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异能>十三阶>第45章 动物园嘉年华

  一头漂亮的泛着粉色光芒的大鱼从眼前飞过,遨游在人工河的石桥之上,光晕使周遭的一切都变成了粉色。路灯长椅,甚至是那条人工河都显得那么袖珍。

  那大鱼不像是在空中,反而像是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那样自在,尾巴向上一扬,再华丽翻转,甚至发出了声呐一般的叫声。

  贺安清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欣赏大型精神体,丰东宁那只白熊在大鱼面前连背鳍都比不过。

  大鱼越来越近,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肚皮朝上纵身一跃,就在马上撞向他时,“嘭”一下炸开了花,变成无数粉色桃心散落下来,占据了他所有视野,将他包围。

  一股甜得要命的气息,从鼻腔窜入身体各处,放大了他所有感官。

  好似处于时间的夹缝中,飞鸟驻立于天空,河水停止流动,一切像静止了一样,变得很慢、很清晰。

  他从不知道河边的草坪上有蒲公英,也从不知道这条人工河里原来有蓝刀鲷,还有不少人扔下去的古老钱币。仰望夜空,原来没有下雨的日子,能看到远在几万光年外的猎户座。

  这是他来过无数次的市中心?

  这是他待了六七年的普元?

  漫天耀眼闪烁的星星,这是厚雾浊云的风罩内?

  呼吸越来越急促,脸烫得能摊鸡蛋,手心里全是汗,可能后背都湿透了。那些粉色桃心在他的眼眸里映出倒影,他微张着嘴,无法控制身体向后倒去。

  桃心聚在一起,像泡沫一样软绵绵地托住了他,他陷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贺安清眼神无法聚焦,迷离地眨了眨眼,先是看到了两片薄唇。跟刚刚在公交车上的那个人好像,他想。

  可是怎么脸是粉色呢?脸颊上还有两个跳动着的桃心,好滑稽啊。

  贺安清咧开嘴笑了笑,伸出食指戳在那其中一颗大粉心上,呓语道:“真软……呵……”

  “……”郑惑浑身僵硬,抱着这个目击自己行凶的“降佛”,掐住那截细瘦白皙的脖子,动几根手指就能把它拧碎。

  然而这个人却乐呵呵地摸他脸,还说他软?!

  哪看出他软了?!

  调戏加嘲讽?!

  那只纤细的手慢慢下移,从喉咙处掠过时,痒痒的,像小猫挠一样,郑惑不禁紧张地吞了下口水。

  可手并没有停下来,在他上身乱摸乱捏,搞得他心烦意乱,一下子松了手。

  贺安清的脚好像无法受力一般,摇晃了几下眼看就要栽倒,这要是直愣愣拍地上,肯定得破相。郑惑不忍心,只得又拉住了他的胳膊往前一拽,抱了个满怀。

  “这里……怎么在跳啊?”说罢,贺安清抚上了他的左胸。

  他穿着贴身的黑色高领衫,那灵活的手指刚好蹭到他那一点,在弹性布料上顶出一个凹陷,瞬间,他后脑爬上一层鸡皮疙瘩。

  “你干什么?!”郑惑拉下那只不老实的手,怒斥道。

  而从那金光闪闪的佛头里,只传来了些意义不明的声音。在贺安清的眼中,这个像小丑一样滑稽的人,心脏的位置也有桃心突出来,忽闪忽闪的,他忍不住去抓,可怎么都抓不到。

  敏感部位被频繁触碰,郑惑毛了,虽然不敢撒手,但心里骂,这人穿着附中的校服,看着人模狗样,到底是个什么流氓!

  如果这是在圣地,早就被街边的巡警因为作风问题带走了。

  郑惑很纳闷,为什么在目睹他杀人那么血腥的画面后,这名附中的学生居然不跑,还往上凑,难道是察觉了他的任务跟踪而来?被发现之后又装疯卖傻?

