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香脂刀>第六十章 人质

  金蝶儿坐在正首,一任丫头们给来客倒茶,并一类茶点果子端上,来客们却动也没动。

  他们大老远来,自然不是为了喝茶的。玉腰心中对此一清二楚,也不急着开口,只是端着茶盏,缓缓地吹开水面上的茶沫——他生得风流秀美,一抬眼,自有几分惊心动魄的味道,脸上犹是笑吟吟的,等来人说明来意。

  “金娘……金公子,我们这时候来,也是为着一桩急事,便不同你寒暄废话了。咱们直接开门见山吧!”

  玉腰放下茶盏,叠着腿,但笑不语地望着。

  说话的正是武当派的副掌门,那个小丫头口中的“黑胡子老头”,只见他正值壮年,体魄精干,鹤势螂形,眼中精光四射,若是在平日里,绝对不会登上聚贤庄这等破落户的大门。

  “这几天武林动荡,想必你也听说过了,那弑师的魔头图罗遮掠了回音谷谷主刁务成的独子去,不见踪影,又因着刁少谷主满身是病,只怕是凶多吉少。咱们想请你到回音谷走上一趟,也好引那魔头现身,以报他欠下的累累血债!”

  玉腰又开始呷茶。他不说话,满室空落落地寂静下来,尔后又是一阵嘈杂,他动了动耳朵,敏锐地从那杂音之中听见了“兔儿爷”、“卖屁股”、“不男不女”几个字。听了一阵,他才施施然坐正了身体。

  “你们要杀图罗遮,找我去有什么用?”他妖妖娇娇地笑了起来,锋利的眼尾一挑,“他要真是心里有我,你们今日也见不到我!把我放在这里自生自灭,可见他对我的死活不怎么关心。”

  石乾见他如此作态,免不得面上也有几分复杂的嫌恶,又难免为他容貌所摄,居然连他的眼睛也不敢逼视,冷哼道:

  “金公子,你不要打量我们几个是没眼睛没耳朵的傻子。三年前,你们在玉门关那一闹,真是天下皆知!那畜生对你……哼,说出来倒失了体面。”

  金蝶儿面色一冷,显然是要动怒,但终归按捺下来。

  “既然石道长知道不体面,没的还拿这话来激我,岂不是比我这个‘兔儿爷’、‘不男不女的东西’更不体面了!你们武当是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派,何必在我这里苦苦相逼?”

  “金公子!魔头图罗遮,弑师叛道,杀人如麻!江湖中人,人人得而诛之!就算你不在乎虚名,你家中祖辈留下的清名,你便也毫不顾忌了么?!若你助我们擒住图罗遮,重振聚贤的门楣,岂不是轻而易举!”

  玉腰“腾”地站了起来,一根指头恨不得直戳到石乾的门面上去,只见他气得粉面酡红,柳眉倒竖,在怒火之下,居然显得十足的艳光四射、娇美逼人!

  “你这老匹夫!狗臭肉!放你娘臭屄的屁!你一辈子没杀过几个人?!只怕你杀的人比图郎多得几百倍、几千倍!你从不知道他在他断云峰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面上笑嘻嘻,背后说的我什么!说我不男不女、卖屁股给魔头、上对不起天地,下对不起祖宗!”玉腰盛怒之下,“哈哈”大笑两声,痛痛快快地指着堂下一众的鼻子骂道,“我喜欢男人就是喜欢了!你们这几个泥猪瓦狗就算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觉得恶心!全武林的甚么‘英雄豪杰’,连图郎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还是这话!”

  他骂得可谓掷地有声,堂内一片死寂,几个人嘴巴张着,合不上了也似,都满面通红,瞪大了眼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满屋中才爆发出一阵喝骂声,玉腰毫不打怵,浑如市井泼妇一般,掐着腰挨个骂回去,直到石乾不得不以内力吼停了这场闹剧。

  “金公子——”他的脸已涨成了猪肝色,额角青筋条条绽出,但仍克制守礼,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这才叫玉腰略略正眼看他,等他说话,“我们今日来,不是为着把你强绑过去的!你若不愿,谁也不能动你一根指头!”

  他声若洪钟,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金玉腰抱着膀子,嘴唇紧紧抿着,眼珠转了几转,石乾便知道他还在考虑,也不催促,只是坐着。过了一会儿,玉腰将桌上的茶盏拿起来,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一抹嘴巴,冷笑道: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去了?”

  *

  自应独舸走后,图罗遮虽心急如焚,可也不得不信守诺言,在回音谷盯着刁务成的动向。既然厚朴已经失踪,他又不能出谷,不免想道,还是去找李殷,商量商量此事,不然他心里没底。

  他眼睛不便这个借口已用不了太久,何况现在回音谷又冷落下来,四处都是回音谷的老人,只恐有朝一日被人认出来。他便趁着傍晚时分,按照他上次来回音谷的记忆,摸到静流溪去,总能找到李殷。

  他猜得果然不错,断云峰的人还没有走,仍盘桓在静流溪的聚居处,只是稍加打听,他便借着送热水沐浴的名头,轻轻松松打听到了断云峰中人的住处。

  静流溪有一待客用的小楼,李殷就住在二层。图罗遮提着热水,浑如没事人一般,大摇大摆地从楼梯走上去——可幸李殷与苏春了并不住在同一间,只在隔壁,让事情变得更好办了些。

  图罗遮虽心系厚朴安危,可也苦中作乐般想道,若是我现在猛地跳进去,吓李殷一大跳,这玩笑好不好笑?可又想到李殷对厚朴多么心狠手辣,不由得也有些胆寒。

  于是他只在门外敲了敲门板,捏着嗓子道:

  “李公子,仆来送热水。”

  李殷爱洁,从小时起,他便要每日清洁,有一次山中没有柴火,又夜深了,只好用凉水洗浴,这小子便咬着牙哆哆嗦嗦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第二日就因为风寒病倒,只能图罗遮来照顾。

  里面传来一声“进”,正是李殷的声音。

  图罗遮心中窃喜,他平日里总是大摇大摆正大光明地行走,第一次有做贼般的行事,不由得暗暗兴奋,“嗳”了一声,推门进去。

  屋内一灯如豆,李殷正执卷于灯下看书。图罗遮嘴巴一张,想要斥责他这时候看书伤眼,又想到现在他只是个杂役,不如先探探他口风,再说相认,于是赶忙将嘴闭上。

  李殷没有说话,图罗遮便只好低头给浴桶添水;隔着一扇屏风,他偷眼一望,只能看到李殷半边侧脸;图罗遮自从功法大成后,目力极佳,此刻望去,只见那灯将李殷脸上的小绒毛也照得纤毫毕现,仿若年纪还小时央他同睡那样孩气,再往上看,只见李殷左眼的睫毛如花瓣经不住垂露般轻颤,不由得心中一荡;手中再一动,那热水也流尽了最后一滴。

  ——罢了,就不要捉弄他了,同他相认,好好商议一番后路才是。

  他放下水壶,刚要迈步走出屏风,突然听见门板又被敲了三声。

  “李兄在否?”

  那声音听起来耳熟,他在屏风后躲了躲,免得被油灯照出自己的身形。

  “在的。”李殷叫道。图罗遮大惊失色,心想,难道李殷读书读得太过入神,把我这个杂役还在房中的事情全忘了?转念一想,又骂自己多心:他不过一个杂役,李殷有什么好藏着掖着?当他不存在才是正理。

  于是他假装检查水的热度,凝神去听接下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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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玉:为老公化身泼妇!

  老图:给另一个老婆倒洗澡水,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