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数万里,上边的气温凉得不是一星半点。陆宁是宠徒无度,可这份宠爱仅限于他的徒弟。而现在,顾景是令狐冲,根本不是,所谓的顾仙尊。
对方可能根本就不认识自己,怎又会凭然对他生出几分怜爱的心?
就刚才那一下扯胳膊,幸亏先前段渊帮他治疗了番,否然,可不仅仅只是痛出一身冷汗。
岳不群先前那一刀子,简直是往死里捅,说是划破胳膊,那深度,达到窒息的程度,隐约能见着森森白骨,怕是再狠点能直接把整只手给剁下来般。
可想而知,这掌门有多令人心寒。
若是受伤的人,真是顾仙尊那身子,按照陆宁那护崽子的作风,定要讨个说法。
萧瑟寒风吹得人更加寂寞,顾景整个人在风里凌乱,青丝乱晃,遮了眉眼且不说,还飘晃得没个正形。
太冷漠太无情了。
顾景默默地双手抱胸,在心里吐槽着,想设个挡风的结界,奈何一伸手,就得到陆宁的一道目光,于此,尴尬地在空中挥了两三下,又给收了回去。
正因如此
陆宁看他的眼神越发清奇。
直到看得顾景身子发僵,他扯了扯嘴角,露出抹笑意:“前辈,是晚辈脸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仔细打量么?”
先前下床开窗子那会,顾景是照过放在桌上的铜镜子,俊俏的面庞一如既往的帅,除了眉眼有被欺负狠了的红晕,以及唇角有点破皮。
其他
看上去
没大碍
如猫儿般轻声唤叫,使得陆宁不得已收回视线。他好像是点了头还是应了句是,顾景没听清,疑惑着,欲要揪着问个明白。
奈何
对方淡然地看着前方,疏离淡然的黑眸子,不夹杂任何过多的情绪,好似他这个人本就如此脱离红尘般,不染尘埃。
是了,连个余光都懒得赏赐给他。
顾景内心抓狂。
虽说不至于让人难堪,但让他觉得很没面子。好歹是火成精的人物,顾仙尊名声也不赖,在修真界中,何人不得敬他三分。
许是习惯了这种
突如其来的忽略,或选择性的答话,会让他感到实在有点失败。不管是从哪个层次来讲,哪怕面前的人是自己师尊,即便是这人还不太了解自己的情况下。
御剑飞行,在云层之上,俯瞰大地的同时,自当能生出强者的风范,可惜顾景满脑子是又疼又冷,好不容易偷摸着设下了结界。却是连半分钟高兴时间都没,陆宁倒好,挥手破除。
吃瘪的他又不好意思去质问为什么,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闷着个脑瓜袋,不做声。
哈出冷气搓了一搓,没取多少暖。
耳旁听到陆宁似有若无的叹息声:“你在华山派住了几年,怎么见你听到它快惨遭灭门,你竟一副无动于衷的样?”
他不是华山派的人,若跟华山派有关系,也就只和岳不群算是较为聊得来的朋友。
可顾景觉得这两人之间仅存有利益的关系,根本没交心。之前段渊让墨凌宇带自己走,自己以一敌二,能有轻而易举,近乎毫发无损地离开?
不是放水,那就是没放很多心思在他身上。
顾景的眉头不由挑起,他笑着回问:“掌门都想置我于死地,我还能对那门派有何好感?前辈是想说,东方不败想把华山派从修真界中铲除的吧?”
到底不是原主
他对华山派的事也不放在心上,不过,好奇于好端端与世无争的门派,怎会被东方不败这种重量级别人物给盯上。
莫非是因为学了禁术偷天换日惹来一堆烂摊子事?既然已成事实,接下来段渊又会用什么手段将华山派灭掉。
毕竟
不管是原主慕容复还是段渊,他们的行事风格,他从来猜测不透。
再来
现在,顾景是被陆宁二话不说直接从房里劫走,当段渊满心欢喜时,得来马上就要到手的漂亮媳妇莫名不见。
啧
那场面
绝非大发雷霆,说不准还能献上几颗人头,光是想想那场面,都是血淋嗒滴,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德行。顾景只想了个片段内容,脑仁就犯疼。
一疼,便把一只手摁在太阳穴那,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弄着。
“头疼?”
余光中,瞄到顾景面色略显略显苍白,又记起刚才屋里,拉扯他胳膊,听到的吃痛不满恼怒声。
陆宁多看了他几眼。
飞剑的速度终于慢了点。
抬眸,顾景回望他的眼,不难看清映照在里头的容颜,沉默片刻后才点点头:“是啊,自幼都有这个毛病,一,怕寒,凉了会痛,二,怕烦,想多了亦回痛。”
“爱檀香?可你身上并没有檀香味。”陆宁抬手设下结界,还顺带有丝丝暖意涌来。
顾景换了个站姿,没有为此而动容,依旧继续淡淡道:“是药三分毒,香,虽好,但也不能一直用不是?习惯了,哪天没了它,岂不是连入睡都成了极为困难?”
