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河无梁【完结】>第33章 【第32章】此来飞越关山,八千里路云月

  “小闻老师,或许在你眼里,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你认为自己在做好事,而他们在为恶。可是,在我眼里,你们都是一样的,也必须是一样的。

  “你们都是需要保护的人,也是在必要时候需要惩戒的人。”

  闻山白至今是个对爱说教的年长者没有好感的。

  在是局长说完那些话后,她便不太愿意想起这个人。直到今天早上,临出门时,才发现,那个滴水不漏步步为营的长辈,偏偏把自己的簪中刀忘记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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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山白手里的力道又加重几分,生怕那刀扎得不够准不够深。支撑着她摇晃身体的也成了那刀,支撑着她的眼神的也是那刀。

  肝胆俱焚似地旋转。

  “你做什么!”

  司徒警官满脸不可置信,直到他认出闻山白手里握着的刀,来自是雪,想要发作而不得,只能握起双拳。

  可这时候,闻山白的力气骤然松了,俯身摔倒下去,蜷缩着,由汗水砸进血滴里,化不开浓重的颜色。

  依稀听见,周围整齐划一的、紧逼的来自铁底马丁靴的声响,在那时候停了下来。眩晕着的耳鸣声被一阵阵急促的心跳应和着。

  失去压力的伤口,咕噜噜地,止不住般流淌着血液。

  空气中是所有人呼吸出的白气,搅和在一起,笼罩着一份无以复加的沉闷与撕裂。

  “止血啊!愣着干嘛!”司徒警官喊道。

  于是有人扯下衬衣,有点慌乱地给闻山白处理伤口。

  而李毌机仍旧默默地看着。

  他知道闻山白是在故意找死。

  刚刚那枚子弹,原本就不会真的朝自己而来,就算那家伙被偷袭,弹道偏了打到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大不了。早就穿上防弹衣,最多断根骨头而已。

  他能活到现在,凭的从来不是长袖善舞、谎言诡计。吴缺那样的老狐狸,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立场。

  不除掉自己,无非是投鼠忌器。

  以李毌机遍布全球的资产链,只要愿意慢慢去做,通过金融手段断了这些家伙的生存线,太容易了。那些人的钱本就不干净,谁会去保护他们呢。

  闻山白,看来她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所能做的只有那么一点,所以做什么都得走极端。要是这局败了,死的也就是她和那些刑警而已。

  呵。

  必须得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刚刚那下着实颠覆了他对这个人的印象。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学老师,或许不是天才,但确实从陆芊那边沾染了名为疯狂的恶习。

  他还记得来这里的目的,是找那个丢失在明代两字王陵的物件,而这个东西,他已经找了很久,眼下便不得不配合下去。

  他只是略带嫌弃地扫了一眼地上那人,却也不遑多让地站了出来。

  “诸位想必还认识在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好好做生意,倒不用这样吧?”

  那边领头人是聪明的,他知道有些主动权已经落入了对方手里。凶器指向性太强。

  那家伙未必还能活着。他真死了,人就是对面杀的,凶器和伤口完全对得上,已经满地是血,要是那小老师失踪,这事不好交代,至少办得太不干净了。

  但他对这种捅自己一刀问别人怕不怕的行为很是鄙夷,又不是彻底逆转了局势,距离那家伙失血而亡横竖还有时间,便转眼去看那个二五仔。

  正如李毌机所言,他们来此的目的,并非想公开与谁为敌,而是想在除掉闻山白这个不安定因素的情况下,看看李毌机或者任家的态度而已。

  吴缺给他看过李毌机的照片,但除此之外并无交集,他只是平淡地回道:“你们自诩正经人,也会杀人吗?”

  李毌机听这话,自觉往旁边挪了两步,摆手道:“别误会啊,我和这货又不是一伙儿的,人是她下的手。”

  那人笑笑:“警官们也不管管?”

  见司徒警官冷到冰点的眼神看了过来,他忙打住:“哦对,要管也得先管我们。”似乎还觉得不够有趣,便伸手挥了挥,示意所有人把枪放下。

  他们的人把枪口压下,收到身侧,可警察们还举着。

  于是为首那人道:“李先生?”

  李毌机双手插袋,往前一步,来回走着:“别问我啊,平头百姓一个,警官们的事我怎么能过问?”

  那人也不恼,继续笑道:“这可不行呢。警官们都看到咱们的脸了,现在死不了,以后也会被通缉啊。”

  “不是他们死就是你们死是吗?”李毌机点破道。

  那人摊摊手,表示认同。

  “那就各凭本事,只有一点,”李毌机指指闻山白,“这货留着,不能杀。”

  “给个理由呢?”

