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颗玉石泊润轻易的就破掉了，一行六人站在一地狼藉的废墟里，很久很久都没人说话。
满城几十万人在一刻钟内就这么没了，不是几十不是几千也不是几万，那是几十万人啊！
术离缓慢地转身看着四周，几天前这里还是繁华热闹的，人声鼎沸，他在心底重现这那一幕幕，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些凡人脸上的笑颜，可现在却空寂无声。
之前的他以为云水之间是最安静的地方，可却无法和现在生息断绝的阳城相比。
魔修入魔前也是人，他们也有父母亲人，为了魔尊用出这样的禁术，明明还是人的模样，却失去了人性，魔气对人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他看着地上粘稠的液体，满城的人的怨气一点点累积起来，变成了浓稠的黑雾，紧紧的将他包裹住，他仿佛听到了无数的惨叫声，都在质问他为什么就救救他们，那种无力的感觉并不比心魔劫里的轻。
他还是太弱了。
青楮一直看着术离，他原本是想慢慢教对方的，可现实远比他预想的残酷，不管他怎么计划的，都赶不上人心的变化。
到之前他都没想到会出现血骨禁术，这人间炼狱会给术离留下什么阴影，他不知道。
术离再次召出九霄剑，他本来不知道之前那个鸾影有什么用的，但他能感觉到城中的怨气减少了一些，他轻轻地摩挲着剑身，青焰暗淡，他仿佛能听到的悲拗的哀鸣声，“你是在为这满城的人哀鸣吗？”
说完，他将剑抛向半空，将全身的灵力都供给了九霄剑，巨大的鸾影再次出现，覆盖了半座城，点点青焰如繁星般落下，照亮了这座死寂的城。
灵气被损耗殆尽，他虚脱般的半跪在地，抬头看着升腾而起的青烟，擦掉溢出眼眶的泪水，跟着念起了超度的的经文，愿你们来世都能幸福安康。
泊润、亦寒、净闲、凛雪和青楮都跟着他一起，庄严肃穆的诵经声一点点盖过了那些惨叫。
术离是被青楮抱回船上的，一路上他都将头埋在青楮的怀里，那淡淡的冷香一点点的抚平了他的情绪，他伸手环住对方的腰，闭上了眼。
回去的时候几人都很沉默，术离坐到软塌上，学着青楮的动作，将结界撕开一个洞，透过皎洁的月光看向下面那沉寂死城。
那座城一点点的变得渺小，直到看不见他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师兄，我看不见了，那座城变得很小很小了。”
“不是它变小了，是我们站得太高了。”
“我们站得高是为了保护低处的人，可...”
“术离。”青楮并不觉得保护一个种族就应该是谁的责任，这是他最不认同泊润的一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我们修炼变强可以保护弱者，也应该保护他们，但一个种族太大了，整个九州大陆太大了，你不该为自己戴上这么沉重的枷锁。”
“枷锁？”
“走，我带你去前面吹吹风。”青楮把人拉着往前船的甲板上走。
“我...”术离想拒绝，可是青楮没给他留拒绝的余地。
到了甲板上，因为是晚上，除了点点星光什么都看不到，青楮组织了好一会语言才说：“今天的事对你来说影响肯定很大，可这不是你的原因，你不要太自责。”
术离转头看着青楮，问：“师兄，你是在安慰我吗？”
“不是。”青楮可不会安慰人。
看到青楮口是心非的模样，术离心底的郁气都消散了一部分，笑着趴在栏杆上，“师兄，你真是嘴硬心软，明明就是想安慰我，可却不敢承认。”
距离上次青楮看到术离的笑明明没多久，他却有种很久没看到那笑容的感觉，“你爱怎么认为就怎么人为。”
“师兄，你知道我在心魔劫里的那三个月经历了什么吗？”术离原本不想再提的，可能是今天的阳城的灭城刺激到他了，也可能是现在的青楮太温柔了，“我梦到三位魔尊都出世了，极霄宗被妖族灭了，云屏斋没了，在去眷安谷的路上，我看到妖族对人族的随意屠戮，看到九州战火纷飞，普通人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所有的人都变成了鬼，我甚至看到了有些人吃人，被吃的对象就是他们的亲人。”
青楮是看过术离的心魔劫的，“心魔劫里的事当不得真。”
“我知道，我也一直在劝自己不要去想。”术离伸手仿佛能触到柔软的云层，“可是师兄，我很不安。”
“不用不安，天塌了还有你师尊他们顶着。”
“我刚刚听到你和师尊的对话了，血骨禁术本来应该是被封存在贯云峰的，对吗？”术离平静下来后想了很多，他已经不敢奢求魔修抱有仁慈之心了。
“对。”
