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季欣蹲在他身边。
“万里彩织, 是楚国一种很美很贵,寻常日子都舍不得放的烟火。”云羽寒笑的苦涩,“明颜与我提起过, 原来这么好看啊。”
“我还说有机会与他一起看。”
“如今倒还实现了。”
天空中一朵接着一朵的烟花, 不愧叫“万里彩织”, 当真是绝美异常,犹如一幅画卷,将盛世的山川美景尽数呈现,叫人久久不能忘怀。
“他现在在干什么?”
云羽寒看着季欣, “怀中抱着刚娶回来的美娇娘, 与群臣一同欣赏着烟花,举杯共饮,然后洞房花烛。”
“陛下……”
“你说, 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呢。”云羽寒锁眉,一滴泪滑落脸颊,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要是放在从前季欣能骂上三天三夜不重样,可眼下云羽寒这状态, 他可是半点重话都不敢多说的。
“陛下, 或许他是有苦衷的。”
云羽寒听闻竟是笑了, 他瘫坐在地上, 也顾不得狼狈, 只是抬头望着天空上一簇簇炸开的烟火, 他缓缓伸出手想去触碰,可那烟花早在半空中就没了踪影。
“那时候他刚进宫,外面下着很大的雪, 他总是怯怯的不敢近前来,像我会吃了他似的。”
“他总会在远处偷偷的看我, 小心翼翼的,嘴角还会不自觉的上扬,那时候他一定很爱我。”
“那时他被皇后拖进暴室折磨了七八日,待我想起时他已经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小破屋里烧了不知道多久了。”
“可他并没有怪我,还冲我笑,手里紧紧攥着我随手给他的一块破玉。”
“他对我说,‘王爷,你来了。’”
“那时的事每每想起我都很后悔,我真的、真的有想过好好对他的。”
云羽寒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滑过,听他呜咽哽咽,季欣心里也难受的紧。
这时烟花落了。
周围又安静下来。
“他不要我了。”云羽寒喃喃道。
季欣知道现在说这些不合时宜,但为了三万渝国将士他还是要说。
“陛下,还打吗?”
云羽寒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是啊,自己去康顺门拦截越国的人是为了明颜,如今他抛弃自己与别人成亲,那自己这一腔热血也该熄灭了吧。
自己屈尊为他征战,如今战况未定,他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成亲呢?难道就片刻都等不及了吗?
云羽寒真的想不通。
“打。”
季欣,“……”
云羽寒在宫门外直坐到天亮,那十几个兵也都陪着他到天亮,临走前他望着宫门许久,最后毅然决然上了马。
看他背影远了,那小将方敢打开宫门进去回话,明颜此时刚起床,宫人们正在为他洗漱。
“人走了?”
“嗯,走了。”
明颜打个哈欠,漫不经心道:“没要硬闯吗?”
“有,可靖王许是来的匆忙,身边只带了一人,即便他手都拍烂了也无济于事。”
明颜垂下眸子,“知道了,下去吧。”
“是,陛下。”
上朝前明颜叮嘱着身侧的小太监,“记得给皇后送早膳,她贪睡,定是起不来的。”
“是,陛下。”
萧之远问他,为什么偏偏选在这时候,明颜执着书卷,面上淡然,“他如今进退两难,这时机不是刚刚好吗?”
萧之远恍然,是啊,云羽寒守在康顺门已经无形中与越国树敌,若是他此时撤兵,越国长驱直入攻进楚国,唇亡齿寒,想必接下来就是代国和越国一同对付渝国了,输赢不说,百姓可是又要遭殃了。
于公于私,云羽寒都不可能撤兵。
“你早就算计好了?“萧之远不敢相信,面对自己枕边人明颜都能这般心狠,若自己是云羽寒,这种锥心之痛又该如何承受啊。
“也不是,顺其自然的,就走到了这。“明颜平静地看着书卷,仿佛云羽寒在宫外守了一夜含泪离去的事并不能触动他半分。
“我以为陛下原谅他了。”
明颜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又不是小孩子。”
在交战的紧要关头闹出这种事,萧之远难免担忧,可看明颜依旧云淡风轻,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日子就这般过着,时不时的萧之远来给明颜送军报,这些日子明颜都将自己闷在勤政殿里看奏折、看军报,连带着代国和越国的历史都翻阅了一遍。
见他消瘦的容颜,萧之远只能是叫人多准备些吃食放在一侧,希望明颜空闲下的时候能记得吃些东西。
“陛下,靖王这几日有消息吗?”
