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私隐，暴露伤口】
在一些特定的日子里跟朋友玩乐是一种惯例。
总说一些人，不管从什么时间开始的交情，一旦有一方恋爱或者结婚了就会出现巨大影响，会很难约，开始变得以爱人、家庭为主，朋友一律往后靠。
路呈的朋友应该不会有这种烦恼，不论什么时候路呈都是比较好约的。
许政颢会被迫往后靠。
许政颢从一开始就不在乎什么特定的日子，感情起初，他就有非常恐怖的粘人属性，他本人是觉得无伤大雅，具体表现就是恨不得24小时都跟路呈挂一起，日常语录就是想当拇指姑娘，因为个头足够小，是能被装在口袋里的程度，由路呈带着他，任意，去哪里都行。路呈没法理解，他觉得许政颢是有着非常糟糕的占有欲，总试图把自己圈在家里或者就圈在他身边。这绝对是影响到了路呈的正常生活，他也没有惯着许政颢。
所以许政颢非常痛苦，他没法控制思念，没法控制大脑不去想路呈。
实际爱上路呈这件事，也是非常影响许政颢的生活和工作的，他的注意力完全不行。很多时候他也很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完全不像个成熟的成年人，同样他也会痛恨路呈，他不明白，为什么路呈总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可以用那些轻松的态度来对待自己。
郑铎那会儿整天开许政颢玩笑，“幸好是毕业了也算是事业稳定时遇到的路呈，不然，你这种程度，要是早恋，大学肯定是考不上的。”
接连几天路呈都在外面玩到凌晨才回家，这样非常拖累许政颢的身体和精神，但许政颢什么都不会说，他如今不霸占路呈，也不要求路呈，就完全放任其自由。与现在对比，许政颢曾经的那些堪称汹涌到不能控制的热烈情感仿佛已经荡然无从，这样的转变，他自己现在想想都会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路呈晚归，许政颢的安排就会有点变动，他会在公司吃晚饭，加会儿班，然后去健身，再回家。
没什么事，加班就是纯粹耗时间。
坐久背不舒服，他就办公室、茶水间的——最大距离，来回溜达溜达舒展身体。
到稍晚些，大家都走了，有个还没回家的实习生换了位置，没坐在椅子上，蹲到了工位底下，椅子上放着笔记本电脑，貌似还在工作。现在年轻人有很多奇异的解压方式，先头许政颢也没打扰她，后来发现，她关了电脑，在小声哭泣，一直没停，哭到后面就气息非常糟了，到许政颢很担心她的程度。
许政颢把原本关掉了一半的灯重新打开，把大办公区的整个空间再次点亮。
躲在桌子底下哭的实习生叫祝语，几乎和许政颢没有任何交集。祝语以为公司早没人了，灯开了她伸头探出来，看到许政颢有些手足无措想站起来，脑袋一下又顶到了桌子，许政颢说话声音很温和，没问她哭什么，问题是，“事情还没做完？”
祝语把椅子推远，想爬起来，许政颢却手撑地错开点距离没呆在她正面，就毫无架子地坐下来了，“呆底下放松吗？”祝语不是窝在地上的，她有个小的踩脚凳，是踏实地坐在凳子上的，被桌下的空间包围着，确实让她很有安全感，她点了点头人却还在抽噎，她半天连句“许总”都没喊出来。
许政颢并不是要她主动说什么，他自顾自，“我······”不过这句话似乎对于他很艰难，“认识的人里···”
“···有个人，他···压力大时也喜欢呆桌子底下···”
快说完时他的语句才顺通，“他也觉得很放松。”
祝语克制自己，舒缓抽噎，问：“那他，是几岁？”
她很小孩子心性的关注点。
许政颢不用计算，“今年30岁。”
他比我小一岁。
祝语问：“那他现在还会呆桌子底下吗？”
许政颢的手臂搭在膝盖上，交叉在身前，听到问题，他视线低了一些，拇指交互轻搓着，“没有机会问。不过，按他的风格，应该还会喜欢这个习惯的。”
许政颢不知道祝语具体几岁，反正比自己要小上不少，于是惯性宽慰着她，“没关系的，40岁一样也可以蹲桌子底下找安全感，这没什么。”