“我不相信极霄宗会有背叛者，魔修费尽心思拿到禁术，肯定不会就只用一次。”
青楮弹了术离的脑门一下，“你当四大宗的宗主和长老们都是死人吗？这事现在还不需要你操心。”
“你别说，四大宗的宗主还真有死人。”
青楮直觉这话不是什么好话，可术离没等他问就自顾自的接着说了下去，“栖迟宫的宫主都近千年没露面了，什么事都不管，很难确定他还在不在。”
青楮觉得自己刚刚那一下弹得太轻了，“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关于栖迟宫术离也只是随便想想，那毕竟是他接触不到了，现在两人之间的氛围轻松了起来，他趁机问：“师兄，你真的还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吗？”
“时机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术离有些不甘心，他不喜欢被当成小孩子对待，转身掰着青楮的下巴，直视这那双黑眸，“我信你，但你最好别骗我。”
青楮打掉那只手，“没大没小。”
那语气虽然不悦，但术离知道对方并没有生气，看着那浅色的嘴唇喉结动了一下，伸手抱住对方，说：“既然要安慰我，那就别动，让我抱一会。”
两人在秘境里待了十多年，坦诚相见和肢体接触都很多，青楮也不介意这个拥抱，任由对方抱着，并不反抗。
泊润在房间里坐了一会，青楮抱着术离回船的画面一直在他脑海里闪，他总觉得不对劲，加上担心术离会想不通，打算去开导开导对方。
可房间里没人，他顺着楼梯来到甲板上，远远的就看到了术离和青楮两人靠得很近的背影。
他听到了两人的谈话，青楮的态度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看到术离伸手捏住了青楮的下巴，这么冒犯的动作青楮却并没有生气。
随后术离伸手抱住了青楮，青楮也是放任的态度，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了来时在屋内，提到情欲术离那脸红的模样，在看看现在那依赖的神情，灵光一闪，术离他该不会...该不会喜欢上青楮了吧？
想到术离的身份，是青楮用自己的心头血养出来的，那种羁绊他以为两人之间最多也只会有亲情，可术离并不知道自己与青楮的关系，在秘境朝夕相处十多年，加上青楮纵容的态度。
会生出别的感情也是有可能，可这不行，他虽然没经历过情爱，但见过太多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一切的事，术离身上背着整个极霄宗，不能轻易被任何人控制，他们师兄弟之间绝对不能有除了兄弟情之外的别的感情。
他的日子不多了，青楮那样的狠角色他并不会觉得对方在他死后，还会继续遵守与他的约定，术离如果真的对青楮有了情愫，那以后肯定会更容易被青楮控制。
术离是九霄剑的主人，极霄宗传到他的手里，他不能让下任宗主有这样的羁绊，他看着那边还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心里慢慢的有了个计划。
术离以前抱过青楮很多次，但都没有这一次这样有那么强烈的感觉，他闻着那淡淡的冷香，心跳在一点点加速，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他抬起手，放在青楮的胸口，那稳定的心跳给了他很强的安全感，好像他们本就该是如此亲密的。
青楮站着任由术离抱了一会，看对方没有松手的打算不说，还把手放在了自己胸口，掌心的温度仿佛透过皮肉直接烙在了他的心上，他有一瞬的不自在，问：“抱够了吗？”
术离能清晰的感觉到掌心下的心跳突然加快了，抬头问：“师兄，你怎么心跳加速了？”
青楮把人推开，“我看你情绪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我不回去。”术离拉住青楮的手，“陪我吹吹风。”
青楮虽然无奈，但也没非得要走，背靠着栏杆站着。
“师兄，你这性格是怎么来的？”
“天生的。”
“你是不是没怎么和人相处过？”
“没有。”
“师兄，你喜欢极霄宗吗？”
“又没待几天，怎么喜欢？”
“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
“那你...”
青楮受够了术离的问题，“太吵了，你闭嘴歇会。”
“行吧。”术离算是明白了，自己根本套不出什么话，也就歇了那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