陆宁轻应一声,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前世他与顾家老爷子相处时的情形。
说实话,他很喜欢顾家老爷子的为人。
他的性格比较随和,对待任何人都亲切友善。
尤其他比顾家的小公子顾景大不了多少岁,又恰逢他父母双亡,孤独无援之际,两人关系就更加亲近些。
当初,杨家遭遇变故,遭害,陆宁逃出,捡回了条命。因为一心想报仇,才踏上修仙路。
修行不到几年
发现心魔肆意增长,发现源头跟过去有关,索性断红尘的七情六欲,修了无情道,只为巩固修为,莫要恶化,让心魔无法无天。
可惜,还是迟了些。
当陆宁得知杀害他全家的人会是顾老爷子,好不容易压制住的心魔,在一霎那间翻涌上来,强悍的猛劲逼得他当场吐血魔化。
那会,他彻底被心魔控制,完全顺从本心,把恨意发些出来,一刀了解顾老爷子的性命后,便没再杀第二个人。
发疯的人是看到顾景惊骇的目光,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深吸口气,将在场诸多人的记忆全然抹去。
再然后……
“前辈!”耳边突如其来的低吼打破了他的思绪。
“嗯?”陆宁回神,目光落在顾景紧皱着眉头。
“您……您怎么了?”见陆宁神智恢复,顾景放下心来,却仍担忧地问着。
方才,他明明感觉到陆宁体内灵力波动剧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冲撞一样,以至于他的心脏跳动得快到失衡,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
同样,惊骇的眼神盯着自己,陆宁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脑海里闪烁的画面令他感觉到窒息般的疼痛。
闭上眼睛,半晌后睁开,他眸底划过冷芒,一瞬,漂亮的眸子已经恢复往常平静无波。
他看向顾景,把失态全给隐藏好后,回道:“想到过去的事去了。既然你不欢喜华山派,那今日就先暂且将就一晚,这儿离我的门派很远,赶过去不切实际。”
陆宁是南桐宗的长老之一,说是长老,其实是嫌弃掌门之位,要处理的事太多,嫌麻烦,让给了值得信任的人,因其身份特殊,加上又跟华山派的岳不群有关系,如此,哪怕是个外来人,仍被人尊敬。
但他的性子就那样,鲜少与人打交道。
在江湖上也没什么朋友。
独来独往惯了的人。
顾景听闻陆宁所言,顿时松了口气,点头道:“现在差不多一更天了,下边仍热闹非凡,看来是个不错的地。”
陆宁淡笑颔首:“是啊,一大青楼在此,能不热闹?小姐们热情得紧。”
长剑慢悠悠地降落在地,听到自家主人不见外地说出这话,它自个儿险些没能受得住打颤,坚持着把人送到地面上,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陆宁的剑鞘当中。
典型的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好剑,开了灵识,会有自己一定的判断能力。
陆宁也不理会,他和顾景并肩而行,朝着那座灯火通明的烟花柳巷走去。
顾景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陆宁的侧脸,他知道自己的师尊虽然性子清冷寡言了一些,却从未与哪位女子如此亲近过,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直至他死,顾景才知,有余娜这么个人,是得到他的欢喜。而他给予弟子们的宠溺,也同样如此,别扭古怪又是真情实意。
主打一个不善言辞
顾景和陆宁并肩走进青楼门口,彼时二者已把衣裳给换了。
陆宁的衣着十分朴素,身材高挑修长,容貌清秀俊逸,眉宇间还带有几分稚嫩之色,他手里提着一只精致的酒壶,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虽然穿得很简单,但却难掩其卓越风华。
相比之下
顾景就要显得成熟稳重多了,他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衫,外披玄色锦袍,头戴乌金冠,腰系玉带,脚踏黑色云纹靴子,看上去颇为不凡。
“你这是打算把自己当做酒鬼吗?”顾景好笑地看了陆宁一眼。
对他这种突然变戏法般变出的酒葫芦,颇为无奈。
陆宁微微侧过脸:“没错啊!”
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好在他身上的酒味不算明显,倒是混了身上的冷香,显得惹人心醉。
顾景觉得不对劲,一时半会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直到看到陆宁的眼神时不时四处环顾,发现了问题所在。
“你在躲一个人?”他单刀直入,直接问道。
语落
离自己两步远的人,顿了一下,摇头又极缓地点头,“是躲一个人,不过没对比就没伤害,你也知道那些姑娘不就是势利眼?看你穿这么好看,不会注意到我的。”
半阖着的凤眸子撩起来,顾景嘴角微勾:我可不这么认为,师尊的容貌一等一的好,乃多少女子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