不丢人。
许政颢虽那么说，但祝语还是觉得很失态，她都不怎么好意思看许政颢，另外就是这位老板在公司就很冷感的感觉，这种时间有些晚又独处的情况，因为根本不了解对方的行事风格，导致她又有些不安。许政颢见她情绪缓和，也不准备多跟她说什么，“早点回去吧。”
许政颢刚站起来，祝语在脚边的手机就嗡嗡起来了。
“看吧，家里找了···”
祝语摆了下手，打断许政颢，“不是家里···”
许政颢没有探听私隐的意思，准备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就走了。
接通电话的祝语没好几秒钟，刚平和的情绪，一瞬间就变比之前更糟糕的阵仗了，哭着冲电话喊：“什么年月了还拿忘记带手机这种傻逼借口糊弄我？从下午我就联系不上你了。你就没有一分钟会想到我会要找你吗？”
整个空间太静了，女孩子的声线高了穿透性又极强，许政颢关掉自己办公室的灯，一时间进退两难。
祝语有些歇斯底里，“我还不够理解你吗？我不要你哄，不要你时时汇报，只是要求你不要让我找不到而已。”她最后很是失望叫了句名字收尾，不用再多信息了，吵架的情侣。
那就不是因为工作在哭，许政颢默默划掉预备明天要和郑铎聊一下她问题的计划。
继而许政颢联想到，路呈，也不能避免，他掏出手机，和路呈的对话框，2个小时前了，还停在20点时，之后路呈就没再回复。而许政颢的那条信息——路呈没回的那条，内容是许政颢问，那你预计什么时候散？
这个问题许政颢其实可以自己回答。
那么早的时间怎么回答你要什么时候散？
再或者是实话实说，就按路呈的风格，会得到“不知道”这三个字。
而直接没回，并不代表路呈没看到消息，许政颢懂，路呈他就是企图靠装死来停掉许政颢再进一步的问题。
许政颢今日的“任务牌”是抽到了要做好好老板。
“走吧，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女孩子的包小小，祝语一只手把包抱在胸前，另一只手用纸巾还在不停地擦眼泪，她难过极了。
在电梯里，她仰着头不分亲疏，非常重要的样子，问许政颢问题，“是因为异地恋所以才这么难吗？”
许政颢第一遍的声音太小了，没盖过祝语的哭声，祝语没听见，许政颢继而提高一点音量，“不是。”
“要听实话吗？”
祝语点头。
许政颢说：“人总喜欢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是自己太粘人了吗？是不是太打扰对方了？是不是自己太爱操心了？”
祝语觉得他好有道理，一个劲儿点头。
许政颢领着她一路到停车场，太晚了，停车场里非常空旷，两个人横跨着空车位行进，许政颢的脚步很轻，祝语穿了有点跟的皮鞋，鞋跟声稍微有点回声。
“你会叫对方好几个小时甚至彻夜都找不到你吗？”
祝语摇头。
“你会让对方很担心你的人身安全吗？”
祝语又摇头，“我只做在控制力范围内的事。”
许政颢点头同时祝语又严谨地补了一句，“在大部分的时候。有意外就没办法，另外还有忍不住要哭这件事我也经常控制不住。原本我以为公司没人了······”
许政颢安抚性地冲她笑笑，“没关系的。”
接着，“根本问题。”许政颢问她：“你有时候会怀疑根本原因其实就是因为对方不够爱你吗？”
祝语毫无犹豫，“经常怀疑。”
许政颢像个庸医，直接下结论，“那就是因为不足够爱，所以才太多借口来糊弄。”
大部分人迎面碰到这种情况，不管内心的真实想法如何，嘴上还是会讲场面话劝劝的，鲜少人直接当面就这样的劝分态度。
女生还是心软，祝语说：“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到明年夏天就7周年了。”
“那又怎么样呢，信奉过完所谓七年之痒就能安稳地过完一生？”许政颢一针见血。
祝语被说得一愣，怎么刚还和颜悦色的人，瞬间就严厉起来了。许政颢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他给祝语拉开车门，祝语受宠若惊，这会儿她很分裂，心里一边是这是你老板，得严肃些，另一边是反正都说了这么多了···
