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我死后,断情绝爱的师尊痛不欲生【完结】>第四十五章 他好像没有呼吸了

  墨惊堂没来得及追问那个例外是什么。

  璇玑平稳落地,停在七玄宗山门外。

  正值晌午,山门外云梯间来往的弟子稀疏,食膳台的方向略显吵闹,只有宗门入口处守着两名地玄宗弟子。

  这两名弟子是在沈砚枝死后入的七玄宗,并不认识沈砚枝,更不认识墨惊堂。

  两名弟子瞧见沈砚枝和墨惊堂出现,都下意识把手搭在了佩剑上。

  虽然墨惊堂已经很注意地收起了身上的鬼气,但单从他那副模样也能看出来,不是善茬。

  两人戒备地看着墨惊堂,又看了看地上满面肃容的小孩,对视一眼:“来者何人?”

  沈砚枝似乎没想到会在自家门口被人拦住,他卷了卷自己的袍袖,伸手想掏令牌,结果手一探,和刚才拔剑一样,又摸了个空。

  反倒是墨惊堂从他身后伸出手,那冷白的手指间握着的,赫然是一枚七玄宗弟子通行令。

  门口的两人见墨惊堂有令牌,稍一迟疑:“你有令牌,只能你进。他,不行。”

  被地玄宗弟子针对,沈砚枝眼角抽搐。

  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和镜非台或者是怜青中的任何一人传音,否则也不至于被拦在这儿。

  就在此时,墨惊堂转过身微微屈膝,把令牌塞进了他手里:“七玄宗到了,仙君进去吧。”

  墨惊堂的木质令牌边角圆润,其上刻一“药”字,沈砚枝看着手心的令牌,道:“这不是我的,你怎么会有药玄宗的弟子令牌?”

  当然不是沈砚枝的。

  各宗宗主的令牌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做的,只有弟子的令牌才会是木刻,不同宗门上刻的字迹也不同。

  正面是宗门首字,背面是弟子的姓名。

  墨惊堂笑道:“仙君摸一下上面的字迹?”

  沈砚枝顿了顿,照做了。

  他的手碰在那木质令牌上,沿着“药”字轻抚而过,手心感到的纹路,却不是“药”,而是一个“清”。

  墨惊堂站在他不远处,温声道:“这就是仙君的令牌,只不过我使了一点障眼法,惑住了他们。”

  闻声,沈砚枝捏着那木牌的指节微白,好像加重了力度,墨惊堂本以为沈砚枝会问些什么。

  比如做这个障眼法的意义是什么,又比如沈砚枝的令牌为什么会在他那儿。

  但什么也没有,沈砚枝只是神情淡淡地接过了那令牌,一句话也没问,转身便走。

  他对墨惊堂,好像真的不感兴趣。

  也懒得多一句嘴。

  巴不得早点和墨惊堂划清界限。

  “师尊!”就在那抹纤瘦背影即将消失在视野中时,墨惊堂隔着山门,隔着七玄宗终年缭绕的云雾,喊出了声。

  沈砚枝的脚步被这一声“师尊”绊住片刻,但也只是片刻,他并没转身,而是背对着墨惊堂,不容置喙道:“第二遍。”

  “我从未收徒,也不是你的师尊。”

  独属于高山密林的冷气钻进衣袖,覆盖了每一寸肌肤,墨惊堂睫羽上不知何时覆盖了一层轻霜,他眨了眨眼,随着那层白霜抖落,地面也溅开了一点水渍。

  沈砚枝很快消失在了他模糊不清的视线内。

  两个守门弟子讷讷地瞧着墨惊堂,只见这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垂首看不清神色。

  那露出的苍白脖颈青筋狰狞,随着他喉间的吞咽不停起伏,显得可怖。

  仿佛随时会崩断。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敢上前把墨惊堂赶走,最后还是左边那人壮着胆子上前:“山门重地,不让久,久留。您,您看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

  他逐客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儿,墨惊堂抬起眼,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迎面对上守门弟子,他眼角的那颗小痣发着猩红的光,仿佛一匹孤狼。

  癫狂又悲怆,惊心动魄。

  守门弟子呆若木鸡,被那比杀人还恐怖的目光骇住,闭上嘴后退了一步,嘴唇颤颤巍巍:“呃,你要是想站在这里哭的话,就,就哭吧。哭,哭够了再走也成。”

  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又用余光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墨惊堂,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瞳孔微微张大,手指着墨惊堂的腹部,提醒道:“血,血,血,你伤口裂开了。”

  杨万进入七玄宗没几年,连妖怪都没杀过,每日的工作就是在地玄宗打杂,因此突然看见那么大一片血,猛地慌了神,嗓门提高了一个度。

  墨惊堂顺着他的手指垂眼,瞥见了那片渗出的血渍,他怔愣片刻,好像也被杨万传染了似的,略有些慌乱地去解腰上的那截白色衣带。

  杨万伸手拦他:“你解开这绷带干什么?这样血不是越流越多吗?”

