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谢佩瑶已经在简陋的厨房里忙着准备早餐,陆麒下了规定,一人照看尤非凡一天,今天刚好是吴老三轮班。

  这家伙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手拎着不锈钢饭盆,一手懒散的打着哈欠走了进来,等看清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是谢佩瑶时,这不老实的家伙喉间猥琐的咽了咽唾沫,眼眸里散发出饿狼馋食的阴暗光芒。

  他贼眉鼠眼的回头探了探,除了谢佩瑶四下无人,于是蹑着步子小心靠近,咸猪手很是自然的贴在纤纤细腰上来回游移,这趁机揩油的姿势一看就是惯犯。

  吴老三压低了声音想要好好调戏一番:“谢小姐每天这么早起来给咱们做饭,真是够辛苦,你要是累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哥哥给你解解乏。”

  即便吴老三的举动和话语令人作呕,可谢佩瑶只能僵直后背不敢轻易反抗,她知道这些人都是亡命徒,稍有不慎就会惹来皮开肉绽的动粗。

  急中生智,谢佩瑶转身一把接过吴老三手里的饭盆,疾步走到放在墙边的电饭煲,试图通过盛饭来躲开骚扰,情绪还得故作云淡风轻,微笑相迎:“三哥莫不是在笑话我,这么早起来看守尤非凡,还是你更辛苦…”

  “小三八…躲什么呢…这会儿又没其他人…”

  吴老三粗俗的埋怨着,得寸进尺欲要上前继续骚扰,突然一把匕首贴着他的鼻尖飞过,铛的一声直直插到了木墙上,谢佩瑶怔愣的盯着刀柄顺势又回头朝门口看去,只见李斯默斜靠着,手里拿着毛巾,已经在擦拭第二把随身携带的匕首。

  这个男人向来话不多,干事利落又狠绝,抬眼间藏着一股杀意,吴老三虽然被吓了一跳,可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索性干咳着骂咧:“他妈的臭小子,你当你是小李飞刀吗?”

  整个过程李斯默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吴老三吃瘪的摸着鼻子转而催促谢佩瑶赶紧把尤非凡的早餐准备好,厨房里的气氛显得过于尴尬,眼见着李斯默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吴老三只好捧着饭盆先行一步。

  可刚走到门口,李斯默就抬手拦住了去路,他根本不正眼瞧吴老三,只是简短的说了一句:“匕首。”

  李斯默的气场足够强大,吴老三心有不甘却还是听了他的话,只好折返回墙边吃力的拔出匕首扔了过去,嘴里哼唧着终于离开了厨房。

  谢佩瑶撑着案台缓和内心紧张的情绪,李斯默不紧不慢的走到她身后,面对眼前自己喜欢的女人,他的语气温柔些许:“那家伙吃软怕硬,你越是唯唯诺诺他越敢欺负你,下次遇到这种事千万别忍着,反手先一耳光再说。”

  “嗯…谢谢…”

  相对于莽撞无理的吴老三,杀人不眨眼的李斯默似乎更可怕,转身靠着案台,谢佩瑶嘴角浮起的笑容很不自然,落在李斯默的眼里叫他有些失望,但还是心直口快的反问道:“你在怕我?”

  谢佩瑶将散落的长发拢在耳后,躲过李斯默的注视有些心不在焉的摇着头:“有么?没有吧。”

  李斯默笑着拿起自己的碗:“我要两个馒头一个鸡蛋,不用喝粥。”

  这奇怪的搭配使得谢佩瑶重新看向李斯默,她好意反问:“会不会太干了点,吃着不好下口。”

  “我早上喝粥会反胃酸,所以尽量不喝,就着矿泉水下口不会被噎死。”

  李斯默打趣自己使得二人闲聊的气氛得以松懈,谢佩瑶挑挑眉头转身忙碌起来:“那我给你冲杯豆浆或者热牛奶也行。”

  “随你,都行可以。”

  谢佩瑶的小小关心让李斯默顿感轻松,这时陆麒和陆倪也陆陆续续的走进了厨房,还没等二人开口说话,走廊传来饭盆落地的磕碰声,随之而来的是吴老三仓皇奔跑的脚步声。

  “老大!不好了!尤非凡她…”

  瞧着吴老三惊慌失措又口吃的模样,陆麒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不等老三说明情况,他转身看向厨房里的所有人,寥寥的问了一句:“昨天晚上是谁看守的尤非凡?”

