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 丁澄还真没有办法回答,但他却能和齐陵感同身受。

  他一样幼年失母,在看到别人的母亲和孩子说笑玩闹亲昵时, 就是他也会忍不住羡慕, 忍不住想如果他|妈妈也在,也会不会这样对他呢。

  “齐陵……”丁澄轻轻唤了一句, 他握紧齐陵的手,又看一眼四周, 他才继续道, “我想妈妈她已经尽力了, 她和我妈妈,她们一起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以程素素的初心绝对不想齐陵为此留下什么过不去的阴影,但这对于齐陵来说, 却没那么容易做到。

  “我知道……”齐陵低低应了一句,其实他也以为他早就放下了,可不想这些旧物在今夜全然勾起了他已经渐渐遗忘的那些感受。

  他们没再说话,而这样慢慢走回了他们的家里。

  在灯光下, 丁澄再打量人,看起来齐陵好似是恢复了。

  “我先去洗澡,”齐陵揉一揉丁澄的头发, 他拿过他的衣物,进到浴室里,而丁澄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齐陵洗了澡出来,丁澄却还没换上睡衣, 而是把什么东西放到他的背包里,再背上了,他走过来,也把齐陵的外衣拿过来,“你陪我去个地方。”

  齐陵看一眼丁澄,不明所以,但他还是点点头,把衣服换上,然后他们下楼,再出了家门,绕到后门,丁澄将齐陵带往丁家后头的那片小树林去。

  丁澄举着手电筒,同时紧紧牵着齐陵的手,他们一路沉默,谁都没开口说话。

  一直走,一直走,走到齐陵察觉异样了,他才轻语问一句,“还没到吗?”

  据他所知,丁宅后的树林并没有多大,可他已经被拉着走到有些许累了……

  “没呢,”丁澄应了一句,然后拉着齐陵继续走,同时他还把手电筒给关了,夏夜的天空,明月高悬,月光和星光落下,在适应这种黑暗之后,不用手电筒也能走了。

  齐陵没再问丁澄,他们到底是去哪儿,他们一直走一直走,大致走了快四五个小时了,齐陵终于把丁澄给拉停了,他将人抱住,“谢谢,够了,我们回去吧。”

  他发泄不出来,丁澄似乎帮他用这种方法帮他发泄,他的确比之前要好受许多了,但这么走下去,其实也够呛的了。

  “那,再走一段就不走了。”

  丁澄回抱住齐陵,低低咕哝了一句,随后他拉住齐陵的手,把他带中树林中间的一个木屋里,这里是丁家儿孙小时候玩闹的地方,等丁澄他们都长大之后,爱来的人已经不多了。

  丁澄对房屋内的布置很清楚,他找到一截蜡烛,然后从包里翻出打火机,把蜡烛点上了,他看齐陵一眼,擦擦他额头的汗,还有肩上落叶。

  齐陵有心事儿对时间的感知有些偏差,其实他们已经兜圈子走了快六个小时了,七点一直走到了凌晨1点多,体力消耗相当的大。

  “我回去睡觉,你想走还可以继续走,但别走远,好吗?”丁澄按着齐陵的肩膀,让他坐在那个小凳子上,他走到一边把那个可以睡人的摇椅整理一下,就打算离开。

  他想齐陵或许会想自己一个人静静,这个地方比他单独关书房里要好。

  这片小树林很安全,他带着齐陵溜达了那么久,基本每个地方他们都走遍了,齐陵就算再心不在焉,也不会摔跤或者其他了。

  齐陵看着丁澄,在丁澄的手要脱离之际,他轻轻拉住,又再用力把人拉回来,随后他紧紧的抱住了丁澄腰,“澄澄,别走……留下来。”

  而他不想一个人被留下来,被丁澄留下来。

  丁澄闻言就没再说要走,他轻轻揉着齐陵的头发,一下一下,尽量让齐陵觉得舒服,他也不开口要求齐陵和他说些什么,他就这样站着让齐陵靠。

  大致半个多小时过去,齐陵才放开,他起身坐到躺椅上,也让丁澄坐了上来,他将人抱住,又拉过丁澄带来的毯子盖上,再躺下,他们依旧没有说话,可也没有睡觉。

  丁澄专心陪着人,齐陵则在整理他的思虑。

  其实他早没有在伤心什么了,甚至比过去任何时刻都要清楚些,他脑海中尝试回想他七岁时和程素素相处的那些细节,以前都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在程素素自杀前的那段时间,她其实过得很正常,甚至比之前的状态都要好,她给他盘算一些未来的事情,给还未即将出世的丁澄准备东西,甚至还说要继续学习。