  可郑惑一定不知道,贺安清之所以如此失态,是因为吃的小药丸起了作用,以至于看到的凶残画面全部转化成了连环爆炸式甜蜜暴击,使得贺安清整个人high到了极致,看上去黏糊糊又湿乎乎。

  这是郑惑第一次接到军部的任务:除掉圣地一名逃往普元的通缉犯。

  这人在坛城因发狂症被锁定,但逮捕的时候却借着探望上高中的儿子逃往普元,还在这里犯下了连环杀人案,军部决定将他秘密处决。

  郑惑在回想,到底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让他原本快准狠的计划出了意外。

  “谁派你来的?”郑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声音低沉地问。

  贺安清只觉得他掐得很爽,表情还有点享受,带着鼻音说道:“嗯……怎么还说话了?”

  郑惑蹙眉,他散发的哨兵压迫很强,通常在他的厉声质问下,对方生理上会产生本能的畏惧,比如颤抖,或者话多,这些反应都很常见。

  这人却丝毫没被他威慑到。

  郑惑一把撕下他后颈的芯片,降佛的全息面具消失了,露出一张潮红的脸。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微张的嘴吐露着粘腻的气息,一双狐狸眼风情万种又春光无限。

  他记得这张漂亮脸蛋好像是……

  贺氏皇族?

  他从裤子后兜里掏出了通讯器,支持部门给他安装了一个黑客系统,可以查到普元的大部分入境信息。他打开扫描项,对着贺安清的脸一通扫,确认身份。

  一秒钟,屏幕上就显示了结果。

  中规中矩的Profile文件并没有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月前刊登的一张电子八卦杂志封面。

  上面一高一矮两个人,穿着普元附中的校服,个高的那个侧身回头弯腰,个矮的那个踮脚前倾,似乎在接吻。旁边两个可以放大的对话框,张贴着这两人的清晰正面照。

  他对比了一下,确实没错,再阅读文字:

  「皇族继承人与丰家独孙已订终身?!」

  郑惑赶紧松了掐着他脖子的手,捏着他的下巴翻来覆去扒拉好几次,这小流氓确实是贺氏皇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贺安清!

  郑惑一个头涨三个大,将人轻轻地放倒在地。

  贺安清躺在泥泞的草丛里还在没心没肺地傻乐,贺氏皇族光鲜亮丽,怎么继承人是个傻子,还是说被他吓傻了?

  “我刚刚看到他了,吃了high-ball。”

  旁边树丛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居然是贺氏……啧啧……”

  郑惑警惕地回头,上空瞬时出现了许多亮点,沉声道:“出来!”

  “自己人,别放精神体!”一个人影从树后闪身出现,穿着最普通的深色运动服,放在人群里完全不起眼的样子,举着两只手说道,“军机处第三小队队员,耿瑞。”

  “过来,睁眼。”郑惑心想,自以为隐秘地办事,结果后面跟了一串人,还是太年轻,经验不足。

  耿瑞小心翼翼走过来,他可不想领教那头鲲的战斗力,郑惑拿出通讯器,他睁大了眼睛,扫描瞳孔的结果确实如他所说,上面还显示他今年22岁,高阶哨兵,就读于普元军校大四,军备后勤专业。

  但郑惑并没有放下警惕,精神体的碎片还在不断增加,他问道:“谁派你来的?”

  刚说完,就意识到这句话好像刚刚问过,再看一眼地上赖唧唧的贺安清,对自己的办事能力产生了极度怀疑。

  “军部的外勤第一次执行任务,都会有监督员辅助,是韩将军派我来的。”耿瑞亮明来意。

  “我怎么不知道?”韩将军对他有着养育之恩,如此深厚的情谊,却在他执行任务的时候另外布置了后路。

  耿瑞大概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毕竟自己也是过来人,说道:“我第一次执行任务,也受到了军机三处高栋的监督,不是不信任,是辅助或者善后。军部培养一个人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和很高的代价,韩将军希望咱们能成长。”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郑惑对今天的任务没有任何计划,一旦有计划,进行演练,就容易被人查出蛛丝马迹。他的策略是随机,只要碰上这人独处的时候,以他的实力能一举拿下。由于没有任何习惯性的计划,就绝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最好做得连尸首都没有,变成失踪就可以直接归于悬案,也能避免再有受害者出现。

  “既然我是你的监督员,肯定有code能追踪到你的通讯器。”耿瑞耸了耸肩,说道,“你可以去跟军部核实。”

  “他怎么办?”郑惑蹙眉看了一眼贺安清。

  “high-ball的药效还能持续一会儿,你放心,他不会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也不会记得你的样子。”耿瑞解释道,“或者说,在他眼里,看到的是完全不相关的画面。”

  怪不得一脸猥琐,原来是嗑药了。

  郑惑对贺氏皇族的印象更差了,在他心里嗑药比单纯耍流氓还无可救药。拿着人民的供奉,就知道不学无术,让人唾弃。他问道:

  “你的意思是直接放了?”