“许总，你不会开除我吧？”
许政颢发动车子，浅笑了一下，“最开始带团队时，我还得兼职做心理咨询，那会儿他们的事更多。”
祝语问：“那爱情和事业，到底该怎么选？”
不管从什么角度，祝语都觉得许政颢会说选事业。
车子流畅地驶出地下停车场，迎上城市夜晚的璀璨光华。
许政颢迟迟才答：“这种问题的毛病，是不管当下你的选择有多坚定，未来也总有事情会让你后悔。”
聊天层面上去了。
“人好像生下来就是来受罪的。”祝语说：“我没什么天分，读高中时强度大，我很吃力，每天都学很晚又非常累，觉又不够睡，觉得自己特别辛苦，有的时候就上课时看着老师我就崩溃了，站宿舍楼底给我妈打电话经常也是嚎啕大哭，哭到旁边人都没法说话。”
“嗯？那你妈妈怎么安慰你的？”许政颢问。
祝语说：“她很擅长劝我放弃。就类似于撑不住就回家这种。”
“那你喜欢听什么样的话？”
祝语摇头，“我不知道，她说什么其实我是不理会的。我心里知道我要是学不好，考不上像样的大学，以后崩溃的日子会更多。然后后来好不容易扛完，我还记得快考试时我发了条说说。”
想到这里祝语笑了，她说：“我当时写‘老子这辈子的苦日子快到头了’是不是很逗？”
“高中三年是我崩溃最多的时光，后来再难我都能找到理由安慰自己。可如今我也长大了，抗压能力也进步了，也能挣些钱了，为什么还是不如意啊？”
许政颢大大叹了声气，胸膛起伏很大。
“不能说小时候，就是我再年轻点时，那会儿我觉得30多岁的人生活非常稳定，有房子有爱人有孩子有做惯了的工作，我特别渴望，觉得很想一下子就到那个年纪，享受那种稳定、普通又幸福的生活。后来，到现在，现实是虚幻的，过不成那样，即使表面是的，自己也很清楚的知道更深层的折磨。”
这些就比较意识流了，又很丧。
许政颢看了一眼认真听他说话的祝语，把重心又扯了回来，“说选择，看你本心。当下你觉得最重要的，什么最吃重什么最折磨你，那就选什么。不管以后过成什么样，会后悔也不怕，最起码不是惋惜。抓住了机会不是吗？”
祝语似懂非懂，觉得他像是在说爱情又像是在说别的。
许政颢：“爱情很多种形式，没得套版。我个人观点是宁可就在寻常岁月中把爱意全部耗尽，也比没有得到，然后在一生中任何时间回想起来都觉得错过了要来得爽快。”
祝语说：“那如果暂时我没法放手也舍不得放手，就这么由着他消耗我吗？总要忍不住找他或者总想和他谈心，很消耗我的精神和时间。”
这种不同步的情感或者不能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的行径，在感情中只折磨爱更多的那一位。祝语说：“我想赢过他。我想他也受折磨，也想他为我难过。”
许政颢说：“那没办法。如果你想拿捏他，那就得从少爱他开始。但是，一旦当你开始少爱他，这段感情就很快会走向终点，我这样表述你能明白吗？”
是这么回事，爱更多的人实际是牵制和维持着这段恋情的人，一旦这方试图收手，就确实在走向终点了。
祝语说：“那就不能交换一下吗？”
许政颢：“这又不能上秤称，你说他那边少了，让他再加点砝码上来跟你对等。你以为对方不知道吗？他清楚着呢，所以有恃无恐。”
祝语租住的房子在一个住着很多年轻人的小区里，景观不错，物业管理也还行，进门要登记。许政颢把车开到她家楼下，目送她进去。祝语住在5楼，她上去后开了灯，到阳台冲楼下还没走的许政颢挥挥手，许政颢本就在等，隔窗看到她，闪了两下车灯后掉头离开。
祝语看着许政颢的车子走远后，进屋躺倒在了地板上，感叹了一句，“许总绝对是个好爱人，肯定是不会叫人失望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祝语宝贝啊，你老板是不会叫人失望，所以他跟你一样总是受伤啊，也是因为总受伤所以才有那么多顿悟能跟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