  “阿陵,妈妈会和你重新开始,。家的那些,程家的那些,我们都不要。妈妈会尽力给你最好的,好吗?”这是程素素自杀前半年左右的时间,和齐陵说的话。

  齐陵应了,相信了,在他努力长大,努力要保护程素素时,她自杀在他们卧室的浴缸里,鲜红的血液浸透了浴缸里的水,滴滴答答……那如同梦魇般的声音。

  齐陵的额头沁出点汗水,回想这些,对于他来说依旧困难得很,他的手不自觉微微缩紧,将丁澄抱得更紧了些,丁澄察觉依旧没有动弹。

  这或许是属于齐陵必须要过的那道心坎儿,只有真正走出来,齐陵才能完全脱去他心上的枷锁,才能真的让他放心。

  “呼,呼……”齐陵的呼吸略有些急|促起来,他抱着丁澄坐起来,随后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咳咳咳……呕……”

  又片刻,他直接干呕了起来,这可把丁澄吓了一跳。

  “齐陵,齐陵,你别想了,我在呢,齐陵,我在这里陪着你呢,”丁澄拍着齐陵的后背,又低下头来,想要看一看齐陵的脸色,却始终看不大清楚。

  “澄澄……”齐陵喊了一句,他抬头来,脸色苍白得可怕,整个人好似从水里捞过似的。

  “我在,”丁澄心疼极了,他半蹲在齐陵身前,然后轻轻将人抱住,“齐陵,我在这里,我没有走。”

  “是有人杀了她!”齐陵声音低低,嘶哑又难听,但他心中基本确定了。他脑海中清晰回忆起了浴室里所有的细节,甚至包括程素素表情的细节。

  这是以前齐陵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细想起的那些,甚至曾经姜姿云找人来帮他,他也无法想起,此时此刻,他一点不落地想起来了。

  程素素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是有人将她从他身边夺走了。然后给她伪装成自杀,还让年幼的他来发现生母的死亡。

  “我闻到了不同于香水的味道,她很害怕,很害怕……”齐陵说着,他的额发完全被汗水浸透了,身体控制不住地僵硬,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好似他也被人按在水中,无法呼吸,难受至极。

  “齐陵,齐陵,你看得到我吗?我是丁澄,我是你的澄澄,”丁澄给齐陵擦着汗,又轻轻地晃着人,齐陵的状态很不对,这几乎让他束手无策。

  然而齐陵好似听不到丁澄的话,他低吼了一句,“齐家,程家,他们都逃不了!”

  他们就算没有参与,也是知道部分真相的,程素素的死亡那么蹊跷,却让他们用一个产后抑郁自杀来遮盖过了。从本心里,他们或许都希望程素素死,都视她的出生为耻辱。

  “哈哈哈……”齐陵忽然大声笑了起来,比之前咳嗽和干呕看来还要不正常,可这是情绪积累到极致后的一些发泄和反应。

  “齐陵,你没事儿吧,”丁澄将齐陵的手放到他的耳朵上捂住,然后缩紧了身体,也抱紧了齐陵,又心疼,又担心,又害怕。

  齐陵疯狂狠绝的眸光突然低了下来,看向了丁澄,那些阴霾忽的散去些许,他轻语问道,“澄澄,你介意吗?我不是齐家家主,不是麒明总裁……”

  “嗯?”丁澄疑惑了一下,然后才意会齐陵问他的是什么,他生气地坐起来,“齐陵,你觉得我会介意吗?”

  丁澄被问这样的问题,感觉到生气,不,是非常生气。

  他的手按向齐陵的肩膀,借着即将要熄灭的烛光,看向齐陵的眼睛,他觉得他回来后所做的这些努力,在今夜全部都不见了,齐陵又变回了原本的齐陵了。

  “齐陵,你不相信我没关系,甚至不爱我也没关系,但你要记住,你是你自己,你活得好好的,过得幸福,其他一切对于你,对于我,都没那么重要。”

  无论齐柏,还是王单想算计些什么,齐陵不奉陪,他们再想折腾都没用。反而齐陵越想追究,就越可能被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拉入泥潭里去。

  这是丁澄最不愿意看到的,也一直都在担心的。

  “你是天上的瑰玉,他们是地底的泥石,他们根本没有和你相碰的资格!”

  丁澄说得很认真,很生气,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齐陵,被那些莫名的阴影困住,很难开心起来的齐陵。可即便这样,他依旧不会离开,以前他会等,现在他会陪着。

  “我告诉你,我不介意!齐陵,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丁澄放开了齐陵的肩膀,又再问了一句,随后他缓缓站了起来,他生气得几乎想把眼前的人揍一顿,更想把齐家程家的那些人都揍一顿。

  上一辈人酿的恶果,已经害了程素素了,现在还要来害他的齐陵!