  “扔这就行。”耿瑞走过去,捡起草地里脏兮兮带着泥的芯片,重新给他贴回去,还依依不舍地道,“别说,这皇族长得确实不错。”

  这句话引来了郑惑的反感,好在他没继续,直接按了开关,看到全息面具又罩上了,他说道:“八成太子爷是一个人溜出来玩,周围也没跟着什么安保人员,算咱们走运。”

  郑惑心里也不想灭口,贺安清只是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他看着金光闪闪的佛头说道:“是算他走运。”

  耿瑞擦了擦手,捡起贺安清掉在地上的热狗,吹了吹,一口咬了下去,一边嚼一边也不知道在跟谁说:“要是再加点儿酸黄瓜就好了,嗯,偶尔吃一下,味道不错。”

  一抬头,见郑惑鄙夷地看着他,赶紧把剩下的那半也塞嘴里,说道:“经文上说浪费可耻。”

  等贺安清醒过来的时候,便看见丰东宁焦急的脸。

  “安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能叫出我的名字吗?”

  贺安清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梦幻奇境,下意识地念叨:“……大鱼。”

  丰东宁一下子懵了,心想完了完了,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他心急如焚,不住催促旁边的值班校医,道:“怎么说胡话了,验血结果出来了吗?”

  校医看着手里的验血仪,说道:“血液里还有一些兴奋剂残留,但已经代谢得差不多了,预计再有十分钟就能恢复。不过也会存在一些醒了以后大哭大闹或者词不达意的情况,都是正常的,您不用太担心。”

  丰东宁哪能不担心,这可是他的宝贝贺安清,平时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这一次闹脾气没跟着他,就出了这么大事。

  一小时前,他与贺安清通话之后就跟随司机来了市中心,等到了步行街却怎么打电话都没人接了,他只能用了定位,最后在小河边找到了躺在那的贺安清。

  远远看到一动不动的身体,虽然看不见脸,但身形和衣着一下就被认出来了。丰东宁像从高空坠落一般,失重感贯穿全身,头上青筋突突直跳,他害怕到了极点。

  直到摸着颈动脉,感受到指腹稳定的起伏,他甚至想感谢上苍,让他失而复得。

  人工河边没什么人经过,贺安清戴了全息面具,不然皇族在外面失去意识,这状况有多危险,丰东宁都不敢细想。

  为了不让王管家担心,他把人送回了校医院,先进行身体检查。

  谁知道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却又开始说胡话,莫不是被人下药了?!

  可发现他的时候,衣物完整,也没有外伤,把人放倒却丢下不管,这是出于什么目的?

  正分析着,贺安清突然坐了起来,抓着他的胳膊,神采奕奕地说:“大鱼,我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粉色鲤鱼。”

  丰东宁蹙眉看向校医,对方耸耸肩,说道:“正常反应。”

  贺安清还不依不饶摇晃着丰东宁:“我真的看到了,天上还飞了好多粉色的桃心,就在人工河那的石桥上!”

  嘉年华有明确规定,禁止海错系高阶异能人放出精神体,因为杀伤力太强,容易出危险。凡娱乐性质的活动,这些国家机器都是不能参与的。

  但贺安清却说看到了鲤鱼,理论上这不可能,而且还是巨大化的鲤鱼,鲤鱼能有多大,更不会是粉色,所以还是产生幻觉了。

  丰东宁轻抚他的背,让他慢点说,温柔道:“还记得到了圣地Town,吃过什么吗?”

