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津把王威作业被人泡水抽烟还被举报的事情告诉了江屿，虽然原本他也没期待着江屿这张面瘫脸能给出多大的反应，但江屿听他说完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完全置身事外的态度还是刺激到了他。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陆景津怀疑江屿在走神，食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嗯。”江屿点了下头，手里转动的笔依旧丝滑流畅，甚至比刚才还快了。
陆景津:“你就一点不好奇？这人那天还欺负你来着。”
“这不是他应得的么？”江屿偏头，黑漆漆的眼睛微敛着，“我为什么要好奇？”
陆景津本能地感觉到江屿这眼神很陌生，说话的语气也不似平常，仿佛淬了一层冷冰冰的霜，但稍纵即逝，快的陆景津怀疑那是自己的幻觉。
但他也没多想，江屿在他印象里确实是这种只一个人封闭在自己世界的人，对外界信息不敏感，对跟他无关的事情也漠不关心。
想着，他开始转移话题:“中午跟你朋友吃的什么啊？”
江屿:“麻辣烫。”
陆景津点头，“你这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怎么也没听你说过？他以前不在宁芜吗？”
“我们是在一个村子里一起长大的，他刚来宁芜。”
“等等...”陆景津眼皮一跳，“你老家不在宁芜？”
江屿摇头，“我高中才转到这里的。”
“高中？”陆景津吃惊，“那你老家在哪儿啊？怎么想起来转学了？”
江屿:“在莱阳的一个村子里，因为要带家人治病。”
陆景津没想到江屿不是宁芜人，更没想到他是为了给家人治病才来的这里。
算算时间，他来到宁芜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多。这么说，陆岱跟江屿他妈勾搭到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一年？那是给谁治病？给他爸还是他妈？总不能是他妈吧？
陆景津心里盛满了疑惑，但他知趣的没再多问，有些事不能问太深，舌尖舔了舔小虎牙，“你这朋友叫什么名字啊？他今天不来上学吗？有空咱们一起吃个饭呀。”
江屿摇头，“他叫池瑞，他不来咱们学校，去一中了。”
“一中？”陆景津刚才心里那点因为这人比自己认识江屿认识早的不快顷刻间烟消云散了，知道这人不跟他们一个学校，他笑起来，“一中好啊，各方面都挺不错的，他在那儿也挺好。许铎跟景程都是一中的，改天我跟他俩打个招呼。”
“不用。”江屿飞快拒绝，“小瑞他很内向。”
陆景津刚刚翘起来的那点嘴角一下子顿住，不上不下地扯出来一个僵硬的弧度。
他眼皮狠狠地跳了两下。
小什么？
什么瑞？
他是没名还是没姓啊江屿为什么要这样叫他？？！
陆景津咬牙，心烦意乱地冷哼了一声，留给江屿一个生闷气的后脑勺，直到体委王斌过来收上节课发下来的表时他才把头扭了回来。
“填完了吗？”王斌手里拿着刚刚从前面收来的一沓表，到陆景津这桌停了下来，笑出一口大白牙问。
“嗯。”陆景津随手把桌面上填好的纸递给他，接着就要去拿江屿的。
然而还没等他在江屿的桌子上找到那张表，身边的王斌收好后就要走，丝毫没有要等的意思。
陆景津皱眉，下意识伸胳膊拦住王斌的去路，“你走什么？我还没找到江屿的。”
“找什么？”王斌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他退回来，脸上挂着十分欠揍的笑，“他压根就没有啊，你找也找不着。”
“他为什么没有？”陆景津皱眉，伸出去的手握成了拳。
“还能为什么，我没给他呗。”王斌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伸手拍了拍陆景津的胳膊，“兄弟，你挡路了，我还急着去收其他同学的。”
“为什么不给他？”陆景津抬眼，一字一顿地盯着他说话。
“呵。”王斌冷笑，听出来陆景津话语里的冷意，“我给他？他配么？这表是给我们高二十班的同学们填的，他个----”
“你他妈放什么屁！”陆景津猛地踢开凳子站起来，他咬着牙怒吼一声，紧握的拳头一点力气没收的挥了过去。
王斌没想到他会动手，脸被打的偏过去半晌了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打得很快肿胀起来的半张脸，低骂一声，吐了口唾沫，扭过头狠狠瞪了陆景津一眼，拳头就要抛过去。