  齐陵被丁澄的话震了又震,他身体微微前倾,拉住丁澄的手,将人拉回来些许,他不喜欢丁澄和他有这般距离。

  拉回来了不够,他又再缓缓抱住依旧气鼓鼓的丁澄,他轻轻皱眉,“澄澄,和我生气了?”

  丁澄生气是毫无疑问的,齐陵沉淀了片刻情绪,他又道,“我不是,你才是……”

  他不是什么瑰玉,丁澄才是,但被丁澄爱着的他,也没有他们“碰撞”的资格了。而此刻盖过那些愤怒情绪的,竟然是他更担心丁澄和他生气。

  齐陵话语一顿,他又再道,“我听你的。”

  玉石俱焚,因为丁澄,他是不会再考虑了,但将这些泥石全部铲除还是有必要的。

  “嗯,”丁澄点点头,他不知道他怎么就发了这么大的火,他的手抬起回抱住齐陵,想了想,又亲了亲齐陵的唇,他的愤怒散去,又转为心疼。

  “我不气了……但你,真的好了吗?”丁澄并不只是说眼前的他,还包括齐陵的心病,那些真的都好了吗?

  此刻他能让这些旧物刺激到,往后也可能让他们人用类似的东西刺激到。

  “我不知道,”齐陵轻轻摇头,他紧紧抱着丁澄,觉得那些刺骨的寒意离他远去了些许,他低语道,“接下去有一段时间,真的要澄澄来养我了……”

  他眸中的狠和决断闪烁而过,又很快消失无踪。

  “齐陵,这是我的荣幸,我愿意养你,养一辈子……”

  丁澄不明白齐陵这话背后是怎样的决定,但他的话也不是说给齐陵好听的。从他再见齐陵开始,他的一切就都是齐陵的,他是决定倾尽所有来爱齐陵的。

  齐陵抱着丁澄,他们缓缓躺回躺椅上,又继续裹上毯子。

  齐陵轻轻拍着丁澄的背,已经把余怒和担忧都未能完全消去的人儿拍睡过去了,而他也把该整理的都整理清楚了。

  换成上一世,他察觉这些只会更加疯和决绝,现在他一样更疯和决绝,但方向完全不一样了,他要毁灭他们,却还要更好地保存自己。

  他已经让上一世的丁澄伤心了,绝不能让现在他怀里的人再经受一次。

  天亮了,齐陵彻夜未眠,但他的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那些细节全部不理清,情绪发泄之后,他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明和通达。

  他和过去一样,又似乎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曾经盘踞在他身上的无形枷锁也一一现形了,现在他只要举起他的“刀”,将他们全部斩断即可。

  这一|夜,齐陵身上发生某种蜕变,真正能让他自己也察觉出来的蜕变。

  “澄澄,我们回去睡,”齐陵轻轻揉揉丁澄的头发,却转而将人背了起来,丁澄蹭蹭人,在将醒不醒的状态中被背着走了好一段,他才弄明白他为什么要被齐陵背着走。

  “要不要我背你啊……”丁澄咕哝着问一句,他怎么也算睡过,而齐陵被他拉着神经病一样徒步走了那么久,看着也没睡过,现在还背他,这体力应该要到底了吧。

  “不用,”齐陵应了话,走近路先到丁宅,再把丁澄背回新齐宅去。

  早起的丁瀚德揉揉眼睛,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随即他吼了一句,“这俩小子昨夜干嘛去了?”

  没人回答他的话,就是管家张敬家也不知道丁澄和齐陵昨夜跑小树林……咳,一联想就容易想多了。

  他不应话,还躲厨房那边去了,他一会儿得让佣人给送些滋补的汤药过去,小树林里湿气重,得及时驱寒的好。

  丁澄没睡够,齐陵根本没睡,回房后,他们就继续睡了,今儿要宴客,可也是下午四点之后的事情,该交代的昨天都交代了,就还有不周全的,也还有丁家的长辈们在。

  丁澄和齐陵一直睡到中午一点,两个人爬起来去吃东西。

  丁澄喝着汤,圆咕噜的眼睛自以为悄悄地打量齐陵的神色,齐陵看起来很平静,他也感觉不出什么异常来,可即便这样,丁澄依旧忍不住有些担心。

  “估计放久了,药味儿浓了点,”丁澄喝下厨房送来的汤药,忍不住打个颤,然后猛扒起饭,之前心不在焉没觉得,最后那一口把他给涩到了。

  “慢慢吃,”齐陵抬手揉了一下丁澄的头发,又给他夹了些菜。

  他们依旧没在自己家吃,而是遛弯过来到丁宅来吃,张妈的手艺确实好,丁澄爱吃她的菜,这点路,他们走几分钟就过来了。

  而已经吃过许久的丁老爷子和丁瀚德也饭厅里陪着,丁瀚德嘴|巴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但他也给丁澄和齐陵夹菜。

