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那天，宋易起了个大早。杜宸桥从一大早开始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见宋易已经穿了鞋准备出门又叫住他。
“真不用我送你过去？反正我上午没什么事儿。”
跟谭昕约定的饭局在晚上，杜宸桥这一整个白天还真没什么事情可以打发。他本来想直接跟着宋易过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不靠谱的线下培训课，可宋易偏偏不让。
“我自己过去，你在家忙你的吧。”宋易手忙脚乱地蹬上鞋，又拢了拢刚刚跟杜宸桥胡闹下被扯开的衣领。
“行吧。那你晚上记得——”
“嗯？”
杜宸桥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他本意是想跟宋易说，如果他那天结束的太晚，要给自己打电话，让他去接。
可话说出一半才意识到，他自己晚上还有局，而且还是那种不能上台面的局。
“没什么，就是让你自己注意点。”
杜宸桥喉结翻滚了下，找了个理由圆了过去。宋易见他没什么事儿后，才冲着杜宸桥摆了摆手出门。
线下培训安排在市中心图书馆旁边，宋易路上有些塞车，紧赶慢赶才卡着点儿溜进了会议室。
这场线下培训不知道是谁牵头举办的，消息只在几个群里流转。很多人都是抱着猎奇的心态过来，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百诚的律师过来给他们划重点。
会议室像是那种大学里的阶梯教室，宋易扫了一眼，差不多能坐一百人。他们这群人能坐到这里，可都是交了钱的，钱不多，每个人三百块钱。
宋易旁边坐着的男生戴着眼镜，提前给宋易占好了位置。两人是同一个聊天群里认识的，男生叫王明涛，就是他跟宋易说有这么个培训。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王明涛凑过去小声跟宋易说完，又从书包里拿出笔和本摊在自己的膝盖上，目光炯炯盯着讲台。
王明涛目前就是律师，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所里。他已经准备了好几年，就是为了想在百诚这里争出个名堂出来。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可讲师还是半个人影都没有。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有几个急性子的已经开始扯着嗓子吼：“这是骗钱的吧？”
“退钱！”
“你们这就是骗人的，我要去举报你们。”
宋易也觉得心里没谱，正儿八经的百诚律师谁会出来接这种私活？要是被百诚发现了，是要被开除的。
又等了一会儿，才有人从后面绕到台上，来人穿着一身的西装，打扮成一副精英派头，在讲台站定后先开口道了歉：“真的不好意思，刚刚有些堵车。”
宋易跟着王明涛坐在最后一排，他还有些近视，有些看不清讲台上的人的模样，只觉得声音有些耳熟。
等到两侧的大屏幕上放出PPT的第一页自我介绍时，宋易才把人给认了出来。
居然是范哲。
他竟然在外面接这种私活。
讲台上的范哲还在滔滔不绝，从自身生平介绍到百诚的发展史，不知道还以为，他是百诚的什么合伙人呢。
王明涛低头，笔在笔记本上刷刷写着，不时地还要停下来点头附和。可能是范哲太过于自信从容，之前那几个刺头也被唬住不吭声。
宋易可没办法静下心来，他不知道范哲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更不懂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考试的内幕消息。
如果没有，那不就是在打着百诚的招牌在外面骗人敛财？
虽然钱不多，但这些人过来交钱听课是为了所谓的考题的。范哲如果真有考题，那对其他没参加的人来说公平吗？如果他没有考题，对这些此时正坐在台下的人来说公平吗？
“你怎么神游太虚的？”
王明涛怼了怼宋易，低声在宋易耳边提醒：“范老师讲课呢，说刚刚那道论述题今年必考。”
宋易扭头回望过去，王明涛脸上带着崇拜和一丝丝向往，见范哲切换了PPT页面后，又低头开始刷刷地记笔记。
周围人大多跟王明涛一样，偶尔有几道声音会小声地提问，而范哲几乎也会一一作答。
他们这些人进来之前是提前交了手机的，工作人员说是怕有考试资源流出，影响他们这些交钱的人的权益。
一通洗脑下来，所有人都乖乖地交了手机，就连宋易都被半强迫地上交。
宋易此时静下心来去听范哲的授课，才发现对方的聪明之处来。范哲讲得没错，确实是考点，可这考点范围就跟整本书一样，压根没有圈画细节。
这种感觉就像，有人笑眯眯地拿着本书过来跟你说，要给你划考点，等你捧着笔和本准备记录的时候，对方才把书递过来，跟你说这一本书都是考点。
如果这也算是划考点的话，那人人都可以当讲师来划考点了。
可底下的这些人不这么觉得，只觉得范哲专业又靠谱。毕竟那些金字招牌也不全是假的，优秀的学历和个人履历，再加上有百诚给他背书，没人会怀疑范哲的专业性。
整场培训差不多持续了四个小时，等结束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下午四点。范哲结束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留在原地答疑了一会儿。
王明涛拉着宋易往前挤，挤到前排后又举着笔记问。范哲推了推眼镜，目光瞥到宋易的时候一愣，可又马上恢复了镇定。
宋易敛下眉眼没说话，真正撞破和在底下偷偷听课是两回事，他跟范哲之前本来就有些不对付，现在估计又要结下梁子。
范哲的目光落在宋易的身上，视线里带着丝不安和打量。这种私活他接得很多，每次都没出过什么岔子，遇见宋易也在他意料之外。
宋易受不了想走，可王明涛还死拽着他。来之前他们就说好，晚上一起聚个餐吃个饭，毕竟平时总是线上聊天群里交流，能有个线下见面的机会也不容易。
“范老师，一会儿我们要去吃饭，要不您赏脸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王明涛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一双眼睛巴巴地盯着范哲。范哲冲他笑了笑，视线又落在一旁的宋易身上，“不了，我晚上还有事。”
王明涛还想再争取争取，可张了张嘴又不敢多说话。范哲现在这身派头特别唬人，让人看了就有敬畏和距离感。
王明涛嘴唇嗫喏了下，转身去收拾书包。趁着四下没人，范哲小声地试探问了句：“宋易，没想到你居然还想考百诚？”
范哲这话嘲讽不足，倒是试探更多。他怕宋易嘴碎在百诚内部嚷嚷，如果让杜宸桥知道手下的人在外面偷偷接这种私活，那他在百诚就待不下去了。
范哲见宋易不说话，又拔高音量问了句：“你别在公司乱说，不然我饶不了你。”
宋易皱眉抬头瞥了范哲一眼，刚要开口反驳几句，后面王明涛又小跑着过来拉他：“走了宋易，他们都在外面等着了。”
“范老师，您真不跟我们过去一起？”
“不了，我真的还有事儿。”范哲脸上的表情还没整理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目光还钉在宋易脸上，见宋易没理他心里又有些着急。
“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你们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范哲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王明涛立刻唰地扫码加上了好友，还不忘去催宋易。
“宋易，别愣着啊，范老师的微信。”
两道目光都落在宋易身上，宋易只能拿出手机扫了码。范哲见已经加上宋易微信，这才恢复了镇定跟两人告别。
出门后，范哲随手就把王明涛给删了，又低头给宋易发信息。手指敲在屏幕上啪啪作响。
【范哲：刚刚说的话你别忘了，别去嚼舌根。】