  墨惊堂恍若未闻,全然不顾腰上的血越流越多,已经淅淅沥沥地溅在地面,汇聚成了一小片血泊。

  他将那一截衣袍取下,拭去表面血迹,缠住手掌举至鼻尖,把脸埋了进去。

  很淡。

  沈砚枝的气息很淡,大部分被墨惊堂自己的血腥气盖住了,他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一种什么也抓不住的疲累感袭来,墨惊堂埋着脸蹲了下去。

  杨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腰间的伤口即使是他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伤得不清,真不明白这人怎么还敢往下蹲。

  要是伤口遭到挤压,岂不是更完犊子?

  杨万出于好心,伸手拽了墨惊堂的手一下:“有病就去治,你别……”

  谁知他根本没怎么用力,墨惊堂就跪倒在了他脚边,几缕墨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双唇惨白,眼眸紧闭。

  杨万僵住,欲哭无泪地看了看对面和自己一同站岗的同门:“你作证,他是自己晕过去的啊,我根本没用力!”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师尊?”

  杨万缓缓蹲下身,他见墨惊堂面无人色,于是一边伸手去探墨惊堂的鼻息,一边哭丧道:“几大宗主最近都在忙金圣阁和鬼族的事情,师尊根本不回地玄宗——

  啊啊啊啊啊啊!!!!”

  杨万惊恐万状地后仰,血色全失,一屁股坐在地上往后缩,死死盯着地上的墨惊堂,仿佛墨惊堂是什么洪水猛兽。

  而就在他的手撑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些血印子。

  同门冲过来:“咋了?鬼叫啥?”

  杨万哆哆嗦嗦地擦手指上的血,哭嚎道:“这人吐,吐血了。”

  “又不是你吐血,你嚎什么?”

  杨万拽着同门的裤腿,抖个不停:“不,不是,呜呜呜他,他好像没有呼吸了。”

  ——

  天玄宗。

  镜非台支着下颌坐在主位上,显得有几分睡眼惺忪,仿佛好几百年没睡过好觉似的。

  “若是金圣阁真的拉拢鬼族,势必对我七玄宗不利,不如趁其羽翼未丰之际,趁早绝了这份后患。”

  地玄宗主的话落,镜非台总算提起了点精神,看向几位仙尊:“千刃,你先说说,你怎么想的?”

  季千刃突然被点名,直起身:“我认为不妥。修仙之人修的不仅是仙道,更是仁德,若是仅凭猜忌便大开杀戒,别说以后七玄宗在整个修仙界立不住脚,恐怕还会被天下人耻笑,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做法,我不赞成。”

  “现在可不是什么耻不耻笑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对金圣阁下手,它便会反过来咬我们一口。鬼族如今的势力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没人见过那个割据万冥枯海的鬼王,若是真被金修然说服……”

  怜青优哉游哉地在一旁品茶,对这些人焦头烂额的模样十分喜闻乐见,甚至凉飕飕地添油加醋:“是呢。我好像还听说,那鬼王与七玄宗有些旧仇,恐怕此刻已经投靠金圣阁了。”

  几人都是脸色大变:“旧仇?什么旧仇?那鬼王身份神秘,从不离开万冥枯海,怜青,你是听谁说的?”

  怜青笑了笑,直接把锅丢给镜非台:“宗主说的。”

  镜非台:……

  镜非台今日是被这群人硬生生闯进山洞拽出来的,这群人闯进去时,他甚至刚和鎏尘结束,现在都还坐着难受。

  自从他和鎏尘打赌输了之后,这千年来,就没有一日舒坦过。

  现在听这群人为这种事情把自己叫出来,他有些无奈,又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寻常,万冥枯海的情树似乎有了些许动静。

  他正想随便找个借口把这群人搪塞回去,门外突然进来一弟子:“宗主,门外有一孩子想要见您。”

  “孩子?”

  几大宗主皆是不解,怜青端着茶杯的手倾斜了一下,堪堪稳住,扫向那弟子:“什么孩子?他没说他叫什么吗?”

  那弟子面露难色,迟疑道:“他,他说他叫沈、沈砚枝。”

  “啪!”

  茶盏碎裂,怜青突地起身,在门扉处,踏进了一人。

  一身明显不合身的衣袍,乌发雪肤,明眸皓齿,俨然是一个沈砚枝的缩小版。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过去,凝聚在那十来岁的孩子身上,镜非台突然扯了下唇角,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骂,颇有些咬牙切齿:“啧……又赌输了。”

  他果真是,低估了墨惊堂。

  竟然真的用血浇灌了一千年,也不知道墨惊堂现在成了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