  “是我,最后一次检查的时间是五点四十五分,当时她人还在。”

  李斯默回答了陆麒的问题,能看出陆麒非常信任他,听到这样的解释,陆麒只是瞟了李斯默一眼没再发难。

  抬手看看时间,现在是早上六点五十七分,尤非凡已经逃了一个多小时,不过有着雇佣兵经验的陆麒并不着急,他比划了一个分头行动的姿势,其余三人了然点头立马离开了厨房。

  “谢小姐,你就待在这里,去尤非凡的屋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线索。”

  “好的,陆队。”

  ……

  尤非凡的精神很恍惚,她的两只手腕还有手背全是血,为了挣脱密不透风层层包裹的胶带又要避开李斯默的定时检查,整整一晚她都在尝试用粗糙的木墙凸起处摩擦胶带,动静又不敢闹得太大,这是一场伴随着疼痛难熬又胆战心惊的过程。

  她老实巴交的沉寂了好几天,不吵不闹的倒在黑暗的茅草屋里,就是为了摸清这帮匪徒的时间作息,终于在清晨盼来了李斯默和吴老三交接班的空隙,靠着吴老三懒散贪睡迟迟未到的机会,尤非凡借机逃离的过程意外顺利。

  为了避开被匪徒们追踪,有大路不能走,只得选择横穿茂密的树林,尤非凡的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手表,自己身处何方成了未知数,准确来说,她已经在树林里迷失了方向。

  南方边境的天气随着太阳的升起愈加闷热难耐,虽然一夜没有合眼也没进食,更可怕的是她还带着一身的旧伤,每每抬脚走一步都会扯得膝盖伤口疼痛难忍,很快,陆倪替她包扎的纱布上渗出了红色的血印,但她不敢停下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想:逃。

  脚下泥泞四溅,额间汗水如雨迷蒙了她的眼睛,忘了自己的手全是伤口,下意识的就着手背挥汗却被滋得刺痛,尤非凡喘着粗气看向前方,层层叠起的枝叶根本看不见尽头,脸上额间也不知被什么锋利的叶片划破,全是细密的小口子。

  这一逃就是一个多小时,高强度的奔走使得尤非凡的体力消耗过大,喉间干涸预示着她需要喝水,她毫无荒野求生的技巧,在这样的环境里水源和果腹成了最大的难题,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过度透支身体,尤非凡终于停下了脚步。

  找到一处相对平坦的石板坐下,尤非凡背靠着树干小憩,疲惫袭来眼皮开始打架,她急忙甩着脑袋又补上两耳光,喃喃自语:“不能睡…不能不能…”

  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突然发生的车祸那一刻,被面包车冲撞得失去方向的车厢里,剧烈颠簸之间Phoebe避开惯性不顾一切的扑到尤非凡的身前,她的手死死的抓住尤非凡的肩头,试图靠自己的身体来保护她。

  又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这个不喜欢显露爱意的女人用尽所有的力气打死了方向盘,以至于发生第二次事故时,所有正面驶来的车都硬生生的撞向了Phoebe的那一侧。

  尤非凡歪着头动弹不得,她意识模糊的看着额间鲜血如注的Phoebe,自始至终这个女人都没有惊慌失色,应对车祸不顾自身,只想着如何保全自己的爱人,二人在失去意识前费力的摸索到彼此的手,没有力气留下一句对话,除了凝视彼此,紧握的十指相扣渐渐没了力气。

  从可怕的回忆里走出,狼狈不堪的尤非凡呆滞的抬头看向参天大树遮挡的空际,斑斑驳驳的光芒落在她的脸上,迷茫和彷徨突然袭上心头惹得她抱头痛哭起来。

  如此撕心裂肺的哭泣不是因为贪生怕死,也不是害怕被陆麒一伙人重新逮回去,而是她已经太久没有见到Phoebe,对于Phoebe如今的伤势一无所知,她甚至不敢胡思乱想。

  疼痛,饥饿,无助,口渴,迷茫,所有负面的情绪和生理上的痛苦,随着时间分秒流逝,在不停歇的折磨着尤非凡,她恍恍惚惚的看着手上血液干裂起壳的伤口,又望向没有路径和尽头的绿林。

  沉默之后,尤非凡悲凉的破涕为笑,她一咬牙双手合十紧握,毫不怜惜自己的身体,开始疯狂摩擦着伤口,鼻息急喘全是忍受疼痛的坚毅,叫她清醒的其实并不是生理上的疼痛,而是驻扎在心底深处的执念,她要活着回去,她要见到蓝菲懿,后半辈子还很长,她还有说不完的我爱你。

  就着皮开肉绽的双手捂脸醒神后,尤非凡扶着树干慢慢站起身,她红着鼻子咬牙切齿的调侃着:“赵泰安撞不死我,乔安炸不死我,官书匀电不死我,泥石流冲不死我,我命就是这么硬!Phoebe…等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