  贺安清想不起来,神情茫然,他脸颊红的,嘴巴也红的,整个人冒着一股热腾腾的甜腻蒸汽。丰东宁一把揽过他,拍着他的后脑勺,安抚道:

  “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带你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是夜里两点,贺安清恢复了平时的状态,也想起来买面具的时候吃小药丸的事。这跟校医说的残留成分对上了,他以为丰东宁会狠狠训他一顿,但对方只是叮嘱了司机不要多话,王管家就没有看出端倪。

  打发了王管家,丰东宁没有像平时一样回到自己那栋附楼里,而是跟着贺安清上了楼,正巧碰上从卧室跑出来的贺平晏。

  “哥!”他其实一直没睡,听见楼下有声音就起来了,他皱着眉头说道,“我今天布置场地,还以为你会来。”

  贺安清确实有点过意不去,问道:“准备得怎么样?”

  “我没底,你知道我同班有个向导,他通过精神体创造的作品好像更受欢迎。”贺平晏碎碎念道,“我怕,怕他们说我名不副实。”

  见状,贺安清安抚道:“明天一早就是开幕式,你先休息吧,我再准备一下开幕致辞。”

  “你要上台给我致辞吗?”贺平晏邀请过他致辞,但他一直没回复,听到这话,贺平晏一扫之前的不快,点头道,“嗯,那你也早点儿休息,明早我们一起走。”

  贺安清之前没答应的原因主要是,那么多艺术大家都在,他上去一通喷算怎么回事,但现在看着贺平晏如此忐忑的样子,说就说吧,他弟弟高兴最重要。

  回到房间里,他确实有点累了,人一天精力就那么多,集中在两小时内兴奋过度,过了峰值肯定就动力不足,他打了个哈欠,对跟在身边的丰东宁道:

  “你也回去睡觉吧。”

  丰东宁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神情复杂。

  贺安清不会懂,刚刚丰东宁内心都经历了什么,尤其是看着河边倒下的身躯时。指尖的力道让他有点疼,蹙眉道:

  “你怎么了?这么使劲儿干嘛?”

  意识到力度太大,丰东宁赶紧松了手,长舒一口气,酝酿许久说道:“我很……我很后怕。”

  贺安清一愣,以为他是在自责,轻描淡写地说道:“这种药屯里NO.3上多得是,咱们班好多同学放假回燕都不都玩过吗,吃几次没事的,我就是试试,好事坏事不都得尝试一下……唔!”

  丰东宁吻上了他。

  这是熟悉的气息,像午后树荫下,他躺在拜拜袖肚皮上睡觉时的气味,清新又充满安全感。

  即使这是突如其来的吻,也并不让他反感。

  拥吻在一起的两人向大床上倒去,丰东宁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腰。他整个人陷在床垫里,魁梧的身体严严实实地盖住了他。

  只不过贺安清现在根本没体力去干点儿什么,他困了,想睡觉。不是风花雪月这种睡,就是单纯躺着闭眼那种睡。

  要说刚才迷迷糊糊的时候还有点这个兴致,现在是真没有了,他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浑身没劲儿,哪有余力想些有的没的。

  好在他是普通人,不用担心结合的问题,实在不行做就做了,也没什么。

  他知道跟丰东宁早晚要走到这一步,也就没太反抗,只要不让他出力就行。

  丰东宁的手伸进了他衣服里,抚摸着他的后背,他要窒息了,只得将人推离一点,头撇向侧面,丰东宁顺势又亲吻上他的脖颈。

  “东宁,我不是向导……”贺安清想说不用那么多前戏挑起结合热,直接来就行了,省时省力。

  丰东宁却理解错了,停下了吻,撑起上身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发誓般说道:“安清,我可以不与向导结合,我不需要那么长的生命,就算只有几十年,只要与你在一起,我就不后悔。”

  “你误会了。”贺安清赶紧解释道,“就算我们在一起,我也会给你匹配一个向导,你不会发狂而死。”

  “什么意思?”丰东宁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问道,“‘给我匹配向导’是什么意思?”