陆景津直接伸手握住王斌手腕，用力往后一掰，疼得王斌呲牙咧嘴地叫了起来。
“我操你妈！”王斌眼睛都疼红了，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两个人很快扭打成一团，教室里一时混乱非常，桌子椅子碰撞地面的声音混杂一片。
两个人最后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脸上都挂了彩，李宇航请了假不在，胡福成重重地把保温杯放到桌子上，扭过头指着他俩的头就开始骂。
“你！王斌！你一天不给我找事你就皮痒是吧？上次让你写的检讨你还没写完了吧！是不是以为我忘了？说！这次是怎么回事？”
“还有你！陆景津，你才转过来几天啊你？啊？亏我还对你抱有很大期待，哪有人刚转学就跟新同学打架的？你们俩气的我脑瓜子疼。”
胡福成深呼吸两口气，掐着腰在原地转了两圈，眼睛瞪的溜圆。
“老师，是陆景津先动的手！”王斌恶狠狠地瞪了陆景津一眼，张嘴太大扯到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陆景津反应倒比他平淡的多，他懒懒散散站着，看都没看王斌一眼，冷笑着勾了下嘴唇，“主任，我合理怀疑王斌排挤同学。”
“你放屁！”王斌怒吼。
“你闭嘴！”胡福成瞪眼，“陆景津你说。”
“体育老师让同学们填写的意见表，王斌故意不给江屿同学，还言语侮辱，这不是排挤是什么？主任，您说过，咱们学校向来团结一心同学之间友好相处，您最看不惯同学之间抱团的行为。现在学校里出了这种事情，就在您的眼皮子底下，他到底有没有把您的话放在心里？有没有把校规校纪记在脑子里？我认为这种事情绝对不能纵容，我们是要共同建设校园文明环境的。”陆景津一口气不带停顿地说下来，慷慨激昂的，活像一个愿意为美好校园建设事业献血牺牲的英雄好汉。
王斌目瞪口呆，“我哪里言语侮辱了？再说了一张表格而已能证明什么？陆景津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胡福成用力拍了下桌子，“没完了是吧！还信口雌黄，王斌你以前干过的坏事----”
“报告。”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这声音一响，三个人六只眼睛同时齐刷刷看向门口。
江屿仿佛没感觉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走过去，把一个作业本放在李宇航桌子上。胡福成这才回过神，看着这个对办公室来说实在是陌生的面孔，他忙叫道:“哎江屿，你先别走，正说叫你过来呢。”
江屿抬眼，没说话，只是走过来站在了陆景津旁边。
“那个，江屿啊，王斌是不是没有给你发体育课意见表？”
江屿点头，“没有。”
王斌:“不发怎么了？不就这一次吗？表格不够了我就没发啊，又不是就他自己没有，哪里就能说明我排挤同学了？”
胡福成:“没你说话的份！给我闭嘴！”
江屿却摇头，往日总是不肯直视别人的眼睛此刻直勾勾盯着王斌，王斌被他这么一瞅，不知道为什么头皮一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这一次。”
在场的其余三人都看向他。
只见江屿动了动嘴巴，冷淡又平静地开口，像在述说别人的故事，“高一体测，你把我的成绩少记了两分。收作业总是越过我去收别人的。运动会不经过我同意就给我报项目。发校服的时候给我发了一套不合身的。在我的作业本上写我是傻逼。”江屿侧眼，“这些都是你干的。”
王斌傻眼了，他一时之间哑口无言，连自己都快忘了的这些事被江屿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他后背不知不觉出了一层冷汗，木木地看着江屿，眼神从一开始的不相信慢慢变得惊恐。
“你...你瞎说什么？我...我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
胡福成也呆了下，似乎是没想到江屿会突然说这么多话，听见自己的状元苗子竟然在这个学校受到了这么多的伤害，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激动道:“你还说什么你说！你还能说江屿诬陷你不成？王斌我了解你，从前你小打小闹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跟你计较过。你倒好，你干的这都是什么事？公然排挤同学欺负同学是吧！你给我道歉！写检讨。”
