断成两截,刀尖平放在下,刀柄那段戳立在底座上,上面的刻纹与堕龙旗上的别无二致。

  听说这是袁印光亲手刻上去的,为了加持佛的圣光,让韩律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青川战役险胜后,相传韩律看到了连年战乱导致各地的生灵涂炭,一怒之下折断了那把斩敌无数的屠刀,发誓只要他还活着,圣地就绝不再参与战争。

  断了的屠刀一直被供奉在这,象征了圣地维持和平的决心。

  这是第一次没有韩律的朝拜日,宋陨成了最令人畏惧的人物。

  佛会主事走到门口,大声唱道:

  “朝拜时辰已到,请信众入内。”

  礼宾人员先行上了一半楼梯,在中间分开后退居两边,宋陨向前一步,抬起小臂掌心朝上,贺平晏自然地伸手搭在上面,经由搀扶一步一个台阶走上净堂。

  皇帝和军委主席最先进入,王总管等陪同人员随后,贺安清带领着唱诵班也登上了台阶。

  虽然青川矿对他无甚影响,但每走一级台阶他都越发心神不宁,刚刚宋陨说对方新上任的将军是什么精神体?

  幻物种?空什么?

  想到这,他更加不安,难道是鲲……

  等所有人都进入了净堂,两个信徒推着大门缓缓关闭,转播公司无法进入净堂内拍摄,都被关在外面原地待命。

  贺安清站在大部队的中后段,他身量比较矮,一群哨兵挡在前面,他几乎看不到什么。

  容麟在旁边小声嘟囔着:“我好像看见新将军了,就在袁老头旁边。”

  贺安清只能略微侧出点身,插空向前看,容麟又道:“看那样子跟宋陨一样让人讨厌。”

  细长眼,高耸的鼻梁,严肃的双唇,硬朗的五官凑起来英俊威严,有如一道锋利尖刀,毫不留情地插入他心脏。

  容麟还在喋喋不休:“从没听过这个人,也不知道哪蹦出来的,无名无姓。”

  佛会主事走上台前,宣布道:“朝拜仪式前,我先介绍一下圣地的新任将军……”

  “他不是无名无姓,他叫……”贺安清的声线颤抖了起来,与台上主事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