  他善解人意道:“我们会结婚,我也很爱你,但我不会让你因为我少活一百年。你可以跟向导结合,不会有人知道。”

  丰东宁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声音有些颤抖,问道:”你知道哨兵和向导结合,是身体与心灵的?那么意味着,我与别人结合,可能会爱上那个人。”

  “可你也爱我不是吗?”贺安清毫不在意,说道,“未来有一天,我登上皇位,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丰东宁眼中似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他显得无比失望与落寞,他起身整理好贺安清的衣服,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温柔,对躺在床上的贺安清说道:

  “明天还要早起,快休息吧。”

  门被关严了,贺安清没明白怎么说走就走了,简直莫名其妙。

  他坐起来,脱掉上衣扔在一旁,脑子里全然没有了丰东宁,反倒全是那些粉色的片段,这段记忆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时,他看到衣服上有一块橘红色的污渍,拿起来闻了闻,是番茄肉酱的味道。

  番茄肉酱……

  芝士番茄肉酱……

  他吃过什么来着?

  意面,还是……

  想起来了,他在步行街买了个热狗!

  但后来去哪了?

  他向后倒在了床上,眼皮打架,实在坚持不住睡了过去,今天所有的能量已经消耗完毕。

  此刻,远在对面建筑物外的逃生楼梯上,一双细长的眼睛正透过高倍望远镜看着贺安清卧室里发生的一切。

  郑惑回想起他看的那张八卦电子杂志照片,果然,为了稳固权力,皇室会跟丰家联姻。

  他紧紧抿着嘴唇,又想起了在人工河旁边的触感。身为皇族,生活不检点、道德败坏,明明有在交往的人,还在外面嗑药耍流氓,但愿这两人的婚事早晚黄摊子!

  可惜贺安清在睡梦中,并不知道有个人正狠狠诅咒自己。

  第二天一早,他如约来到贺平晏的画展致辞。

  这次画展的主题名为「海洋」。

  风罩里的世界,大部分是陆地和山脉,海洋占比很少,能找到的海洋物种也不多,所以水产的价格一直是最高的。

  贺平晏就是靠参考旧历时的资料,再加上一些自己的想象,在实际存在的物种基础上,创作了一些作品。

  这些画大部分都是蓝色底,诠释了海洋的深邃与静谧。

  贺安清发自肺腑的一段致辞,引起下面许多学者和学生代表的掌声,皇族还是很受人尊重的,得益于贺航平日一切从简的生活作风,以及致力于慈善事业,这都给皇族树立了良好的形象。

  皇位继承人这个身份,让贺安清在学校里算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不少联邦富甲的后代们都前仆后继地对他献过殷勤,但论背景,谁又能比得上军委主席丰帆的独孙呢?这些追求者,全部被丰东宁挡在了厚厚的壁垒之外。

  而且高阶的拜拜袖也让丰东宁更有底气,他像一个坚实的守护者,清除了贺安清身边的一切杂音。

  开幕式后,贺平晏就去签绘了,排队的人不多,第一个等在那的是一个初中生模样的瘦弱男孩子。他穿的很朴素,但很干净,手里拿着本画册,贺平晏在最后一页画了个鲛鲨的简笔画,署上名。

  那男孩拿起了画册迟迟没走,安保人员正走过来要催促他时,他突然开口说道:“我更喜欢《静海》。”

  贺平晏愣了一下,放下笔,他知道男孩是在拿他的画展与外面那个更受欢迎的精神体行为艺术做比较,这名小粉丝是在鼓励他。

  “谢谢。”他勉强地笑了笑,想着要不然给这男孩签个特签,道:“你叫什么……”

  话还没问完,男孩就被安保人员围起来,礼貌地带走了,他也就没再深究。无论谁的鼓励都无法打消他内心的自我怀疑,异能人更有天赋和才华,这想法已经植入了心底。

  贺安清见他忙着,便自己在展厅转。

  他走过一幅幅描绘海洋的画,小的有贝壳、海星,越往内厅走,物种越大。最后一间屋子里只挂了一幅画,名为《静海》,画上的生物很像一只凶狠的鲨鱼,但仔细看却有很大的不同。

