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安安的视线停留在某处,韩澜凑近,胸膛贴上安安立马绷直的后背,薄唇慢慢凑近安安耳畔,低声道:“看什么这般专心?”
热气扑面而来,余安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要说什么,隐约有心跳声传来,余安知道那是韩澜的心跳,意识到自己被韩澜圈在怀中,意外的没任何排斥,反倒有些许雀跃。
好似就该如此。
韩澜没听见安安的回答,又问了遍,余安这才回过神,小声道:“我在看那名妇人和那孩子。”
随着余安话落,韩澜出声命柳时轻停车。余安惊讶的扭头,粉唇不经意擦过韩澜脸颊,余安尴尬了一瞬,而后又纳闷韩澜先前的吩咐。
韩澜本以为安安会像之前那样不好意思的面热耳赤,却不想这次安安脸上没半点羞涩,反而眼中溢满好奇。
他不知该笑还是该失落,左手食指抵上安安柔软的巧唇上“嘘”,余安差点舔/上他的指腹,他抿了抿唇,乖巧地点了点头。
韩澜做了个“乖”的口型,右手食指在安安手心刮了下,痒痒的,令余安好奇的眼眸中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韩澜叫了声阿远。
阿远应声,“少爷。”
韩澜吩咐,“打听下发生何事?”
阿远虽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依言去了。
酒楼外的中年妇人踉跄从地上爬起,还没站稳就被酒楼里的伙计泼了盆洗菜水,小男孩吓了个趔趄,当即栽倒。
小厮拎着铁盆,趾高气昂道:“赶紧滚,这里可是祥云酒楼,早不是祥安酒楼里,哪能是一般悍妇能撒野的地方!”
围观之人渐渐增多,知道原委的都对这名小厮指指点点,小厮也不管他们说什么,冷哼一声鼻孔朝天地转身进酒楼。
阿远从知情人口中得知,原来这祥云酒楼原是传承四代的祥安酒楼,老东家去世后赘婿强行抢走包括酒楼在内的,名下其他家财,不仅改了酒楼名,如今更是背信弃义,狼心狗肺地将妻儿撵出杨家。
祥云酒楼现任东家,姓王,王东家在老丈人病逝后,就大摇大摆带回妾室与庶子。
妇人杨氏报官反被打了十大板。
众人纷纷感叹杨氏和小孩凄苦可怜。
阿远回到马车旁跟小殿下汇报,韩澜和余安刚才也听了一耳朵,虽听得不怎么清晰,大致思路清晰。
韩澜看了安安一眼,有阿远在安安不方便开口,但他知道安安一定会帮那母子两一把,交代阿远带两人回别院,就让柳时轻驾车离去。
马车上,余安小声道:“谢谢。”
韩澜低低一笑,笑声温柔低吟,他抬手摸了下安安的头,“将她们带回别院并非长久之计。”
余安点了点头,模样乖巧,“我知道,但既然他们报官无果,自然需要有人帮他们一把,若我没遇见也就罢了,可我遇见了自然要帮一帮,对我们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对他们而言却关乎一生。”
说到这里,余安有点儿心虚,“再则……我会帮他们也存有私心,那位杨嫂厨艺一绝,等咱们开了食肆可以请她掌勺,做些画本里安安喜欢的菜肴。”
韩澜眸色温和,意有所指,“我家的安安也喜欢?”
