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清晨醒来时，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我的身体就像是经历一场大战，先醒来的是精神，然后才是身体。药性结束后，苏沅就离开了国会。
他在走前，也没有打开我脚腕上的镣铐，只是取走了锁链。他告诉我：很快来接你。
可惜，我却不想跟他走。
昨晚我的那句：“我们完蛋了！”，除了让床塌上变得更加混乱外，还让我想清楚一件事。
也许，我真的不适合这个世界。也许，苏女士说的对，我从一开始就应该听从她的话，远离苏沅，然后跟着孙彦彦去苏女士指定的地方，说不定现在很幸福。
至少，不会变得像现在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是身不由己。
我就要结婚了，我的妻子将会是一位女皇陛下。她不爱我，嫁给我只是为了达到一个目的。
而这个目的，我却毫不知情，甚至可能会要我的命，可是这个目的也能让我救回母亲，来修正这个错误。
我让苏沅回圣宗，告诉阿瑞斯救助苏女士的计划。让他们在路西法送苏女士到帝国的中途救走苏女士，然后我也会在婚礼当天离开。
这件事情做起来不容易，但是我相信阿瑞斯和苏沅一定能做到。
至于救走苏女士后的事情，也会变得简单。苏沅和阿瑞斯不是路西法，他们不会利用苏女士威胁我。
我也可以就此离开，远离着本就不属于我的世界。
只是这计划会伤害到一个人，那就是女皇。
我不知道她想嫁给我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未婚夫离开，这怎么看都对不起她。
所以女皇再次来找我时，我变得格外温柔又耐心。我先表达了自己想要邀请自己副官，还说了齐泛的名字。
李夕点点头，说她知道了。
她好像很喜欢这样的我，一直陪着我，聊着婚礼的流程。
她说这次的婚礼会在帝国皇宫永眠花园举行。
我听过永眠花园的盛名，是和顾家古宅一样，拥有最美花园的称呼。我小时候在课文中学习过，传闻那是帝国皇子们玩乐的地方。
女皇坐在我身边，喝着甜丝丝的饮品，吃着巧克力。她没有问我为何不再排斥婚礼，也没有问我为何变得如此温柔。
她只是坐在我身边，跟我说起很多往事，聊起她的工作。
她告诉我，帝国女皇的皇位并不好坐，尤其是在最受人爱戴的国王被暗杀刺死后，所有人都怀疑是女王派的卑鄙行径。
毕竟，那位国王死在了帝国晚宴。
这个事情，我也知道。当时由于国王之死，还爆发了暴动与游行，直指当时的女王派。
那时候我还小，只知道前国王深受国民的爱戴，毕竟几百年的女王的传统，已经成为这个日新月异的帝国累赘。
什么都要改革，什么都要革新。
革掉女王，改让国王继位。
李夕的母亲成为了这场革命的牺牲品。女王派认为李夕的母亲是个失败者，需要她给出交代；国王被暗杀，国民也需要她交代。
这个温柔又可怜的女人，就死在了所有人的交代中，现实中，他们组成暴动大军，网络上，他们组成舆论大军。
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逼死了那位可怜的储君。
而她的死，甚至成为了女王派政治斗争的武器。
我听到这里，十分心疼李夕的母亲，也非常心疼她。她那时候年纪应该很小，小到无能为力，小的无人可助。这样绝望的生活，该要多辛苦。
她没有母亲护佑，生父又不详。我完全不敢猜测，她在这个吃人的皇宫是怎么活下来，当上女皇。
我怜惜地看着她，道一句：“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李夕笑了笑，点点头道：“嗯，我知道。因为很快父神就降临，国王派倒台。”
父神降临？
圣宗的父神不是早就死亡了吗？
我脑子里全是疑问，一边想一边附和着她说着：“是啊，国王派失败了。如果不出现这个病毒，您应该是近年来最杰出的女王。”
她又笑了笑，饱满的苹果肌上泛着淡淡的粉色。
她伸出舌头，轻轻咬着甜点上的果子，说一句：“哦，是吗？我倒觉得有了这个病毒，我才会成为帝国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女王。
毕竟，人只有吃过痛才知道什么好，什么是不好。”
她用叉子点着蛋糕，说着：“你看，人们以前不总是说，帝国交通不好，帝国的政治太黑暗，帝国贫富差距太大。
他们每天都在网上抨击着帝国，套着黑色的马甲对所有人进行着批评。他们在网上批评着国会，说官员都是拿着人民血汗钱的税金小偷，说皇家要是消失，那该多好！
现在呢？你看，没有一个人在抱怨交通堵塞、抱怨政治黑暗。贫富重新洗牌，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帝国不好的人，不都为了进入乐园而拼命努力。
毕竟只有帝国的国民才能进入乐园。这个时候的他们，都在争着证明自己是帝国最优秀的公民。
我看到这些，觉得实在太搞笑了！”
她笑着，将叉子插烂蛋糕。然后又将蛋糕堆好。
她告诉我：“你看，这蛋糕还是蛋糕的模样。以前总有人说它各种缺点，颜色太多、甜味太浓。现在没得吃了，大家又开始说它好。”
我觉得她的话中有话，问她：“你这句话的意思是，冰蝶病毒你早就知道了？”
李夕笑着对我说：“当然，军队是国会派出去的呀！”
我不能理解，道一句：“为什么？你知不知道……”
她抢了我的白，说着：“我知道，死了很多人。
可是，不也是他们说帝国现在人太多了，所以资源不够？”
我觉得她的话很吓人，道一句：“那都是生命啊！你知道浅川死了多少人吗？”
李夕笑着道：“知道啊，具体数字我可以精确到个位数。可是这不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吗？”
我不懂，她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地描述着死亡。
我质问她：“什么叫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李夕翘着指头，指着碎蛋糕告诉我道：“之前不是做过民意调查吗？浅川可是百分之九十五的民众反对女皇登基；百分之八十的民众都赞成国王。而且不是还有人说，帝国已经完了，最好全部都死掉。
我记得还有一次新闻，是有一个民众希望帝国可以大乱，可以重新洗牌。我记得那个民众就出自浅川，并且那个新闻收到了很多浅川民众的支持。”
“所以，你就……”
李夕吃下碎蛋糕，回我：“当然，民众的心愿，我怎么能不允诺呢？”
我愣在原地，坐在椅子上，全身都在发凉。
她口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好像在告诉我真相。
这个女王的形象突然在我眼里变成了一个满手都是鲜血的刽子手。
她问我：“你当时的选择是什么？”
我看着她，告诉她：“女皇，我选择的是女皇。”
她笑了笑，道一句：“嗯，我就知道。”
我却大吼一声：“你不知道！浅川是有一些激进派，可是还有很多普通人啊。他们只想好好的过日子，只想好好活下去而已。”
李夕皱着眉，她不懂我为什么那么生气。
她问我：“那为什么不出来阻止这些人呢？
如果有人阻止了，我母亲就不会死了。
都说不是自己的错，都说与自己无关。
可是旁观者和凶手没有什么区别。”
她在告诉我，浅川沦陷，是国民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