明颜淡淡道:“有。”
“是、是军情吗?”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萧之远抿着薄唇,心绪复杂,他跟云羽寒确实是情敌关系,但萧之远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真的很同情云羽寒。
“近来天气凉了,我叫他们多给陛下添几盏暖炉。”
明颜神色微滞,望向门外,“是啊,又快要下雪了。”
萧之远刚转身便被明颜唤住,“不如留下一起用膳?”
萧之远不可置信,明颜竟然主动要求与自己一同用膳?若是放在以前他会很开心雀跃,可现在却是不同了,他亲眼见到明颜是怎么对云羽寒的,不知怎么,这心里就生了胆怯。
谁都想自己的付出能得到回报,可他明白,自己在明颜这似乎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渝国有一种暖锅,很独特好吃,你也留下来试试。”
“是,陛下。”
又是岁寒,殿外雪花飞扬,明颜披着大氅立于庭院之内,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发上,他伸手去接,雪花落于掌心,逐渐温和融化,一片接着一片,睫毛上都挂着雪花,让人瞧不清前路。
萧之远来时明颜还站在屋檐下,身旁的太监用纸伞为他遮着,他立于庭下,犹如皑皑白雪中的绝美雕塑。
萧之远走到近前明颜都没反应过来,一瞬不瞬地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陛下。”萧之远唤他。
“嗯?怎么了?”明颜回过神,抖了抖袖口处的几朵雪花。
“进去吧,别在外面吹风了。”
明颜转身踏进屋内,殿内燃着暖炉,衣带上沾染的风雪尽数融化,只留下水茵和潮湿。
“下雪的时候格外安静,看着看着就走了神。”明颜笑着抿口热茶。
萧之远似有难言,“陛下,汴山关的粮草只够支撑半月了。”
“嗯,那你再去国库领银子。”
“哎。“萧之远叹口气,“也不知道还要僵持到什么时候,这些日子臣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是吗?”明颜呵呵笑了两声,“萧将军倒是比朕这个皇帝还要上心。”
“从前是逼不得已,现在这般下去,真是民不聊生啊。”
明颜,“确实,赋税又要加重了。”
萧之远试探着,“要不,求和试试?”
明颜随意一瞥,眸中迸发出寒意,“你这般不就陷朕于不仁不义之地了?代国与越国尚且不提,你要朕如何面对云羽寒?再加上渝国这个劲敌,你骨头很硬吗?”
“是臣疏忽了。”
“且等着吧,这面难熬,别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再过月余就到年关了,宫里的气氛压抑的叫人喘不过气,年逢战乱,国库空虚,明颜下令年关不许铺张浪费,简单节俭,应了节气即可。
守在边关的战士不能归家团聚,明颜便给他们封了赏钱,算是点小心意,也让他们晓得虽远在边防,但他们的君王时刻惦记着他们。
萧之远那日进宫来,发现明颜的菜例减了几道,他心里顿时不好受了。
“陛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然削减些朝臣俸禄?”
明颜继续喝粥,“临近年关削减俸禄,你可真敢想。”
“……”
“无需心急,当下情形,除了渝国怕是都不好过。”
明颜交代着,“为防有变,这段时间不要放松警惕。”
“臣明白。”
距年关还有一日,前些日子下的雪都被清扫至两侧,搭配着红墙宫柳,景色甚美。
明颜在手心呼了口热气,打算去战宛处看看她缺什么吃穿,萧之远火急火燎的赶来,竟连后宫都闯了。
明颜正在于战宛说话,听见是萧之远要求见,他忙与战宛话别,出门时连大氅都忘记披着。
出了吾凤宫,见萧之远神色焦灼,明颜紧了紧眉,“被朕猜到了?”
“是!已经在交火了。”萧之远道:“任玉说代国人数不过一万,此次出兵五千余人,我们胜券在握!”
“好。”
明颜稍稍放下心,也不知道康顺门那里如何了,细算下来,云羽寒已经有好几日没给他传军情了。
二人边走边谈,到了勤政殿,明颜道:“朕就知道他们憋不住了。”
“陛下英明。”
明颜奋笔疾书,“传朕口谕,若是赢了,副将以上个个加官晋爵,士兵各赏白银二十两。”
“是。”
皇宫内张灯结彩,汴山关战火连天,大年初三,失踪人口云羽寒终于肯给明颜传军情了,萧之远望着明颜的神情,连带着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自打他们二人闹掰之后,云羽寒再也没给明颜传过书信。
眼下这么紧要的关头,这书信中的内容一定很重要。
萧之远,“越国也有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