  丁老爷子则是在看齐陵,看了几秒,他又看向了被照顾得很舒心的丁澄,他心中摇摇头,之前隐约觉得的不对,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有丁澄在,齐陵就不会被过往的那些迷失理智,他应该懂得什么对他来说此时最重要,最该抓紧的。

  丁老爷子也真的开始觉得他当初的决定不大对,丁澄和齐陵确实挺合适的。齐陵是丁澄的心病,丁澄却是齐陵的心药。

  “一会儿陪我下一盘棋,”丁老爷子开口,然后又喝一口他的茶。

  “好,”齐陵点点头,他继续和丁澄吃饭,或许饿得久了,他们的胃口都很好,两个人都再盛饭了。

  之后,齐陵和丁澄又陪着丁老爷子丁瀚德下了两个小时的棋,他们才回到自己家里换衣服,准备迎接客人。

  丁澄又忍不住悄悄打量齐陵,随后他就被捧住了脸,亲了亲唇。

  “澄澄,我没事了,我保证,”齐陵亲完,又贴了贴丁澄的脸颊。

  以前的他从未想过他会在一个人面前有那样的情绪爆发,但直到此刻,他都不觉得不妥,将他的脆弱暴露给丁澄,并没有让他觉得别扭和不安全,丁澄对于他来说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嗯,”丁澄点点头,他靠着齐陵一会儿,又将齐陵的手抓到嘴边吻了吻,他轻轻地道,“妈妈的死,不是你的错,妈妈的祝福,我收下了,你也收下,好吗?”

  齐陵从未开口说过,但丁澄知道,他内心一直将程素素的一部分死因归结在他自己身上,但程素素是喜欢齐陵的,她应该从未后悔生下他,她想留给齐陵的是祝福,而不是一辈子的阴霾。

  这一点必须齐陵自己却也放下,而非他惩罚了什么人就能做到。

  齐陵的眸光落在丁澄的头顶,他喉咙里感觉到了些许晦涩之意,许久,他点了点头,“好。”

  丁澄闻言轻轻笑了笑,放下齐陵的手,又主动将人抱住,“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心结难解,但只要齐陵打把心扉打开,就一定能成功。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去,”齐陵揉揉丁澄的头发,他拉住丁澄的手,他们下楼来,他和丁澄的脸上都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来了。

  他们下楼来不久,一样换好衣服的丁老爷子,丁瀚德,以及提早从公司回来的丁博都先从小门过来了,他们会一起帮忙接待客人。

  草坪上昨日就布置起来了,厨房里一盘盘水酒端出,这次的宴会是自助式的,后半段还安排了舞会,同时还有给年纪大些的长者喝茶听曲儿的偏厅。

  “先生,白家家主和他的夫人过来。”男佣人进来禀告,齐陵和丁澄就先到外面迎接,随后再是丁瀚德和丁博去和他们打招呼。

  丁老爷子主要负责在客厅坐镇,他辈分高,得这些人主动过来和他问好,他不躲到书房不见人,就算难得的了。

  白家人来了之后,是李家,再是秦家……齐陵这次发的请帖不仅仅宴请老派家族,就是那些新进家族,他也送了请帖。

  他要让北城所有新旧家族都知道丁澄的存在,也都知道新齐宅的所在。

  “这是我的爱人丁澄,”齐陵再一次将丁澄介绍给他们,而丁澄也不是那种怯场的人,他们的微笑都很得体,但在他们相互对视时,又会有些不同。

  “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吃点东西,”丁澄拉着齐陵的手,他夹了点糕点,自己吃一半,再把剩下的一半喂给了齐陵,嗯……他就是故意这样的。

  别以为他没注意到部分人对他所站位置的觊觎,而他不仅仅是齐陵的名份上的伴侣,也还是齐陵感情很好的爱人,想和他抢,门没有,窗户和烟囱也都别想有。

  “啊……”丁澄又再喂了齐陵一口,然后他笑眯眯地把剩下的吃了。

  齐陵感觉到丁澄不同往日的殷勤,倒没往炫耀那方面想,他也叉起一块水果,给丁澄喂去,“张嘴……”

  他给丁澄喂完,又很自然给他擦了擦嘴角,“还想吃什么?”

  “你喂什么,我就吃什么,”丁澄一点也不怕让人看到他们的恩爱,他快活又甜蜜的模样根本不用特意演绎,他的眼睛和神色完全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