余安差点被口水呛到,以前总听韩澜说“我家安安”,那时他就在脑中啊啊啊的翻滚,这会儿知道他是在问什么,更是想在软榻上翻滚几圈。
韩澜直勾勾盯余安,仿佛余安此时的咳嗽,就是在遮掩某种思绪,偏偏这种掩饰还被韩澜一眼看穿。
仿佛自己在他面前就跟在意识中一样,清清白白,不带半点儿遮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韩澜眸中柔和,在余安没看见的地方嘴角微勾。
两人回到宣安殿,已过申时,韩澜吩咐宫人今晚吃烤羊肉。宫人匆忙跑去小庖屋,通知厨娘今晚小殿下想吃烤羊肉,待他回来复命,就见内务府内监总管,带着几名匠人低眉顺眼站在小殿下跟前,内务府内监总管似乎在说什么。
韩澜坐在八角翘檐凉亭内,看见宫人后朝他使了个眼色,宫人会意立在一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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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澜身边还坐着安安,宫人偷偷看了安安一眼,他总觉得安安和以前有些不同,但要说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内监总管将手中黑匣递给身边宫人。宫人这才回过神,慌忙看向小殿下,见他点头才将黑匣搁在石桌上,缓缓推开匣盖,入目的便是个方方正正里面刻着人物画像的木版。
不等宫人动手,韩澜已经取出雕版印刷看了起来,上面雕刻的正是《奇物记》第二部 的第一页,与陈夫人所画一模一样。
韩澜让宫人取来宣纸和上好的墨锭,将研磨好的墨汁倒入雕刻好的雕版内,将宣纸覆盖其上……片刻后双手拿起宣纸,那画便分毫不差、栩栩如生的印在宣纸上。
韩澜满意点头,赏了几人金叶子,就挥手屏退几人。
等数人离开,余安的目光也从雕版上收回,韩澜看过来时,余安朝他露出梨涡浅笑,“等阿远回来了,便可招人,阿澜想好招多少人?”
韩澜手臂自然而然搭上轮椅椅背,“先招五十名木匠,两名画师,月银二十两,表现优异者每月加五两,一季增加二十两。”
余安不了解大周物价,闻言点了点头。
等阿远从别院回来,韩澜已用过晚膳,阿远到书房请安,又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跟韩澜说了一通。
杨嫂被自己的丈夫赶出家门,男人姓王上运下成,十年前来到祥安酒楼做伙计,杨父见王运成老实憨厚,就把人调去后厨做学徒,王运成在扬父跟前学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始终勤勤恳恳,杨父看在眼里极为满意,打算考察一段时日,就将人收为弟子,后来王运成到达杨父的期许,收为弟子,将家族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做菜手艺传给他,只盼着往后祥安酒楼,能在他手中发扬光大。
扬父膝下只有一女,酒楼以后只能交给女婿,比起在外找个不知底细的,还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杨父思索一番就将女儿许给王运成,而王运成入赘杨家,成了上门女婿。
王运成表面对杨父言听计从尊敬孝顺,心里早已恨透杨父。上门女婿的身份令他多番遭受冷眼嘲讽,而他不过是个乡下穷小子,想要在京城出人头地,只能依附杨家。
然而他要强的自尊心,在众人指指点点中被无数次碾碎又拼凑又碾碎下,早以如他品性那般变得扭曲。
于是他开始谋划,想要除掉杨父,他买通下人,在杨父饭菜中下毒,每次药量不多,杨父身体被毒液一点点侵蚀,身体大不如前,后来更是全身麻痹,无法动弹,不出半月便病逝。
杨父头七刚过,王运成就领着貌美年轻的妾侍,和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回来,将杨嫂和小衡赶出家门。
杨嫂这才发现王运成看似老实,其实早就养起外室,就连带回来的庶子,都比小衡大。
意识到这个后杨嫂悲痛不已,她找上曾经的管家,管家将她拒之门外,只有曾今的厨娘见她可怜安慰了几句。
家产被占,杨嫂拿着仅剩不多的银两,找了位秀才公写状子,却不想等上了公堂,知府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她十大板。
韩澜和余安听完后,韩澜看了安安一眼,才给了阿远一份招聘书,让他找些会写字的宫人誊抄百份,明早带几个老实的出宫沿街发放。
阿远先前抱着要帮杨嫂一把的想法,此时看着手中所谓的招聘书,那股强烈的念头消去大半,看清纸上内容后,那点念头彻底消失,满心满眼都是印刷厂招木工一事。
他兴奋道:“小殿下您放心,奴婢保证完成任务!”
韩澜摆摆手,示意他下去誊抄,等阿远迈着激动的步伐离开后,韩澜转头问安安:“还想帮他们?”
余安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指的谁,他没多犹豫的点头,“想,但我们不能白白帮他们,再则听阿远所说杨嫂不是那般知恩不报的人,我想不用咱们提及,她便会主动报答咱们。”
韩澜笑着揉了揉安安脑袋,自然而然靠近安安,在安安挂着浅笑的脸上轻轻捏了下,“都听我家安安的。”
被碰触过的地方莫名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