  “你们从前跟着张部长吧?过段时间,估计也要从这个国家出境?到时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你们。这个国家的司法系统,要对你们起作用也变难了。可这家伙啊,是陆大小姐的女朋友,就算到了国外……”

  “哦?”那人突然有了吃瓜心态,“陆大小姐死了三年,还能未雨绸缪这种闲事?”

  李毌机只是淡淡说了个更耸人听闻的话:“谁告诉你们,陆芊死了的。还是说……你们检查过她的尸体?”

  闻山白还有意识,听到这里,只是埋着头,苦笑着。

  是啊,陆芊做得最绝的就是,她明明真的不在了,却隔得越久,越没人能找到她死去的证据。连当初那份“自杀”卷宗上,都没留下DNA比对的内容。

  闻山白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太小,要想去解读那些尘封的往事,别无他途,不过是,利用自己曾经与陆芊的关系,将所有人都拉到赌桌上来罢了。

  只是这次,她算好了在场所有人的后路,偏偏没算自己的。要是计划还在顺利推行,最后的冲突起来,李毌机他们不会杀,身经百战的警官们也都穿了防护。混乱中,大概就只有自己在纯赌命。

  明明还不想死啊……

  ……

  只是闻山白不知道,有个叫余弦的家伙,已经浑水摸鱼了过来。

  虽然闻山白还不知道河梁的确切名字、功能、位置,但对这个组织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没一个省油的灯。

  而这位余弦,也是河梁来的人。

  河梁人其实不多,所以职业分化也比较明确简单。阿极是史官,李毌机是数学家,严格来说都算文职。而这位,却是实打实的武职——行者。

  余弦个子不高,对外声称有一米六,实际情况,搭配上她有些显嫩的面容,说未成年都有人信。

  走进废弃大楼前,她看见隐蔽处停着几辆越野车,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想到些什么,脸上就露出奇怪的笑容。

  只见她从不知衣服哪个口袋里掏出来两大袋白糖,走到那些车前,一一掀起车盖,扭开油箱盖子,分作几份全倒了进去。

  恶作剧后,愉快地拍拍手,继续朝里走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初中生不写周末作业出来瞎玩的。

  待进了楼里,她抬头看看,发现这栋楼一层的层高将近四米,却没有做顶部设计,所以那些燃气水电的管道□□露着,纵横交错,遍布全楼。

  她玩心本来就重,见到这个就更开心了,借着旧窗台上还没拆掉的窗户钢架,三两步,就溜上屋顶,倒挂着攀爬管道,灵活得超过了猴子。

  用耳朵贴近管道,凭着近乎直觉的感知,竟就这样一点点往案发现场摸索过去。

  很快,让她在闻山白所在的那间屋子外,看见了两个守门的。

  “这俩家伙衣服蛮帅的嘛,可以直接拉去抗德神剧现场演反派了啊。”

  她心里默默想着,又见那两人手里端着的竟是AKM,一时差点笑出声。

  但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好,毕竟这枪械便宜耐用,在这么近距离的场景里,那容易瞄不准、连发性差的小毛病也不存在了。

  如果那两个守门的写日记的话,回想起这天,他们一定会将其描述成黑暗的日子。

  起初是昏昏欲睡的耳朵里,不知怎么传来了一句甜腻的女声:“哎,我说,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而后就是措手不及地抬头,看见一个小女生模样的脸出现在头顶。

  还没反应出这美女蛇般惊悚的场景是来干嘛,就听对方接着轻声道:“七步之外,枪快……”

  她从管道翻身下来,落下时左手就按在其中一人惊讶地面孔上:“七步之内……”

  以双腿扫过,踢蒙了另一个,右手精准地捞起那位的武器,再一转身,落在这位身后,以枪口斜向上,指着他的后背:“枪又准又快!”

  当然,他没这个机会挨枪了。

  那时候,余弦收起了笑容,带着几分肃穆,以与她外形极不匹配的惊人力量,将那人砸晕在地。

  扑通。

  屋内一个阴鸷的眼神猛然回头,正是那群雇佣兵模样人的领头。

  听到这声,李毌机的心情也在一瞬间跌入了冰点。

  他本就不知道今天到底会出什么事,听着外面的动静,便生出怎么还有其他变故的想法,当下谈判的思路都没了。

  有两人瞬间冲出去,踹开临时挡着的铁皮门。

  而房间外面,空空荡荡,那两人歪歪扭扭地躺着,枪还少了一把。

  “什么人?”

  没有回答,空气陷入了恐怖的死寂。

  滋滋啦啦一声。电闸在这个时候竟然也被拉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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