  它有五排牙齿,比鲨鱼显得更凶猛,尾巴更长,除了背鳍,还有两只大而有力的侧鳍,下颚处有许多尖刺,鳞片都炸起来,蓄势勃发等待猎物上门。

  贺安清站在这幅震撼眼球的画前,依稀回忆起了昨天傍晚的事情。

  他踱步到展室角落里的辅助信息导览,搜索海错系大全,最先显示的是现存物种,再下拉就是旧历时曾存在过现在已经灭绝的物种,他点进了上古神话一栏,一篇篇翻着那些人们幻想的物种。

  都不对,不是这些,他只记得那东西很大。

  很大……

  贺安清灵机一动,用大小的顺序来排列,果然第一位跟他印象里的生物很像,哪是什么大鲤鱼,是鲲!

  他看着图上那宏伟的身躯,又想起了一些画面,一个穿帽衫的青年,还有一个微胖的男人,后来不见了,但怎么就消失了?

  绞尽脑汁却再也不能回忆起任何片段的贺安清,清除了搜索记录,关掉显示屏。

  晚上下课,他被丰东宁早早接回府邸,老老实实吃了晚饭,贺平晏还在展厅,要晚些才能回家。

  由于昨晚跟丰东宁不太愉快,两人没多寒暄,对方回房间复习功课去了。贺安清上了楼,看一眼时间,才晚上八点。

  一颗好奇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有一件事无论如何要去证实。

  于是,他背着昨天的背包,里面放着在嘉年华买的那些东西,悄悄走佣人电梯下楼,矮身钻过几辆车,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车库出口溜了出去。

  他又坐上了去市中心的无人公共电车。

  只是今天是周末,人有些多,也有不少人盛装打扮,一看就是去嘉年华的。这次他换了个全息面具,素雅的黑色狐面,没有降佛那么高调,再戴上棒球帽,就显得很不起眼了。

  到了圣地Town,他走到了第一次买面具的地方,老板还在推销那些不入流的玩具,什么纹身枪一类的,他则掏出一张面值最大的纸币,夹在指缝中晃了晃。

  摊主的络腮胡子把脸捂了个严实,只能从布满老茧的手看出,是个饱经风霜的成年人。一看到钱,他立马收声,冲着贺安清咧嘴笑了笑,招招手让凑近点儿。

  贺安清将信将疑地凑了过去,只见摊主识相地从兜里掏出一把糖豆,说道:“选一颗。”

  “才一颗?!昨天不还是送的吗!”贺安清难以置信道。

  摊主赶紧捂上他的嘴:“嘘!嘘!”然后低声道,“上家涨价了。”

  贺安清很不忿,但他赶时间,又挑了一颗粉色的揣兜里,转身走了。

  摊主在后面嘟囔着:“老爷们儿少女心啊。”

  贺安清顺着大部分人去的方向,进入了步行街的中央入口,一切都犹如昨日重现。他路过了大熊猫的精神体,却没有停留一秒,反而凭着敏锐的嗅觉,走到了一个卖热狗的摊位前。

  “您要点什么?我们的招牌是肉酱芝士热狗。”

  肉酱……芝士……

  贺安清下意识看向热狗车的后面,是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他果断闪身走了进去。小路的尽头就是另一条街,旁边是人工河,河上有一座只允许步行的石桥。

  他慢慢走了上去,这里湿漉漉的,可能下午下过雨还没干,石砖缝里长了些苔藓,让路面变得很滑。

  贺安清走到桥中间放下双肩包,看四下无人,一个纵身便跳了下去,噗通一声,溅起了不少水花。

  涟漪散去,连个泡都没冒上来,水面重归平静。

  就在这时,有人大步从小巷子里跑出来,一双纯黑色球鞋踩在小水洼里,打破了静谧。郑惑从昨天开始就在跟踪贺安清这个目击者,看看他是否像耿瑞说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想到他果然想起了什么,甚至找到了这座桥。

  人跳下去就没影了,吓得郑惑追过去扶着栏杆,从桥上焦急地注视着水面。

  突然,贺安清从水里冒出了头,吐出一口水草咳嗽两声,一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郑惑一脸惊悚,没想到跟踪被发现,而贺安清显然有备而来,抹了把脸上的水,问道:

  “我热狗好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