“老师----”王斌大叫，“我真没干过！他诬陷我，主任您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诬陷人啊！”
“你再说！把你家长给我叫过来！停课一周！”胡福成声音越来越大，薄薄的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愤怒的光，吼的这一嗓子成功让王斌闭上了嘴。
“道歉！”
王斌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高中生，怕老师还怕家长，平常就只能搞点小把戏出出风头，大风大浪作不起来，被胡福成吼了两嗓子后就老实了下来，一听停课叫家长更是跟个小鸡崽一样低着头，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
江屿说:“还有陆景津。”
“次奥...你别太过分！...”王斌抬头。
“我就不用了。”陆景津往前走了两步，声调冷冷的，“以后多做点人干的事儿，不然我也不介意多陪你来几趟主任这里。”
“江屿啊...”转过脸来的胡福成表情很复杂，他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的失职，苦口婆心地劝，“你之前怎么没跟老师说过这些事？”
“没什么可说的。”江屿始终很淡定，“老师，我先回去了。”
陆景津跟在江屿身后一两米的距离慢悠悠走着，他眼睛很深，眯眼看着眼前的人。
“江屿。”陆景津叫停了他。
“那些事儿，以前怎么不说？”他问了胡福成刚才问过的那个问题，嗓音干涩发哑，没了在办公室时的淡定。
他现在心里七上八下地慌的厉害，虽然他不知道这份心慌究竟来自哪里，但他清楚地明白，一开始他跟王斌胡福成一样震惊于江屿的记忆力，这种虽然从来不反抗但事事记在心里的性格更让人害怕，可怔愣过后他才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心酸。
这是第一次他听江屿亲口说出来一些他过去的事情，他说的越平淡陆景津就越难以冷静，这还只是一个人，一小部分，那其他人其他部分呢？他不在的时候江屿到底被多少人欺负过？
不能想的，只要一想陆景津就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他恨不得再冲进办公室按着王斌的脑袋揍一顿。
“说了也没什么用。”江屿似乎并不在意。
相反的，有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更容易行事。
他早就已经不相信很多人，没有人能在你受到实质性伤害后替你把拳头挥出去，就像今天，有人受了皮肉之苦，对方却只能得到一两句轻飘飘的批评教育，凭什么？
他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替自己批评，因为同样的教训他会亲自还给对方。
可是陆景津不一样。
这个人为什么不一样？
他为什么会因为诋毁自己的一句话就向那个人伸出拳头？
就像现在，江屿看到陆景津的眼圈一点一点红了起来，声音有些抖，却执着，好像在试图改变自己的某些偏执观念。
“有用的。”他说，“可能以前没用，但以后会有用的。江屿，你以后受了欺负告诉我，我一拳一拳替你打回去怎么样？”
江屿长久地看着他，试图消化掉这句话里面的意思。他认真盯着陆景津，即使他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假，可他还是愿意放任着自己相信。
“好。”
陆景津松了一口气，他偏了下头，声音闷闷的，“那这次呢？这次为什么就愿意说了？”
他企图听到一些类似于因为有你在所以我不害怕之类的答案。
可江屿的回答游离于他预想的答案之外。
“因为他打了你。”
陆景津呆愣住，他看见蓝天白云，极致的蓝跟白。他承认在上一秒，他被江屿的一句话击中了，很用力的击中。
作者有话说：
谢谢月落乌啼LY送的鱼粮x1，谢谢大家的评论跟海星。
许铎你的老婆出现啦！
许铎跟池瑞的文俺早早就开过预收啦，是两个别扭小孩一起成长的故事，点击就看玩的很花的大海王是如何被一个笨蛋小孩彻底收了心的！
直通车放在评论区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